嫩。
林浅枫进入初中后这第一个同桌带给他的感觉唯有用嫩才可以形容,虽然嫩这个字一般都用来形容女生或者刚出生不久的婴儿,但旁边这个男同学带给林浅枫的第一反应就是嫩,和自己差不多的身高,比自己还要小的眼睛,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小小的耳朵,浅浅的眉毛,尤其是那双随意放在课桌上的手,简直和婴儿的手没什么两样,他手的大小和普通初中生差不多,可那隐约可见的皮下青筋却无不彰显着嫩这个字。
“呃……我叫林浅枫,你叫什么名字?”林浅枫的小学在一个叫草场河的村子里,但凡是村子里的孩子在交际方面大多属于白痴型,他们之间相识不像城里孩子那般谦和的握手以及温声的“你好,我叫某某某,很高兴和你成为同学,希望以后能多多指教”,村娃建立友谊的方式就和现在林浅枫的表现一样,简单,偶尔带上点粗暴,当然,华夏老祖宗把这种粗暴称为不打不相识。
耳边传来林浅枫的自我介绍,这个嫩嫩地男生这才把目光投在林浅枫脸上,他似乎也有点紧张,不过表现的却没林浅枫那么明显。“我叫周通。”
“周通?哈哈,《神鸟侠侣》里有个叫周博通的,你的名字真好玩。”林浅枫的性格属于调皮开朗、有些怯懦的那种,他的笑声总能给周边人带来亲近快乐之感,这也使得他在村里、小学里人缘极好,许多接触到林浅枫的同龄人都喜欢和他做朋友,可这一次,周通的反应让林浅枫失望了。
周博通三个字一出口,伴上林浅枫有些夸张的笑意,周通不耐的皱起了眉头,恨声说道:“你他妈有病是不是?你叫谁周博通?”周通似乎对于别人取消他很是介意,于是开口便给了林浅枫一记狠招。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更何况林浅枫是一个很痛恨别人把伪娘气息联系到自己身上的男人,他胆小怕事是不错,可这不代表他会无视别人的辱骂。“你骂谁呢?我怎么惹你了?我说周博通,又没说你叫周博通,你跟谁来劲?”林浅枫瘦弱不假,不过相比之下周通的身体要比林浅枫还要瘦弱一些,这也是说周通嫩的一个方面。
对峙气息很快在林浅枫和周通之间蔓延开来,林浅枫的强势回应让周通有了些犹豫,这才刚进学校一天,现在发生争执或者打架对谁都不好,况且周通知道自己的火发得确实有些无理取闹,因此面对林浅枫的反驳,周通只是瞪了他一眼,便不再多言,自顾自的把视线放在前方。
看到周通没有继续挑衅,林浅枫心里终是轻松了不少,说实话,如果周通继续和他进行口角之战,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开打?还是等班主任听到动静过来解决?无论是以上哪种解决办法都不是林浅枫想要的,他不敢打,也不敢让班主任和自己的老爹知道这件事。
周通不理自己了,林浅枫也不再愿意和别人交流,还好下课时间只有十分钟,不然林浅枫的还真不知该如何打发这些时间。
悦耳的上课铃响起,小战一中的上课铃和下课铃不同,下课铃是单调的铃声,上课铃则是播放一段短暂的轻音乐,想来是学校领导为了调动学生上课积极性而提出的主意,不过尴尬的是,这办法似乎对小战一中的学生没有什么意义,该讨厌学习的依旧坚定讨厌着。
第二节课是语文课,语文老师是一名“美妇”,妇人之名自然是建立在将近四十的年龄基础上,美嘛……也只是相对孙培桦这个班主任而言,而且好像教语文的老师都很温柔贤淑,这个名叫崔保凤的语文老师同样不例外。“同学们好,我是你们的语文老师,还是二班的班主任,我和你们孙老师一直都是搭档,她的英语教的非常不错,我的语文也教得不错啊,咯咯……反正你们跟着我们好好学就是了,争取高中考一所好中学。”
看着黑板上开始时崔保凤用粉笔写下的自己姓名,那娟秀好看的字让林浅枫毫不怀疑她的教学水平,尽管她教得好不好和林浅枫学不学是两个概念。
每次进入一个新环境,遇到一群新老师的第一天都是枯燥却又招学生喜欢的,枯燥是因为每个老师讲来讲去,无非是介绍自己、再让学生自我介绍,要是时间还有剩余,就会讲一遍所有老师都讲了无数次的课堂纪律问题、交作业问题、将来考试问题、你未来的成就问题等等,至于招人喜欢的原因,自然是因为听这些东西带来的福利是不用听课。
等第二节课下课,第三四节课全是数学课,林浅枫的数学老师是一个身高刚过一米五的小老太太,长相没的说,满脸皱纹、唯有用眉笔才能显示她还存在的眉毛、小眼、有些塌陷的鼻子、没了光彩的双唇以及一头两三寸长的短发,她讲得什么林浅枫并没有听,他只是记住了她叫孙雯琴。
两节相连的数学课明显不会一直将那些无聊的东西,在第四节课上,林浅枫以及他三十九名同班同学接第一次触到了初中生活里的知识。听孙雯琴讲了一些含一个未知数的解方程问题后林浅枫发现,初中的知识似乎也没想象中的那么高端,这些简单的问题早在四年级他老妈王凤芬就已经教会他了。
讲到林浅枫的童年,可以说是带有小小阴暗的,他老爹林杭远初中上了一年就因聚众打架、无故旷课、在考试卷子上画王八等种种原因被迫退学,而林浅枫的妈妈王凤芬却称得上是一名知性女性,虽然仅是高中毕业的文凭,但这在当初一个班级只能产生一个到两个大学生的比例而言已经算是不错了,恰好王凤芬又是一个好学的人,因此林浅枫从四岁起便担上了继承自己老妈想成为大学生的志向,开始了学前教育生活。基于这个原因,林浅枫不仅智力开发的极好,而且往往一般孩子要晚好几年才学的东西,他早早就学会了,这也正是林浅枫小学时考试名次一直在年纪里名列前茅的秘密所在。
午休下课铃响起,班里所有人都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由于周通坐在林浅枫里面,所以一下课林浅枫就立马站了起来,他不想和这个开不起玩笑的家伙有一分钟交流。
林浅枫的主动显然也给了周通方便,看着周通面无表情的走出教室,林浅枫心里默默朝他呸了一口,抬腿就要往食堂走去,谁知这时却有一个人拉住了他的胳膊。
被人阻挡住了步伐,林浅枫奇怪的回头一看,这人是坐在他左边隔着一个过道的男同学,上课听老师瞎扯时林浅枫看过他一眼,这人身高将近一米七,体态壮硕,皮肤偏黑,浓眉大眼,最明显的他笑起来脸颊两边有两个酒窝,一口整齐的白牙在他黑色皮肤衬托下更显明亮,不等林浅枫问出拦下自己的原因,这人却先是开口了。“嘿,哥们儿,你自己吃饭去?要是自己的话,咱俩一起吧,对了,我叫李震。”
李震的热情和周通的冷漠在这一刻形成了鲜明对比,让林浅枫对这个主动和自己交朋友并且愿意陪自己第一次在战一食堂用餐的“哥们儿”产生了不小的好感,于是林浅枫回以友好的微笑应道:“好啊,正好咱们班里我没有一起跟上来的小学同学,你是我第一个认识的,我叫林浅枫。”
“嗯,咱以后就是哥们儿了,哈哈,走吧。”林浅枫从李震拉着自己的急切脚步可以看出,他是饿了,而且应该是很饿。
两人一路无话,直到走进食堂大门,排队买饭的时候李震才再次开口。“今天上课的时候我看你和周通闹矛盾了?兄弟,听我一句劝,别惹他。”
话题来的突然,林浅枫一时没明白李震的意思,不过林浅枫的头脑终是敏捷,稍一反应便明白了李震的意思,他这么说无非是在暗喻自己,周通后面有人,而且势力应该不弱。心里知道答案,表面上林浅枫还是要做做样子,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假如周通非要和自己碰碰,他那跟着一起进入小战一中的二十几个哥们儿也不是吃素的。“哦?为什么不能惹他?再说了,上课那会儿不是我惹他,是他骂我。”
李震表示理解的点点头,环顾了一眼周围,确定周通不住附近才凑到林浅枫近处继续说道:“他是小战二小的一个小头头,手下有十几个能打的兄弟,在同年级里也算是小有名气,而且他出手挺狠的,动不动就上扫帚墩布,总之能不惹他还是不惹为好,在这个学校里,你没点人最好不要惹事,关于小战一中的黑暗面你应该听说过吧。”
想起自己的老爹,林浅枫自然清楚那所谓的黑暗面是什么,再说李震提醒自己也是好心,要是一味反驳怕是会影响两人刚建立的感情。“嗯,放心吧,我以后少搭理他就是了,只要他不惹我,我肯定不会招惹他,但是要是他主动找麻烦,我也不怕他和他那十几个兄弟。”
李震还想接着嘱咐几句,这时队伍却已经排到了他们这里,可走到拿饭窗口,李震却突然把头扭了过来,不好意思的对林浅枫说道:“哥们儿,今天我忘带钱了,你借我三块,明天我还你。”
出门时王凤芬给了林浅枫十块“巨资”供他开销,不过这倒不是林浅枫每日的待遇,因为在小战一中的食堂里,三块钱就能买一份午饭,给林浅枫十块钱是因为怕有什么突发情况,不然对于林浅枫的家庭来说,用多少给多少的决策是必须执行的,还好这是第一天上课,否则放在以后李震想借,林浅枫也不见得拿得出来,如此这般,却是避免了一场尴尬发生。
林浅枫笑着对李震点了点头,随后绕过他那壮硕的身子走到饭窗前递钱给盛饭阿姨道:“给我来两份。”
盛饭阿姨板着那张臭屁的不能再臭屁的脸快速盛了两份饭送到林浅枫手里,找完钱后扯着大嗓门叫到:“下一个!”
林浅枫原本还想忍住羞涩说一声谢谢,没想到那盛饭阿姨如此不解风情,不过他也没生气,但凡让谁天天过着盛饭、盛饭还是盛饭的生活,总会产生怨气的,所以接过饭和钱,林浅枫便带着李震找了一处空闲座位坐下。
坐好之后,李震接过林浅枫手里的饭盘,简单明了的说了句明天还你钱,便大口大口往嘴里扒起饭来,想到出教室时的情景,林浅枫不由会心一笑:这个大块头怕是看上了自己好说话的模样,才主动和自己搭腔当朋友的吧。
望着周围一个个衣衫不整、挖鼻孔的、骂骂咧咧的、敲筷子的、翘二郎腿的、和女同学眉目传情的男生,林浅枫顿时发现自己原来是那么风度翩翩,自己做过的那些坏事,在这些人眼里根本不算什么啊!看来自己以后必须得洁身自好,省得被玷污人格。
吃完饭后,林浅枫和李震就回到了教室,由于午休时间是十二点到一点半,所以走进教室看到才十二点半后,林浅枫才发现自己还有一个小时可以用来睡觉,这种感觉当真是极好的。
和李震说了声自己要午睡,林浅枫就回到座位上趴了下来,不过坐下之前他看到周通位子上是空的,虽然想到周通吃完饭回来要回座位的问题,但林浅枫并没有因此放弃午休等着给周通让路,一方面是因为林浅枫实在是太爱睡觉,他不想浪费任何可以睡觉的时间,另一方面他心里还窝着一团火,一团被骂娘的火。
林浅枫的心里有一个恶魔,他怯懦怕事是真的,可来而不往心难安也是真的,假如周通真因为林浅枫睡觉妨碍了他回座位而发火吵起来,那是林浅枫极其愿意看到的,这样他就能把一切因打架带来的后果全部推到周通身上,到时候无论学校还是家里,都不会因此责怪他半分,既出了气又免于责罚,足以看出林浅枫的小聪明过人。
不过事情却没有按照林浅枫所希望的那样发展,班里越来越热闹的交谈声把林浅枫从睡境中吵醒,眨眼适应了一下外窗射进来的阳光,林浅枫才发现班里的人不知道为何活跃了起来,三十多人分成几个“小部落”有说有笑,明显已经相互建立起了友谊。
想到自己还是孤家寡人一个,林浅枫不由得有些失落,要知道在小学那个班级里,林浅枫打架称不上第一、学习称不上第一,可人缘好的简直没的说,每天总会有好多人跑到林浅枫座位旁叽叽喳喳的讲一些趣事,谁知现在……
目光一收,林浅枫意外看到了站在自己桌子前方的周通,原来在林浅枫睡觉的这一段时间,周通就已经吃完饭回来了,不过他却没有叫醒林浅枫,而是选择静静的站在第二排座位边上,等着林浅枫醒来。
“我进去。”看见林浅枫睁开双眼,周通平淡的吐了两个字,林浅枫见他丝毫没有发怒的样子,也就没有主动找茬起身让开了路,周通走到座位上就趴了下去,好像他和林浅枫一样喜欢睡觉。
午睡之意消散,李震又和班里那几个一起升上初中的小学同学在说笑,林浅枫闲来无事,只好走出教室,趴在楼道窗台上愣愣出神。
望着窗外陌生的环境,林浅枫有些想念自己那个有些旧破却充满纯朴真实的小学了。
“喂,林浅枫,你站在这里干嘛。”
耳边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让一直坚信“男人本色”的林浅枫心头一跳:难道有人被自己的王霸之气吸引了?主动来搭讪求爱?我该不该答应呢?心中闪过一个个自恋的疑问,林浅枫把头一扭,说话女生的那颗大脑袋却是让林浅枫所燃爱火刹那间被浇灭了。“张萌啊,你怎么出来了?”
这女生个头儿比林浅枫高一个小手指的长度,胖虽胖却不显难看,反倒增添了不少可爱风情,长相只能算中等,在林浅枫的印象里,张萌的笑声最吸引人,响亮、清透,最具有代表性的就是她那颗大脑袋,小学一起走过的六个冬夏里,林浅枫没见过哪个帽子能装下她的头。没错,她就是一起和林浅枫进入七年级一班的三名女同学之一,有着大脑袋外号的张萌。
张萌走到林浅枫旁边,一起趴在楼道窗台上说道:“张园和宋歌出校门买东西去了,我刚才在班里看你一个人走出来,就跟着出来了。”
“你怎么不和新同学沟通沟通?”林浅枫知道张萌不是那种羞涩的女孩,在结交新朋友方面她比自己都外向,所以要说她出来是为了专门陪自己,林浅枫说什么也不会相信的。
听到林浅枫的疑问,张萌轻叹了一口气回道:“她们啊,我和她们不少人都说话了,就是觉得和咱们村里出来的孩子不太一样,有点别扭,也许以后适应了就好了,不过很明显,我现在还没适应。”
林浅枫表示赞同的点了点头,本来还想和张萌再说几句,可恶的上课铃再次响起了。
“走吧,上课了。”
“嗯。”
周一下午课有两节,一节是时常八十分钟的信息技术,然后是四十分钟的大课间,最后还有一节是八十分钟的地理课,上完最后一节课按理说就放学了,可由于一班是重点班,所以休息十分钟后还要看一个小时的视频网校才能回家,也就是说,四到十班的放学时间是四点五十,而一到四班的放学时间则是六点整。
不过林浅枫这一届比较幸运,他们赶上了小战一中要举办五十年校庆,为了庆祝,学校要求全校新生要一起练操,到时候为校庆开场添彩,所以在未来的一个月里,林浅枫的下午课时间将会有一半用来在操场上练操,也就是说,这个周一下午林浅枫上信息技术,下周一下午就会上地理课,如此类推。
信息技术其实就是在机房里开着电脑玩扫雷、纸牌、三维弹球,所以林浅枫干脆连那个跑龙套的信息技术老师名字都没记住,只是记得他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老师,完成了第三十二把纸牌游戏后,练操音乐终于在喇叭里响起了。
命语:你赢,我陪你君临天下,你输,我陪你东山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