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不散宴席,若是离散能让她身边的人好过,那么就算离别之时再不舍她也要亲自斩断这念想。
李锦然来到沈信的门前时,见沈信正从外面进来,她微微点了点头,陌生又客气。沈信正想说什么话李锦然却挥手打断了他:“让堂堂西凉副帅纳兰信做我的仆人本就大材小用,如今你去了哪里,我更是没有资格过问。”
纳兰信明白她知道主子的身份后必然能够猜到自己的身份,只是此刻她对自己的冷嘲热讽让他心里不太好受,却明白她的良苦用心,她是怕与自己再如从前那般她会舍不得自己走。她勇敢坚强、坚韧执着,倘若她不是大庆人,又或者不是她父亲要杀害他家主子,他与她必不会成今天这样的局面。他看着李锦然,卸下往日仆人的姿态,再不与她多言一句欲走进屋子。
李锦然伸手拦住了他,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他道:“你将这个还给他,必能断了他的念想。”
纳兰信低头去看,见是主子的玉扳指,他面无表情的接过,向屋子里走去。
李锦然看着空无一物的手掌心,痴痴地道:“这样是不是就能救他了,是不是他就不会死了呢。”
纳兰信迈出的脚步一顿,转过身看向李锦然,认真地问道:“李锦然,我且问你,若是主子非西凉皇子,又与你早先表明了心迹,你可愿与他双宿双飞。”
“若我是寻常百姓家的女子,豆蔻年华遇到那样美好的他怎会不心动?可我自小看透冷清人暖,他待我越好我越明白配不上他。”李锦然侧过头去看花圃里的花,竟是长的那样好了。当初拓跋照离开时,她与兰芝还未相识,如今她与兰芝情同姐妹越来越亲近,可他却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李锦然突然想起什么,又将衣袖中一封信递给纳兰信便转过身朝自己的屋子走去。纳兰信将信打开,见上面娟秀的字迹写道:还君明珠。李锦然不识这玉扳指为何物,可他却明白,这是主子欲登上西凉王位的信物,主子将扳指交给她,便是希望有朝一日他能将她带回西凉,主子一生长情,却生逢乱世。他将书信仔细叠好,小心翼翼的放回了怀中。
两日后,李锦然亲自到了账房,查看李府每一笔支出的流水账目,钱管家也是看人说话的主,听说李锦然在赏花大会时的事,对她极为恭敬,主动将近年来的账目主动向李锦然禀明。账本过目完毕后,李锦然又细细问了每月丫鬟仆人们的月俸,当钱管家回答了之后,李锦然微微皱了皱眉,将月俸提高了一倍。
月俸提高一事不过三日便在李府传开,府上丫鬟仆人无不对李锦然感恩戴德,凡李锦然所到之处,丫鬟仆人必是拜了又拜。李锦然笑看着一切,知道差不多该是时候去见见二夫人了。
想到兰芝说要亲眼看见周荷死去她才能安心离开,她特意让兰芝与自己一同前去长阳城的府衙,纳兰信则去将母亲从卫相的住处接回来。出了李府的大门,李锦然和兰芝与纳兰信二人分道扬镳,兰芝看着纳兰信渐渐离开的背影,眸子有些微红,却再面对李锦然时又故作欢快无比,李锦然装作没有看到她心底的哀伤,与她一道向府衙走去。
长阳城府衙离李府并不远,李锦然与兰芝二人步行了约有半个时辰便到了。府衙门口并未有衙役看守,李锦然直接向里面走了进去。师爷正坐在高堂之上闭眼假寐,听见脚步声坐了起来,正要询问来着何人,李锦然便走上前将赵澈留给她的玉佩在师爷眼前晃了晃,师爷眯着眼看了看玉佩,待看清玉佩后立刻堆着笑容从位子上跑了下来,李锦然道明了来意后,师爷将李锦然迎到花厅便退了下去。
花厅里知府吕生正在听人唱曲,见师爷迎来个女子,虽未曾谋面,但见其举手投足间皆流露出大户人家之姿,故而不敢怠慢,挥了挥手将唱戏的戏子打发了下去,起了身将李锦然迎向桌边。又命丫鬟沏了上等好茶,正欲再让丫鬟备些水果时便被李锦然将其拦住。李锦然只将衣袖中的信呈给吕生,吕生接过信,见写信之人乃是二殿下赵无极,当下变得恭敬起来。暗道此女子看似盈盈弱弱,却是个智勇双全的奇女子。她一人救下两位殿下的性命,日后必得圣上亲赏。他看着恬静温柔的李锦然,不由想到前些日子李府二夫人周氏来府衙自首的情形,他试探地问道:“依我之见,周氏理当问斩,按大庆律法,杀人偿命……”
“大人,二娘对我有养育之恩,必不会对我杀下手,这其中另有隐情,还望大人明察。”李锦说罢此话欲向吕生跪了下去,吕生急忙起身将李锦然扶住,叹道:“知人知面难知心,你可知替她求情,她不仅不会领了你的心,再回李府便是放虎归山。”
李锦然低着头温温柔柔的笑着,轻声道:“锦然不悔。”
周氏来李府自首后,他并未急急定罪,一是因为她兄长位高权重他不敢得罪。另一方面赵文曾派人给他带了口信,要等到一个名为李锦然的女子亲自来府衙再做定夺。他以为李锦然来了会立刻让自己定了周氏的罪,可看见李锦然此刻说着周氏被冤枉的话时,不由心中舒了一口气,倘若李锦然不追究,那他大可以将人放出。只是周氏来府上时有青连作为证人,又有信物做证词,如今又说周氏无罪倒是真有些难办了。
李锦然捧起案几上的茶,轻轻抿了一口道:“人证也有看错的时候,字迹也是可以模仿的。”她从怀里又拿出一封信,递给吕生道:“您看,这字与二殿下的字迹可是如出一辙?”
吕生接过信啧啧称奇,又拿出二殿下的信细细比照了良久,疑惑道:“此信难道不是出自二殿下之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