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气晴好,以着苏氏重嫡轻庶的做派,忠勇伯府一个庶女的生辰原本是不会特意办一回的,何况这个庶女年纪比苏如绘还要小几个月,只是这个名叫苏如缥的女孩子有一个好舅舅——帝都颇负盛名的颜大夫便是。
因着这个缘故,泰安郡夫人特别替苏如缥办了这场生辰会。
苏如缥年纪小,又未出阁,所以请来的除了平时和忠勇伯比较亲近的几家小姐外,就是苏氏本家未出阁的一些女孩子。这里面因为苏如绘这几年都在宫里,因缘巧合才能够来参加的缘故,所以听到她来时,苏如缥急忙招呼嫡出的姐姐一起去迎接:“十一姐,六伯家的十四姐到了,她是稀客,咱们出去迎一迎罢。”
这种本家聚集的场合,称呼都会按着大排行来。
苏家在如字这一代里,女子排十一的正是苏如染,今天是苏如缥的生辰,身为寿星自是装束格外华贵,身穿正红满绣浅一色妃花的深衣,下面拖曳出一段鹅黄褶裙,长发挽成宝髻模样,上面插着蝶栖牡丹的金钗,栩栩如生,钗环之间又簪了几朵艳红如火的石榴,越发衬托得光华照眼。
苏如缥的容貌算不得美貌,但正值青春年少,又是自己的好日子,喜意也添上了一抹丽色。被她挽住的苏如染却是一张鹅蛋脸儿,眉如翠羽,大大的杏眼,唇色娇嫩,身量窈窕。苏如染虽是姐姐,又是嫡女,但今天存心给苏如缥面子,所以只穿了套粉色为主点绛花的衣裳,螺髻上也就插了支步摇,但雍容大方,观之可亲。
听了苏如缥的话,点了点头:“那快去吧。”
到了二门处,却见苏如绘已经扶着紫落的手下了马车,正亲手搀着另一个少女下车来。
苏如染、苏如缥与苏如绘其实也已经足足七年不见了,但是彼此眉目总还有几分熟悉,所以倒是一眼认了出来,但这后下车的少女却是见所未见,不由一怔。
“十一姐,怎敢劳你亲自来迎?”苏如绘见顾连理也下了马车,略整衣角,笑吟吟的上前同苏如染招呼道,说话间对一旁的苏如缥点了点头,“十六妹妹,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说着身后的紫落便出来将准备好的礼物送上。
苏如缥也知道,今天虽然自己是寿星,但苏如绘的父亲武德侯重嫡轻庶是出了名的,苏如绘耳濡目染,也不可能太重视自己,所以笑着客套了几句,亲手接了礼物,就跟在苏如染身后请她们入园。
苏如染瞥了眼顾连理,好奇道:“这位小姐是谁家的?妹妹请了人也不和我们说一说。”
“正要说呢,这是我顾师伯的掌上明珠,闺名连理,这些年因师伯外放的缘故远离帝都,如今师伯还都,昨儿在我师傅那里见到,想着我过几天就要进宫,以后也不方便走动,就想替她多介绍几个姐姐妹妹。”苏如绘说完,顾连理便对苏如染友好的笑了笑,欠了欠身道:“连理见过这位苏姐姐!”
“我说这个妹妹瞧着就是爽朗大气的模样,原来是顾大人的千金!”苏氏这样人家的嫡女,都是从小就跟着各家主母彼此相见的,对帝都的人际关系更是娴熟,苏如绘一说师伯她就想到了是谁,当下苏如染自自然然的挽过顾连理,笑着道,“顾家妹妹,你也不必叫我这位苏家姐姐,今儿你苏家姐姐妹妹可多着呢!我闺名叫如染,你只管叫我染姐姐就是,或者跟着十四妹妹叫我十一姐姐也无妨的!”
顾连理欢喜道:“便叫染姐姐吧,我总觉得这个叫法更亲切些。”
“你初到帝都难免与各家小姐生份,只是想让咱们十四替你引见却是被骗了!”苏如染笑着揶揄着苏如绘道,“她这回出宫已经是太后恩典,过不得几天就要回宫里去的,哪里能给你介绍姐姐妹妹认识?这也是我堂妹的缘故,若不然,你瞧她认识的人可能比你多一个不?”
“十一姐姐这喜新厌旧的性儿就是这么不改,我是你多年不见的堂妹,见了顾家妹妹这就把我丢了下来,亏心不亏心?”苏如绘在旁凑趣,笑着说道。
顾连理正要说话,蓦然一个不冷不热的声音插了进来道:“她有什么好亏心的?那点子心思罢了,你固然是人家的师妹,可那一个似乎与人关系更近一点儿,怎么能不敷衍好了呢?”
这话音刚落,苏如染一行人的脸色顿时变了!
只见前面假山后也转出了五六个人,显然是几个丫鬟簇拥着为首的两位小姐,年纪与苏如染这边也差不多,说话之人脸如嫩莲,丹凤眼,入鬓眉,穿着碧底绣芙蓉对开深衣,露出里面妃色罗裙,皓腕上一对绞金丝镯儿,下颔微扬,傲气自露,正是定国公府的嫡女苏如墨,苏如染三人的堂姐。
“十姐!”纵然刚才听到那番话脸色不豫,但因顾连理和苏如墨身边少女的存在,苏如染三人还是规规矩矩的欠身行礼道。
“十姐,这位小姐是?”姊妹见礼毕,苏如绘知道苏如墨和苏如染从小就不和,不论什么事情,这对堂姊妹总要争出个胜负来,因顾连城之事更是闹得连忠勇伯和定国公都差点有了隔阂,再加上刚才苏如墨那番话怎么听都不中听,生怕两人就此吵了起来,连忙把话题引到苏如墨同行的那少女身上。
这名少女几人虽然未见过,但从那身艳红遍绣海棠深衣,衬月白罗裙,绮纨束腰,裙上所压的玉佩翠****流便可知绝非丫鬟仆役,更不必说她堕马髻上那一支水精钗,晶莹剔透,在日光下折射出万千华彩,因今日苏如缥生辰,这里除了这少女外的五位小姐都是用心装束过的,不说满头珠翠,但发上装饰也非凡物,此刻却硬是被这一支钗压下。
听苏如绘这么一问,苏如染也暂时歇了与苏如墨理论的心思,听她介绍道:“这是沈家妹妹,恰好比如绘大一个月,闺名叫做子佩的。”
苏如绘和顾连理究竟反应慢一步,还在思索这沈子佩系出何门,苏如染已经轻笑一声,复与那少女见礼道:“原来是左光禄大夫的千金,我叫做苏如染,这位是顾侍郎的掌珠顾连理,那两个是我堂妹苏如绘、苏如缥。”
被她出声提醒,苏如绘才反应过来,这沈子佩……正是当今沈淑妃的嫡亲侄女,甘棠表姐!西凉沈的嫡出女!
沈子佩看得出来,是和苏如墨一样颇为傲气之人,不过面对同样门阀嫡出的苏如染和苏如绘,还是保持着应有的客气,但对苏如缥和顾连理的还礼就没那么认真了,很有一些草草的意思。
顾连理还有点儿天真,倒没注意,但苏如缥庶出,看人脸色是习惯了的,顿时就有些不自然。
沈子佩也没留意这个本该是今日正主的庶女,她今儿倒是和苏如缥一样穿了正红之色,只是苏如缥单独看时觉得红色映着她精神奕奕,这会有了沈子佩比较,却无端端黯淡下去,这让苏如缥心下更是不喜,寻了个借口去招待其他人便走了。
见状,苏如绘一拉顾连理和苏如染,也要告辞,却听苏如墨道:“那边有寿星去也就是了,咱们姊妹好久没见,很该一起亲近亲近,至于顾小姐我想也不是外人,不如一起走一走?”
苏如染冷笑着道:“十姐说的是!”
苏如绘只得站住脚步,心中暗暗叫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