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之下，湖面明亮如昼，薄薄的云雾在其上不停流淌，使其美丽的身影并不那么真切，一切又如同是一个美丽的幻境。
湖水已渐渐停止了翻腾，颜色也从带些氤氲之气的淡蓝色转化为清澈，水位下降的很厉害，只剩下约两尺深的浅浅一层，碧波涌动间，一个青衫少年现出身影。
张既明沐浴着漫天月光，舒服的伸展了一下四肢，然后脚踩湖底淤泥，稳稳站直了身体。
他抬起双手，神情专注的看了很久。
这是一双很普通的年轻人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五指岔得很开，看上去很纤细、很灵巧，却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
可张既明能感觉到，这双手已经与往日不同了，因为里面涌动着一股力量，一股不属于凡人的力量。
他历尽艰辛，孜孜以求的，就是这股力量，所以他笑了，笑的很开心，很真诚。
“我现在，算是一个修者了吧......”
“还不算！”
张既明抬起头来，看着悬浮于湖面之上的若兮。
“为什么？”
若兮一脸寒霜，语气不善的说道：“因为我还没宣布你过关，所以你还不是一个修者。”
张既明挠挠头，不明白她为何生气，他想了一会，才小心翼翼的赔笑道。
“要不？你宣布一下呗？”
若兮忽然愤怒的大吼道：“我宣布你个头啊！谁叫你这么快下来的，人家最后一关还没准备好呢，怎么让你通过啊！还有，谁叫你把这水镜湖的元气精华都吸光了，那可是我花了几百年才积攒下来的啊啊啊！信不信我毁了你的灵根让你重新变回凡人啊魂淡......！！”
愤怒中的女人是不可理喻的，哪怕她是一个愤怒的小女孩。
张既明很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有些话他只是想了想，并没有宣之于口，比如：作为一个考官，是不能怪考生成绩太好的，而且水镜湖里的元气精华是书院所有，不是你的个人财产...还有，灵根这东西这么珍贵，不要张嘴就毁呀毁的，很伤形象和感情的好吧...再说了，我的灵根有些特殊，要不你毁一个我看看......
他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微笑着看她发怒，看着她使小性，看着她用白嫩的小脚丫把湖水跺成了一片片碎玉。
若兮大喊大叫了好一阵子，直到实在没什么新词了，才算出了胸中一口闷气，又见张既明始终微笑的看着自己，也觉得有些无趣，这才撅着嘴巴停了下来。
她用力的做了两个深呼吸，努力平复了一下剧烈起伏的小胸膛，然后没好气的问道。
“你...到底怎么下来的，怎么会这么快？”
“你让我以最快的速度来到这里，可我看那两条路走起来都挺慢的，所以，我跳下来了...”
张既明摊了摊手。
若兮小嘴大张，半晌才叹道：“你真不怕死？”
张既明嘿嘿笑道：“你知道的，我是被神祝福过的人啊，死不了的。”
若兮微微歪着脑袋打量着他，脸上神情十分古怪。
“好像上一关你也这么说过，哦，还有在山道上你也这么说过，你这么笃定，莫非真的跟皓月之神有什么关系？”
张既明一愣，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要知信仰这种东西才是最不可理喻的，比愤怒的女人更不可理喻，天知道这什么皓月之神跟应天书院是不是一个系统，这要是回答错了，说不定立即就会被人当成异教徒扫地出门。
所以他决定装糊涂。
只见他咧嘴一笑，含糊道：“嗨，我只是觉得自己的运气一直不错，才随口那么一说罢了，你不要这么认真好不好...”
若兮直勾勾的看着他，忽然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就有些不一样了，神色变得很平静，语气也变得很平静，仿佛忽然换了一个人似得。
“回答我，你信仰皓月之神吗？这很重要！”
张既明不知道这个小女孩的词锋为何忽然变得如此犀利，但他知道，自己这次不可能蒙混过关了，只得硬着头皮道：“我信仰的是天地之道，并不是什么具体的神祇。”
若兮冷笑道：“四千多年前，初代教宗于昆吾山碧落峰遇皓月之神，受仙人抚顶，得大道三千，而后，初代教宗创立皓月神教，将大道传于世间，这个世界上才有了修者出现。世间一切法，皆传自皓月之神，你想要做一个修者，却说你不信神，只信道？”
张既明没有回答，只是仔细的看着若兮，看了很久。
她的小脸还是那么秀美，那么动人心魄，只是表情有些不对，平静的有些陌生，还多了几分与她年龄不符的成熟出来。
张既明好像明白了些什么，脸上的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他慢慢抬起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得，十分认真的说道。
“世上或许真的有神，但神并不是道，最多只能算是道的代言人，甚至有可能只是一个比我们强大很多的生物而已，本质上并无区别，我为什么一定要信仰他？”
若兮好看的眼睛眯成了两弯月牙，脸上的表情却愈发古怪。
“这就是你对神的认知？真是大逆不道，但是很有趣...可你是否知道，若是刚才的话传了出去，会发生什么更有趣的事？”
张既明笑了，因为他知道自己赌赢了。
至于会发生什么事，用脚后跟也想得出，无非就是被人安个亵渎神灵的罪名，然后当成异教徒追杀嘛，看来这皓月神教大概就相当于中世纪的基督教，对待异教徒的手段恐怕也绝不会仁慈。
“我应该会死的很惨。不过你既然这么问我，那就一定不会传出去。”
若兮的眼睛眯的更细，在淡淡的月华照耀下，瞳孔亮的渗人。
“皓月之神全知全能，如果他愿意，可以知晓世间一切事，或许，此刻他已经在虚空中注视着你了。”
张继明脸上笑的更灿烂：“我不信有人，或有神可以全知全能，而且你刚才说了，就算他能做到，也要他愿意去做...”
若兮沉默，过了好一会才道：“不管你信与不信，皓月之神不是虚幻的神祇，他是真正存在的。”
张既明道：“你见过？”
若兮抬头望着天上的明月，脸上神色很复杂，有些迷茫，又有些恐惧。
“我没见过，但我知道，他就在上面！他操纵着世间的一切，能预言所有人的命运...”
张既明摇头：“如果有人告诉你他能预知你的未来，那么他一定是个骗子。没有人能注定你的未来。”
“他能！”
若兮冷笑，声音中透出一股浓浓的寒意。
“因为黄泉妖鬼劫就是他的杰作！他想让我们活，我们就能活，他想让我们死，我们就得死，他想要我们有什么结局，我们就会有什么结局！”
张既明也抬头看看天空，黑暗中星辰不见。
“我虽不知结局是什么，但我却并不害怕它的来临。”
他顿了顿，冲若兮笑道。
“因为这个结局，一定是被我这双手改变过的！”
若兮扭过头来：“你想怎么改变？”
张既明道：“变强，变得比他更强，然后上去杀了他。”
若兮嗤笑：“你想变得比神更强？好吧，就算你能做到，可他在月亮上，你永远也上不去。”
张既明道：“如果一个地方永远都无法到达，那么，它还存在么？”
若兮道：“存在的，因为有黄泉妖魔做他的爪牙，有皓月神教为他的道统。”
张既明眼睛微眯，然后把胸膛挺直了一些，把下巴抬高了一些，直到觉得自己的装逼范儿已经突破天际之后，才满意的轻咳了一声，回答道。
“那我就杀光他的爪牙！杀灭他的道统！杀的他从上面下来！然后，杀了他！”
若兮：“......去找你的剑，然后...证明给我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