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婉一直回到了玉堂殿里,回想起来刚才怀真郡主的脸色心口还是突突的跳着,吓得迎上来接伞去晾的浮水忙问:“秀婉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许是路上吹了冷风,你去做碗安神汤来给她就是。”苏如绘平静的说着,自己伸手拉开披风的系带,浮水忙答应一声,倒是没多嘴问受了风为什么不喝姜汤而是安神汤,而是小心的禀告道:“小姐,白鹭和飞鸥……”
“哦?她们怎么了?又晕倒了,还是又病了?”苏如绘褪下披风的手一顿,随即淡淡的问道。
浮水知道苏如绘不喜这两人,越发放低了声音:“她们想求见小姐。”
苏如绘思忖了片刻,出乎浮水意料,道:“等我换身衣服。”
“多谢小姐!”浮水闻言大喜,连忙去把伞晾到檐下,见她出去了,苏如绘对一旁脸色还没恢复的秀婉叹道:“这个浮水……”
“奴婢却是看错了眼。”秀婉有些愧疚,这个浮水,当初是看中她没什么来头,不至于和自己争风,性格柔顺又手脚利落,觉得调过来和自己一起做贴身宫女,也好收服些,至于白鹭和飞鸥,一是因为慧妃虽然在宫里不大起眼,到底也是个妃,在流霞宫里做事,总比在飞兰苑体面得多,怕她们矜持;二是流霞宫显眼,别是其他宫里塞进去的探子,也不放心。
不过现在看来,浮水看似柔顺,却这般不会看眼色,一再同情白鹭和飞鸥,甚至已经到了自作主张的地步。这种人哪里适合做什么贴身宫女,就是叫她去做粗使,秀婉现在都不放心了。
这小宫女明明知道白鹭和飞鸥是因为犯了错才被惩罚,看到这两人被罚却还是一味的同情,甚至替她们到苏如绘面前的祈求。也不知道她当初进宫时,嬷嬷是怎么调教的。连这点儿规矩都不晓得。
苏如绘心里更是腻烦,秀婉不知道,她可是知道,这小宫女是甘然派过来的,她现在对甘然的眼光很怀疑,若他在其他人那里也是这样的眼光,那怎么可能是太子的对手……秀婉对浮水失望,虽然脸色不好,但还是坚持自己服侍苏如绘换了在玉堂殿时穿的衣裙,浮水进来禀告安神汤已经做好,苏如绘便道:“你下去喝了吧。”
“小姐,这会就见白鹭和飞鸥吗?”浮水有些按捺不住的问道。
正起身往外走的秀婉立刻黑了脸,苏如绘神色淡淡的,看不出什么喜怒来,只道:“你既然这么关心,那就让她们过来吧。”
秀婉立刻警觉的站住脚步。
“不碍事的。”苏如绘抬头瞥了她一眼,“两个奴婢还能把我怎么样?你去喝你的安神汤,我自与她们说话,倒要看看她们要见我想说什么。”
秀婉听出苏如绘是要亲自敲打那两人,便点了点头,依旧退了出去。
隔了其实也没几天,但白鹭和飞鸥再到苏如绘面前时却仿佛换了个人,才进内室,一股淡淡的酸臭味就传来,苏如绘皱起眉,对浮水道:“去点一炉香来!”
浮水忙应了,白鹭和飞鸥从进门起就跪下,膝行上前,听到苏如绘的话,又羞又愧,却也不敢再往前去,只是异口同声道:“小姐,奴婢知罪!请小姐责罚,只求小姐莫要赶奴婢走!”
“你去看看秀婉。”苏如绘没有直接回答她们的话,而是转过头来,对用担心的目光注视着白鹭和飞鸥的浮水道。
“是!”浮水犹豫了一下,才照着苏如绘的示意出去关上了门。
见状,白鹭和飞鸥更是惶恐,连求饶的话也不敢说了。
苏如绘转着手里的茶盏,悠悠的道:“李光公公是太后身边的老人了,思虑事情自是周到的,我在这宫里住着,无品无级,也不像霍家七小姐那么得太后欢喜,因此他老人家当初奉太后口谕为我挑选服侍空缺的三个宫女时,特意择了你们三个,浮水的来历不用多说,飞兰苑在宫里是个什么情形你们也该清楚。至于你们两个,慧妃娘娘是正二品的妃子,我自然不敢小看,但是我与慧妃娘娘素日不熟,娘娘当初为了六皇子的缘故离宫别居,若无意外,本来一直到六皇子十岁后才会回宫,要知道娘娘当年走时,把心腹几乎都带了出去,行宫里本来也是有宫人服侍的,十年时间,慧妃娘娘回来时,少不得要带些行宫的人。到那时候,你们两个粗使宫女,也不知道被忘记到什么地方去了。”
白鹭和飞鸥不知道苏如绘说这番话的意思,继续跪着听下去。
“如今宫务掌在皇后娘娘和淑妃娘娘手里,你们两个这几年在流霞宫里一向清闲着,想来也是觉得宫里这么待着不错,对了……你们可是打算留着做嬷嬷么?”苏如绘突兀的冷笑了一声!
白鹭与飞鸥顿时一个哆嗦:“奴婢不敢!”
“这有什么不敢的?”苏如绘大方道,“我虽然无品无级,但在太后膝下养了这许多年,这点儿面子到底还是有的,回头就去求了太后给你们这个恩典便是。”
白鹭与飞鸥面如死灰,再也顾不得苏如绘厌恶她们身上的气息,哽咽着爬上前求道:“小姐,奴婢知罪!奴婢知罪啊!小姐要怎么罚都成,让奴婢继续回屋子里去跪着、交掖庭处置!只求小姐莫要留下奴婢,奴婢家里……”
苏如绘并不看她们,嘴角噙着冷笑道:“你们在流霞宫这几年待得既清闲又舒适,慧妃娘娘不在,流霞宫其他妃嫔也断然没有管到正殿粗使宫女头上去的道理,没有要你们伺候的主子,每日里只需略作打扫就可,如此继续享个四五年清福,自可以得一份赏赐出宫去婚嫁,这时候李公公忽然遣你们来伺候我,心里有怨气也是正常!”
“奴婢知罪!”白鹭与飞鸥汗如雨下,自从她们听说慧妃回来就断了故意犯错被赶回流霞宫的念想,倒是有几分心思把事情做的不上不下,既不让苏如绘挑了不是挨罚,又不至于做的太好被苏如绘求“恩典”留下,哪里想到慧妃不几日归来,苏如绘就把她们带去要归还,那时候两人就又是后悔又是懊恼,流霞宫主位不在时固然清闲,可现在慧妃回来,还是怀着身子,因为身子太过折腾才回宫,陪她回来的贴身宫女、心腹,一大批人,都是她们要看脸色的,何况她们在宫里待了这么些时候,哪儿还不清楚,这宫里头怀着身子的宫妃一向就是个靶子。
她们虽然只是粗使,但若有人想让她们办事,外面的家人一捏,不想上也得上。若是慧妃中了招,少不得拿下面的出气和排查,到时候太后和长泰震怒起来,杖责宫人,没错也说不定被打死了。
这个眼节骨上,白鹭和飞鸥哪里还想回去?她们巴不得立刻跟着苏如绘回玉堂殿才好!
那个时候两人虽然感觉到苏如绘这么做是因为发现了她们擅动首饰的缘故,但觉得一个二七年华的千金小姐,平素又不刁钻蛮横,也不是最得太后喜欢,进宫以来还被罚过几回,想必回去认个错也是了。一直到回去的路上,苏如绘一番话把那个连皇后侄女都气走的沈子佩说得面红耳赤,两人这才如梦初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