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如绘回到玉堂殿的时候发现有人在等自己。
“郡主怎么过来了?”苏如绘有点儿意外。
丹朱郡主指着桌子上的一个盒子道:“父王托人送了点特产给我,上回蒙姐姐的帮忙,没齿难忘,所以给姐姐送点儿,可不要嫌弃。”
“怎么会?”苏如绘见丹朱示意自己打开,疑惑的移开了盒子,顿时诧异道,“这是……琉璃?”
盒子里面是一座约莫三寸来高的灯台,晶莹剔透,光华万千,这还是没点上的时候,秀婉不待吩咐,忙叫人去取了灯油和火石来,当着面点上,一盏灯的辉煌竟盖过了往日殿中点上十几盏灯的时候,这还是白天!
琉璃一向珍贵,尤其此灯毫无瑕疵,即使苏如绘见惯了富贵,这会也有点目不暇接,赞叹半晌才道:“这么好的东西,我可不敢独独的拿!”
丹朱知道她的意思,点头道:“如绘姐姐尽可以放心,这回东胶贡品中有许多琉璃制物,单太后那儿就有十八对琉璃灯台,至于瀣儿姐姐和意儿姐姐,怀真郡主,包括张姐姐那儿,丹朱都吩咐人送去了,姐姐这一盏,既不是最大的,也不是最精致的。”
“这样我就放心了。”出身的缘故,苏如绘对这些身外之物都不怎么上心,但丹朱亲自送过来,已经说明了她的态度,苏如绘自然明白,东胶郡主这个助力这会还谈不上什么,可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来得要好。
礼物收了,丹朱也没有告辞,两人自然要说一说话。
“说到怀真郡主,倒是赶巧了,若东胶贡品迟一些到,郡主可就要嫁去东胡了。”苏如绘捏着帕子笑吟吟的说道。
丹朱见身边只有一个秀婉和自己的贴身宫女,便悄悄道:“这事儿,可还难说。”
苏如绘顿时警觉起来:“难道婚期有变吗?”
“是这么回事,前两日太后身边的一位嬷嬷向太后请了恩典回家探望,回来后与太后说了半晌的话,那时候我恰好经过附近,听到几句话,大概是说东胡刘氏……刘氏不大妥当的意思。”
“刘氏世代镇守东胡,能有什么不妥当的会拖到现在被发现?”苏如绘皱眉,甘然该不会蠢到这个地步吧?那样的话就实在太让自己失望了。
丹朱摇头:“不是刘氏,是说怀真郡主要嫁的那个人,刘氏刘烈,好像他有了一个相好,宁王后暗示刘氏把那女子逐出,可是刘烈不愿意,王后气急了,咱们在宫里不知道是怎么个章程,但听说端木氏已经派了两位公子去东胡,似乎要就这件事儿与刘氏好生交涉。”
“怎么会这样?”涉及到端木氏,苏如绘倒不太相信甘然会和这件事情有关了,不过刘烈内宅里有个女子,想必不是一天两天,怎么偏偏在这眼节骨上掀出来?难不成甘然就对他这个表妹这么的关心吗?
苏如绘心头暗恼,强自按捺住心气,仔细的盘问丹朱:“太后可同意了延期?”
“没有。”丹朱摇头,“我也只听到几句,因为……”她扬了扬下颔,示意裁云阁方向,解释道,“太后说已经伤了一回天家体面,让宁王府不要再多生事了,这回不管怎么样,怀真也非嫁过去不可。”
“是吗?可宁王后就一个女儿,未必肯这么罢休吧?”苏如绘试探着问道。
丹朱叹了口气:“是啊,你刚才出去了,我陪在德泰殿,袖香姑姑进来说了一番话,我没有听到,可太后很生气,要传宁王后和宋侧妃一起进宫呢,看太后的意思可不是什么好事。”
刚才?
苏如绘略一思索,道:“这件事倒可能和我有关系。”说着把自己与柔淑郡主进面和争吵的大概情况给说了一下,这会除了她和丹朱,秀婉是苏如绘多年来的心腹,而丹朱身边那个宫女,却是她从东胶来的时候带着的,都是可信之人,因此连两人的争吵内容苏如绘也吐露一二,丹朱听了顿时怒道:“这个柔淑郡主好生无礼!原本咱们知道一些内情还同情着她,谁想到她居然这般的说姐姐,姐姐几时得罪过她来着?”
“她确实是个可怜人,我当时也恼怒的很,但过后想想与她争吵也没什么意义。”苏如绘倒是早就冷静下来,拍着丹朱的手安慰道,“好好的郡主身份,却因后宅之事闹成如今这个样子,以后前途还不晓得是个什么模样,没由得她不难过,我瞧她与我说话不客气,多半也是因为嫉妒的缘故,咱们何必和她计较。”
丹朱怒气略减,仍旧道:“这人这般的无礼,难道回去后还有脸闹到太后面前吗?”
“她有没有这个脸,咱们都不知道,可是如今太后传了宁王后与宋侧妃,只怕就是和她有关系。”苏如绘冷静道,“当初太后留她在宫里住,对外宣布柔淑郡主染病,还是宋侧妃苦苦哀求来的,如今她自己要不珍惜,那谁都没办法,玉堂殿是太后赐给我暂住的,虽然是暂住,可我住着一日,除了太后、陛下、皇后这些正经的主人,断然没有其他人闯进来不许我问的道理,就算一会那两位进了宫,诏我去德泰殿上对质也没什么。”
“可宁王后因着怀真郡主的缘故,怕是对姐姐有点误会呢。”丹朱有些忧虑的说道,她本人在宫里算是人缘好的,虽然前两日避不过身和霍清瀣、周意儿争执了几句,但和怀真郡主却没什么冲突,这会感念着苏如绘替她找人修复如意,却也不好意思说的太过分,只是提醒道。
事实证明两人的担忧其实是白费了力气,宁王后和宋侧妃是在傍晚时分进的宫,太后召她们到德泰殿,不过随便说了几句话,问了问怀真郡主的嫁妆,又赐了一套头面钗环给郡主添妆,就打发她们出去了。
这中间德泰殿的宫人都没被打发出去,对于苏如绘更是提都没提。
不过苏如绘听到这个消息后却是定了心,太后这么做,显然是不给端木静光任何余地。
翌日照例是要去太液池边随刘修仪学琴,苏如绘给太后请过安告退,回玉堂殿里换了一套衣裙,带了秀婉和白鹭,到得太液池边的精舍,却发现刘修仪还没到。
她没有先进内室,而是与两个宫女在外面恭敬的等着。
片刻后,刘修仪还没来,倒是遇见了另外一位。
“臣女见过端瑶夫人!见过安宝林!”苏如绘欠了欠身,秀婉和白鹭却都俯身下去,端瑶夫人和气的道:“苏家小姐不必客气,快快免礼罢!”
端瑶夫人穿着绛色深衣,襟口露出一抹霞色裙边,头上倭堕髻,耳上明月珠,修眉凤目,笑意盈盈的问道:“苏家小姐怎么会在这儿?”
“臣女拜了修仪娘娘为师,这是在等修仪娘娘呢。”苏如绘平静的说道。
“修仪娘娘琴技高明,是静婕妤都羡慕已久的,只是修仪择徒眼光极高,静婕妤当初求了陛下帮说话都没同意,如今却愿意收下苏家小姐,可见苏家小姐资质非凡。”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在端瑶夫人身后响起,苏如绘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安宝林的容貌是娇俏可人的那一类,她不过是十八九岁的年纪,与霍清瀣相仿,略圆的脸儿,犹如银盘一般,一双大大的杏眼,偏生眼角又斜挑上去,勾出十足的媚意来,正是最好的年华,唇不染而朱,眉不画而黛,衬着青丝袅娜,虽然位份差距悬殊,但与端瑶夫人各有千秋,容色都是不相上下。
听了她的奉承,苏如绘却没什么喜色,只淡淡道:“安娘娘谬赞了,这是因为修仪娘娘一时兴起才答应教导臣女些许指法罢了,也是太后帮着说话的缘故,若不然,臣女愚笨,哪儿能和静婕妤相比?”
安宝林出身不高,她的家族与肃国公安氏本来是两支,因此一心想要并入肃国公那一支去,也与青州苏沾上亲戚,这还是第一回与苏如绘说话,便先捧了几句,哪知苏如绘全然不领情,这让安氏颇为尴尬。
还是端瑶夫人见状打起了圆场:“既然苏家小姐在这里等修仪,学琴想必是要清净的,咱们还是别在这儿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