“如绘姐姐!我绝不是故意的!”丹朱郡主又气又急,花容失色的跟在苏如绘身后欲跑进玉堂殿的内室,谁知道苏如绘进去后,立刻头也不回,狠狠的把门摔上!
丹朱若不是被秀婉眼疾手快拉了一把,差点被撞到鼻子,她顾不得和苏如绘计较,急忙用力拍着门叫道:“如绘姐姐!如绘姐姐!你别生气呀,听我解释,我真不是故意说那句话的,太后……太后什么也没和我说,若不然,刚才你进殿时我自会给你使眼色了,你……你帮了我那么大的忙,我若早些知道,岂能这般害你?”
玉堂殿的人看到苏如绘回来,本来都聚拢过来要伺候,因陪太后用膳难得吃饱,所以即使苏如绘伺候太后用膳,往往回来也会继续吃一点东西,飞鸥出来要问苏如绘用些什么,却看到苏如绘脸色发白、目光发直,一言不发的冲了进来,一阵风般卷进内室摔了门,后面紧夹脚跟的却是一向最温文守礼的丹朱郡主,这位郡主此刻云鬓松褪、腰间玉佩上的流苏与裙角缠到了一起,竟像是一路急跑过来的,毫无风仪可言,看到这模样,飞鸥立刻闭上嘴,一拉浮水双双退到一旁,待秀婉、白鹭跟着跑进来,后面再跟了丹朱的贴身宫女,这才悄悄过来以目光询问。
秀婉这时候哪还顾得上她们,幸亏白鹭多少有点事不关己,对她们使个稍安勿躁的眼色,让她们且退了下去。
只听丹朱拍门叫喊,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如绘姐姐你说句话,你可莫要这个样子,你这个样子让人好生害怕……”
秀婉原本也被苏如绘那副样子吓得六神无主,丹朱这么一呜咽她倒是醒悟了过来,心下一跳!她可是知道下午时苏如绘专程出去与楚王相见的,结果晚膳时太后就这么指了婚,也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关系?但秀婉在苏如绘刚进宫时就陪着她,对她的心意岂能不明白?
顿时紧张起来,生怕苏如绘一个想不开,跟着拍门叫道:“小姐,万事都有余地,您可莫要吓唬奴婢!想想夫人、侯爷,还有三位公子哪!夫人可只您一个女儿!”
秀婉如此一嚷,原本只是又担心苏如绘误会又觉得委屈得厉害才呜咽的丹朱却又被她给吓唬到了,两人对望一眼,都担心苏如绘性格刚烈,可别做出什么玉石俱焚之事,急得你一言我一语,在门外劝了个语无伦次。
这么一闹,里面苏如绘倒是有气无力的回了一句:“我无事,丹朱,我知道不关你的事,秀婉你不要跟着添乱了,我只是心绪不佳,且让我独自静一静!”
苏如绘这么说了,丹朱对她的了解不及秀婉,忙以眼神示后者,询问这番话是否可信,还是苏如绘想把人支开?
秀婉毕竟伺候苏如绘多年,倒是听出她话语之中虽有压抑,到底是愤怒多些,并无死志,暗自松了口气,其实秀婉对苏如绘的婚事并无什么看法,以她的眼界来看不管是太子还是楚王那都是极荣耀极好的归宿,这两人年纪相仿出身都是这天下最最尊贵的。
太子自不必说,就算嫁了楚王,楚王素来待苏如绘与旁人不同,加上苏如绘本身的家世,她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只要苏如绘自己不要想不开,一切都好说。
所以对丹朱暗自点了点头,丹朱这才松口气,两人悄悄离了内室门口,秀婉这会回过神,便请丹朱先在堂上坐会,叫白鹭去厨下让飞鸥做份安神汤来,让丹朱喝了再走。
而丹朱自在德泰殿告退后,就一路追着苏如绘跑过来,又闹了这么一场,不但出了身冷汗,也确实心神慌乱,便未推辞,待白鹭下去后,丹朱吩咐自己的宫女去殿门口看一看,小声问侍立在旁的秀婉:“如绘姐姐……不喜太子?”
秀婉心道:你与小姐是一般长大的,岂会不明白小姐的意思?她不知道丹朱这样问的用意,便道:“小姐的心思,咱们做奴婢的怎么知道呢?”
“虽然如此,但你们伺候着如绘姐姐,对她的性情总该是了解的,如绘姐姐进宫多年,一向都是识大体又端庄的,是也不是?”安神汤没上来,浮水倒受白鹭指派先进了一盏茶,丹朱接过挥手让她下去,啜了一口定一定神,斟酌了一下措辞,缓缓道。
秀婉越发琢磨不透她的用意,于是只好道:“郡主说的不错。”
“那么今晚太后说了那番话,如绘姐姐为何会这般反应呢?”丹朱微蹙着眉,满是不解的问道。
秀婉先一阵怒气上涌,只当她是看苏如绘的笑话,但见丹朱一双晶莹的眸子转也不转的看着自己,眼神之中的焦急与催促几乎要流溢出来,她到底跟在苏如绘身边多年,又是苏如绘着意调教出来的臂助,却是反应了过来,认真想了想,试探道:“小姐这是害羞呢!小姐是名门淑女、大家闺秀,素来又最是知书守礼的人,乍听见这样的话,哪有不害羞的道理?”
丹朱暗松了口气,没有点头,却继续问道:“那我又为何一路跟着跑了过来?还在这里与你一起大呼小叫,没得传到殿外人都听见了?”
秀婉见她没有说自己说的这个理由不对,这回反应却更快了:“小姐本就羞赧的慌,郡主偏还要闹她,赶到玉堂殿来道喜,可不是把小姐给羞得恼了?若是旁的事,咱们小姐一向最大方的,彼此嗔几句也就罢了,但此事正经女孩子哪有不羞涩的道理?何况咱们小姐这样的身份?”
她言语中似有责备丹朱之意,但丹朱听了却毫无怒色,反而露出赞许之色,不过想了想,又问:“如绘姐姐一向是和周家姐姐关系最好的,怎么今儿只我追过来,周家姐姐却没有追来?这是什么缘故?难道两人闹脾气了不成?”
“郡主这话说的,谁不知道我们小姐最大方不过,周家小姐也是个爽快之人,好端端的,怎么会闹脾气呢?”秀婉是彻底领悟了丹朱的意思,这时候就大大方方的说道,“郡主也说了,周家小姐和咱们小姐的关系是最好的,还不清楚咱们小姐的性儿?周家小姐体恤着咱们小姐在这事上尴尬,故此不来!”
丹朱仔细把秀婉的回答想了几回,觉得没什么问题,这才吐了口气,有些无力的点点头,对秀婉道:“很好,只不过,这玉堂殿的人里,只有你是陪着如绘姐姐时间最长,也最了解她之人,其他人伺候的未必有你这么尽心,再者跟着她的时间也不长,怕是对她还不理解,你既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也不能只顾着自己贴心,私下里也要多多的提点下她们,一来不论亲疏你们都是如绘姐姐的身边人,代表她的脸面,二来她们知道体贴,也可以让你轻松一点,是不是这个道理?”
秀婉到这时候哪还不知道丹朱这是看出苏如绘尽管刚才回了一句话把人从门边遣散,但心神已乱,惟恐今晚上的事情瞒不过去,传了出去一则让太后不喜,二则却是对苏如绘的闺誉有碍,毕竟六宫都不是瞎子,就算不知道今日苏如绘与楚王的私会,却也知道两人之间颇有情谊,若真让人说出了苏如绘恨嫁太子之事,怕是连楚王都讨不了好,皇家为着平息谣言,指不定就会让楚王提前就藩!
苏如绘已经被太后亲口许给太子,秀婉其实并不太在意楚王几时就藩,但她担心谣言损了苏如绘的名誉,留下后患,毕竟她的前程是与苏如绘的未来挂钩的,自是关心。
丹朱也是看出了这点,所以趁着留下来等安神汤的时间,故意提点着她速速想好对策和答话,虽然六宫里私下都晓得些内情,可没有铁证,秀婉寻的这个理由也是冠冕堂皇,十来岁的女孩儿,不论身份,哪怕就是公主,当众被说到许配给谁,那个人还在面前,就算是储君,女孩儿羞得当场避出门去……便是再严厉的长辈也只是呵呵一笑罢了,说不定还觉得这是端庄的表现。
而有了这么一个立足点,有关丹朱追过来、周意儿却没过来等等的问题自可以解决了。
丹朱反复思索着,渐渐松了口气,忽然又想起来一个漏洞:“好好的,怎么叫人做起了安神汤?”
“夜冷风大雨急,小姐这两天常被吵醒,担心白日里会没精神伺候太后,所以叫奴婢在小厨房里备下安神汤以助眠。”对这个问题秀婉回答的从容不迫,“今儿郡主跟着小姐一路闹过来,也担心回了停芳园一时间睡不着,因此奴婢才盛上一份,进与郡主,左右是现成的。”
丹朱这回露出纯粹的笑容:“如绘姐姐当真会调教人,这般的贴心!等她好了,倒真想向她讨教一二!”
“郡主哪里的话?”秀婉抿嘴一笑,压低了嗓子,肃然道,“待小姐好了,定然不忘郡主今晚之恩!”
“恩?什么恩?”丹朱淡然一笑,“秀婉你糊涂了吧?我的安神汤呢?等喝完我就回去了,如绘姐姐害羞归害羞,可明儿宫里少不得有许多赏赐下来,怎么说也要到处去谢的,这……”
秀婉此刻已经与她配合的心领神会,立刻露出愁烦之色:“可小姐偏生病着了,怕过了病气给各位娘娘、殿下与周家小姐、张家小姐,这可怎么办?只怕要等小姐好了才能去呢!”
“太后刚下了旨意,当晚就病了?”丹朱这回却不满意了,“又是临近年关,岂不是叫人背后说太后指错了婚?”
秀婉咬着唇思索半晌,道:“那么就是小姐害羞……”
“再害羞,礼不可废!”丹朱叹了口气,“何况如绘姐姐乃门阀出身,生性大气,岂是那些一味的小家子气的能比的?”
“这……”秀婉却想不出其他的理由了,只得拿眼睛看着丹朱,指望她拿出个好主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