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殿下可莫要吓唬臣女啊,除了怀真郡主,哪里又来一个人?”甘沛话音刚落,回头看清楚情形的沈子佩忽然柔柔弱弱的说道,仿佛很害怕的向苏如绘靠了靠。
甘沛脸色一变,却见两位嬷嬷簇拥着一个瘦削的人影缓步走来,此外竟不见第四人的踪迹,不由沉声道:“好没用的奴才!只管着郡主,郡主身边人都不会照看着点吗?”
“五殿下,奴婢们进去,发现郡主独自在林下饮泣,并没有带宫人在旁伺候呢。”那两个嬷嬷听出甘沛话中之意,连忙辩解道。
苏如绘和沈子佩对望一眼,苏如绘放开沈子佩挽着自己的手,上前几步扶住了一脸冷色的怀真郡主,柔声细语道:“五殿下,却是这么一回事儿,沈家小姐偶然见到郡主入林,她刚刚进宫,对咱们几个养在太后身边的姐妹还不是很熟悉,因此见臣女刚好在后面,就停下来问了问,臣女与殿下一般想到了怀真姐姐,因着宁王后与怀真姐姐即将远嫁的缘故,臣女担心怀真姐姐莫要出什么事儿,但知道怀真姐姐素来要强,就没带奴婢,只请了沈家小姐一起跟了上来,原是打算劝解怀真姐姐一二的,却不想被殿下撞上了。”
这还是她第一回这么亲热的唤怀真郡主为姐姐,虽然只虚情假意,也觉得袖子下面的胳膊上鸡皮疙瘩起得起劲,怀真郡主本欲说什么,却被苏如绘隔着袖子用力掐了一把,差点没叫出了声,狠狠瞪了她一眼,但也知道这会不是争吵的时候,不得不吃下这个亏。
苏如绘却是心情大好,含笑示意了一眼沈子佩。
“可不是?”沈子佩笑的亲切和气,接过了话题,“臣女只是看着郡主装束不同寻常,只是也没正式见过,不敢乱认,还是听了苏家妹妹才晓得是谁,也是怕郡主难过出事,毕竟如今太后有恙,方才陛下也吩咐了不许打扰,若不然,也不敢就这么与苏妹妹一起过来,自当回德泰殿请太后做主才是。”
苏如绘着意强调了“养在太后身边”解释得合情合理,沈子佩又把甘沛想责问为什么私自跟着怀真郡主,而不是禀告上去给堵了,甘沛虽然有几分心机,到底年纪小,张口结舌了半晌,不得不在怀真郡主冷冰冰的视线里说了几句敦亲姐弟的话,让嬷嬷们提着灯把三人送到宫道上。
宫道上,秀婉、浮水,以及永信宫的两个宫女都瑟瑟的跪在地上,除了她们,却还有一群人,簇拥着两个身长玉立的少年。
“臣女参见太子殿下、楚王殿下!”苏如绘、沈子佩从容不迫的施着礼,怀真因有郡主之封,略略欠身也就是了,甘霖温雅的声音道:“不必多礼,平身罢。”
甘沛却古怪的瞪着甘然,一直到太子说话才醒悟过来,上前给两个兄长见礼,太子招手把他唤到身旁,替他理了理衣襟,楚王察觉到他的注视,微微一笑,低下头道:“五弟这般看着孤做什么?难不成没见过么?”
“二哥,方才我在林子里却是看见一个人影像是你。”甘沛虽然收到甘霖示意他不要多嘴的眼神,但到底年少,觉得咽不下这口气,试探道。
甘然神色不变,哈哈一笑:“五弟想是看走了眼,方才孤正与太子说话呢。”
“是么?弟弟却好奇,二哥怕是与大哥说话也没说多久吧?刚才出了东暖阁,二哥就说要回西福宫去看望霍母妃,却不知道为什么这会还在这儿与大哥说话?”甘沛盯着他一字一句的问道。
楚王淡然一笑,扫了眼太子,甘霖清声道:“五弟莫要胡闹,难不成你二哥向孤请教问题,还要问过你不成?”却是顺便解释了甘然为什么现在还在这里的缘故。
甘沛心头不忿,忍不住刺了一句道:“父皇说二哥孝顺已极,自霍母妃有孕,二哥时刻惦记着母妃的身子,怎的赶在这会折回来请教大哥?也不怕让霍母妃等急了么?”
“哈!”甘然勾了勾嘴角,和和气气的对太子道,“皇兄,五弟这是吃孤的醋了罢?”
甘霖神态温雅,淡笑道:“许是这两日孤事务繁忙,疏忽了五弟的缘故,倒叫他又蛮横起来了。”
甘然连消带打,让甘沛也抓不住他错处,只得暗自撇了撇嘴,跟着太子告辞。
却听沈子佩笑吟吟的问道:“五殿下,不知殿下所丢的玉佩可找到了么?”
甘沛沉着脸不去理他,太子闻言倒是一哂道:“小姐有心了,不过一块玉佩而已。”
“沈家小姐却是记差了,臣女怎么记得,刚才五殿下丢的是皇后娘娘亲手做的荷包?”甘霖话音刚落,苏如绘却轻笑一声,让他神色顿时一滞,沈子佩眼波流转,轻轻笑着道:“是么?想是刚才林中太黑,臣女心里慌着,竟没有听清楚。”
“我几时告诉过你们我丢的是什么?”甘沛这才明白过来,怒着分辩道。
“殿下莫要恼了,是臣女见殿下出了林子后兴致不高,担心殿下别是在林子里黑黝黝的吓到了,才想着说个笑话儿让殿下开颜。”沈子佩一本正经的赔着不是。
苏如绘在旁淡淡道:“这是沈家小姐的一番心思,只是臣女以为,殿下乃天家血脉,胆子大着呢,不过是一个晚上的林子,钻再深些也不怕的,殿下说是不是?”
甘沛攥紧了甘霖的袖子不说话,只不过甘霖听了苏如绘的话,没去看甘沛,却若有意若无意的瞥了眼甘然,甘然轻轻咳嗽一声:“夜里风大,皇兄明日要办差,五弟也要念书,莫如快快回去罢。”
“走!”甘沛今晚甚是挫败,早就巴不得抽身,甘霖却是又与他寒暄了几句才与众人分手——仁寿宫这会早就落了钥,便是皇子们要出宫,也只能走角门,甘霖、甘沛回东宫,甘然回嘉木宫,自是走的方向不同。
待皇子离开,沈子佩目光在苏如绘身上一转,轻笑了一声,对那两名永信宫宫女道:“惊鸿一瞥,却耽搁了许多工夫,我们也快回永信宫吧,别让姑母等急了。”
“沈家小姐好走。”苏如绘与她联手对付了一回甘沛,恶感倒去了不少,只不过想起她刻意带自己去看刚才那一幕,这用心也好不到哪去,却是叫不出什么姐妹来,只是淡淡的在她身后说了一句。
秀婉目送沈子佩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忍不住道:“小姐,这沈家小姐好大的胆子!”
“哦?”
“她竟连太子都敢揶揄……”秀婉皱起了眉,“这位小姐可不像是进宫来小住的模样,小姐还是不要与她太近的好。”
苏如绘轻笑道:“那是三殿下的嫡亲儿表姐!她若是对太子恭恭敬敬,怕是东宫才要疑神疑鬼!”
秀婉立刻住了声。
回到玉堂殿,白鹭、飞鸥依旧跪着,却早已摇摇欲坠,苏如绘也不看她们,径自让秀婉和浮水簇拥进内室里去。秀婉待要伺候苏如绘梳洗,苏如绘却道:“你们今儿供出我与沈家小姐的去处,想是也被五殿下呵斥了不少时候,如今入秋终究是凉的,快自己去收拾着罢,这儿我自己来,水明儿再倒掉就是。”
苏如绘平时对她们素来体贴,秀婉与浮水也未疑心,答应着放下水盆便退了出去。
苏如绘凝神想了想,到底还是把秀婉再叫进来一回,特特吩咐道:“那两个既然喜欢跪,只让她们跪着就是,只不过明儿周家小姐或沈家小姐兴许会过来,没得碍了眼,让她们去那不招眼的地方罢。”
“小姐放心,奴婢自会让这两个不长眼的贱婢晓得厉害,小姐是什么身份什么前途,也是这起子眼皮子浅薄的东西能够小觑与怠慢的?”秀婉提到白鹭与飞鸥就是一阵咬牙切齿,这三个新来的宫女到了玉堂殿后,苏如绘根本没多问,一直是交给她分派的,这两个分去做粗使的进了内室也就罢了,居然连苏如绘的首饰都敢偷偷的拿去戴过,怎不让她自觉颜面扫地?
原本她就在琢磨要怎么收拾这两人,如今得了苏如绘的话更是信心十足,保证要把规矩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