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武德侯府,郑野郡夫人吩咐大开中门,马车长驱直入到后院才停下,裴氏早在门前就唤过小厮飞奔而入,几个身体强壮的嬷嬷已经在等着,帮着将苏如绘先抬到郑野郡夫人的卧房里去,裴氏百忙之中又派云若、云烟亲自去将苏如绘从前的住处打扫出来,这才缓了口气进内去探望小姑。
郑野郡夫人将苏如绘暂时安顿好,打眼一看四周,都是心腹之人,便对恰好进来的裴氏点了点头道:“去拿支白玉金参来。”
苏氏千年望族,似白玉金参这等东西,在大雍未伐北戎前就能弄到手,如今更是装了小半箱子,裴氏知道夫婿就只这么一个妹妹,一向受宠,所以挑了一支品相最好的,郑野郡夫人接过看了看便吩咐紫染切下一截去熬成参汁。
“母亲,妹妹可要紧?”裴氏虽然知道苏如绘必定无性命之忧,但看她那奄奄一息的样子还是担心的问了一句。
因回了侯府,郑野郡夫人心情大好,听儿媳这么问觉得裴氏关心小姑,不觉心情又好了几分,笑着摇头道:“不妨事,这孩子从小一病就吓人,其实就是不喝药,躺个十天八天也就开始恢复了,也幸亏如此,要不然宫里怎么肯就这么放人呢?”
“太后这次居然同意母亲的要求,倒是让人意外。”裴氏也长出了口气,大雍谁不晓得这位太后的厉害,这次郑野郡夫人顶着太后的脸色把女儿要了回来,裴氏不敢阻拦心里何尝不是捏着一把汗,幸亏太后最后居然同意了,要不然她还真不知道自己婆媳该怎么下台。
郑野郡夫人闻言却是冷笑一声道:“宫里面同意不过是见我儿病成这个样子,怕一个不好真的去了,让外面传谣言道皇家逼死门阀嫡女罢了。”
裴家不是门阀,但也是个世家,裴氏自然心领神会道:“这却是多亏小姑是这样的体质了。”
“你也跟我在宫里折腾半天且去休息吧。”郑野郡夫人这才想起对媳妇关心一下,“药可还在吃么?”
“劳母亲费心了,一直在吃,只是……”裴氏听到这声关心却不自绝的抖了一下,她的娘家裴氏原本就不能和大雍一等一的门阀相比,不过是因为苏万海早年与她父亲的袍泽之情才定下来的,嫁给苏家嫡长子苏如铁已经足足六年,膝下却无一子半女,要不是郑野郡夫人自己厌恶姬妾,加上苏万海与裴氏的父亲关系极好,所以公婆都没给苏如铁塞人,这会沁雪居里早就莺莺燕燕一片了。
不过郑野郡夫人虽然厌恶姬妾,但却不能不关心自己儿子的子嗣,因此这一年来虽然没给苏如铁物色小妾,却请了好几个名医来给裴氏把脉熬药,只可惜始终没有效果。
“这个徐大夫据说是妇婴圣手,听其他人说他开的方子喝几帖就能见效了,怎么你到现在都不见好消息?”郑野郡夫人听了顿时十分失望,裴氏越发局促不安,就在这时床上的苏如绘轻呻一声,顿时让郑野郡夫人把儿媳丢在一边,柔声上前安慰,裴氏趁机借口去看紫染熬药抽身而去。
苏如绘全身滚烫烧得好不难受,迷迷糊糊里一碗温温的药汁灌进嘴里才好过了一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正午了,因裴氏无子,郑野郡夫人自己也还健朗,所以武德侯府的掌家之权还未交给裴氏,此刻房中只有两个使女守着,见苏如绘睁开眼睛都是喜不自胜:“小姐可算醒了!”
当下一个人来问苏如绘可想进些什么,另一个飞奔去禀告郑野郡夫人。
没过多久安氏匆忙进来,就看到女儿有气无力的靠在引枕上恹恹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回到家里来了?”
“你们先出去,留紫染紫陌伺候就是,紫落你去把鸡汤端一盏来。”郑野郡夫人把其他人打发走了,只留下刚才守着苏如绘的两个心腹,这才道,“见你病得凶险,留在深宫不放心,是以母亲求了太后让你回家养病,等病好了再回宫。”
苏如绘诧异道:“太后她竟然肯?”
“你自己是不知道自己一生病是个什么模样,就是家里知道你这习惯的每回也要被吓着,何况是其他人?”郑野郡夫人可不会因此感谢太后,冷笑着道。
苏如绘知道自己一病就显得吓人,小时候没少让父母操心,却没想到这个体质居然还让母亲硬从太后手里把人诈回家,虽然迟早还是要回宫,但究竟能够轻松一段时间,倒是真心实意的笑了出来:“可算能过一段不用操心的日子了——对了,母亲昨儿在太后面前,可没忘记那位尊贵的郡主罢?”
听她这么一说安氏冰冷一笑:“我儿不惜服下沉疴散,母亲岂会不懂你的意思?”
沉疴散对身体无害,它唯一的作用就是在脉像上显示出病态,这是苏家给苏如绘准备的一招后手,一旦有急事需要与家中联系却不方便时,便服下它装病,便可制造出病情沉重的假象,然后郑野郡夫人自可入宫探望,不过遇见真正的杏林高手却也难以伪装,但考虑到余太奇这等水平的太医不会轻易替几个无品级的女孩子看病,却也能瞒过如姜太医那种人了。
何况苏如绘这回确实病了,便是余太奇也只是心存疑惑。
“这就好。”苏如绘满意的点头,“这位郡主是个麻烦,偏生我在宫里无品无级没法对付她,如今咱们得了这么一个理由,可不能轻易放过她!”
“这还用你说?你父亲和三个哥哥现在就在宁王府讨公道!”郑野郡夫人哼了一声道,“我已经叮嘱过你三哥,你父亲有侯爵在身、你大哥已成家、二哥还要等陛下恩旨赐婚,都不方便胡闹,他反正除了一个太子伴读什么都不是,年纪又最小,让他只管可了劲的纠缠,这次不把宁王府闹个天翻地覆,看我怎么收拾他!”
“夫人不知,昨儿三公子在宫里得到消息,当场就把另一位伴读给打了呢。”一旁的大丫鬟紫染凑趣道,“要不是太子出面拦阻,那伴读就该被抬出去了!”
郑野郡夫人顿时皱起眉:“他又惹事生非!”紫染本来是想卖个好,却没想到安氏会生气,正在尴尬,便听苏如绘道:“那个伴读我知道是谁,叫端木劲,是宁王后的娘家侄子,从前在宫里还找过我麻烦,被我叱责过一回,三哥若是打了他那也是应该的!”
“原来是端木家的旁支!哼,那被我苏氏嫡子打一顿又如何?若不是在宫里碍着太子,这种人活该让如锋身边的小厮去抽,也配让如锋亲自动手!”郑野郡夫人现在听到和宁王后母女搭边的事就不痛快,何况锦绣端木虽然与青州苏氏一样是门阀,但端木静光与端木劲都是旁支出身,郑野郡夫人可没放在眼里,苏如锋因是幼子一向最顽劣不过,从前郑野郡夫人没少头痛,不过这会觉得有这么一个擅长胡搅蛮缠的儿子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今儿早上得了郑野郡夫人的话与武德侯的默许,苏如锋可是摩拳擦掌迫不及待的出了门,就让宁王府头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