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李锦然坐在梳妆镜前细细瞄着眉,朱唇轻点胭脂,兰芝在她身后看迷了眼,只见李锦然身着粉白撒花金色滚边缎面对襟褙子,鬓发间插一根金蝴蝶簪,看上去简直美极了。
李锦然见她痴迷的模样,不由笑着打趣道:“我可比阿信还好看?”
兰芝嗔怒的看了一眼李锦然,脸顿时红了半边。正想说些什么,便见李锦然的眸子一直看向自己的身后,她转过身也好奇的看了看,见来人是李承欢与紫鹃,她冷哼了一声,站在李锦然的身边不去看她们。
李承欢试探的向李锦然跟前走了两步,见她没有开口拒绝,不由喜道:“姐姐,我将紫鹃还给你,你就不要生承欢的气了好不好?”
紫鹃忽然抓住李承欢的手,满是焦急道:“三小姐,奴婢生是夫人的人,死是夫人的魂,奴婢除了夫人谁也不会再跟。”
紫鹃极为诚恳的模样惹得承欢十分不满,她想也不想道:“曾经你不是跟大姐关系最要好吗,后来跟着我母亲不就是因为贪图她能给你富贵荣华吗?你只管跟着大姐便是,以后母亲给你的,我一样不少的给你。”
紫鹃见李承欢铁了心要将她送到李锦然身边,抽出腿间的短刀放在脖颈间道:“紫鹃心意已决,除却跟随在夫人身边便哪里也不去,紫鹃只一心在琉璃阁等夫人回来。若是三小姐逼迫紫鹃,紫鹃也只好以死明志了。”说罢此话,她拿起短刀就要向脖颈处刺过去。
李锦然哈哈一笑,这笑声让紫鹃不由停了手,转而看向她。李锦然走到李承欢跟前,对她一字一句道:“大姐今天还要教会你一样事,对于背叛自己的人,只相信一次便好。”是的,她对紫鹃所有的信任都将化为云烟,她曾以为她有莫大的委屈,总是试着去原谅她。可她的原谅却换来今天她要为二夫人周氏自刎,她只觉自己站在紫鹃面前便是个天大的笑话。她冷冷看向紫鹃道:“你说对不对?”
紫鹃低着头不知再想些什么,半晌道:“是!”
兰芝站在李锦然的身后,知紫鹃如今是李锦然心里的一道伤,微微一叹,走到李锦然身边小声道:“小姐,客人已是来齐了,咱们该去会客了!”
李锦然点了点头,对承道:“你这心意大姐就领下了,走吧,与我一同前去。”
李承欢十分欢喜的牵住李锦然的手朝花园走去。花园里百花争艳、竞相开放,有木槿、草石竺、蛇目菊、千日红、茉莉等。李锦然闻着这沁人心脾的花香,不由想到母亲孙氏曾主持赏花大会的场景,她每往前走一步,往事便更加清晰的浮现在她面前,当年牵她手的母亲,也曾走在这绣着花团锦簇的地毯上,也曾笑谈人生畅快事……
“哈哈,瞧瞧李府今年是谁来主持赏花大会呀。”一道戏虐的声音传了过来。
“哎呀,竟然是个孩子,难道李府没人了吗?”旁边的人附和道。
……
不远处的议论声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她抬头看了看放在花园正中央的数张客席上,东面客席上依次坐着赵无极与赵文二人,西面坐着一些达官贵人,有些看着面熟,绝大数是她未曾谋面的。李锦然只淡淡撇过一眼,在正东面的主席上落了座。
兰芝站在李锦然的身后替她捏了一把汗,历年的赏花大会有二夫人主持,这些夫人小姐说话何时这般不能入耳过,都是些看人说话的。想来她们来赏花大会也不过是图个热闹,兰芝气红了眼正要开口,却见李锦然对她微微摇了摇头,她只好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
李锦然从主席位上站了起来,端起放在案几上的酒杯对着坐在正东面的赵无极与赵文道:”今日有幸请来二位殿下参加这赏花大会,锦然先干为敬。”李锦然仰头将杯中酒一仰而尽。
赵无极只看了一眼李锦然,端起手中的酒杯将其喝尽,又将目光移向了西面的坐席中。李锦然嘴角勾了抹笑容,若方才没有看错,苏悦今日也来了。
“美人配美酒,甘之如饴。”赵文遥遥举杯,笑如春风拂面,眼底的柔情蜜意毫不掩饰地表露出来。
赵无极紧紧握住手中酒杯,低垂的眸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锦然命兰芝将酒杯斟满,面向西面的坐席道:“两位殿下已是喝了锦然所敬之酒,诸位随意。”李锦然再次仰头将杯中酒喝尽,笑吟吟的看向众人。
众人面面相觑,暗道眼前这女子虽小,处事却有几分手段。这酒若是不喝,就意味着自己的面子竟然大过二位皇子,这样大的帽子若是扣到她们头上,任是谁也担待不起,遂只犹豫了片刻,众人便纷纷举起手中的酒杯喝了下去。
酒毕,赏花大会开始,坐席间的客人便可在花园中随意漫步,品茶赏花。李锦然坐在主席上看着花园中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人,男子间攀交求富,夫人间攀比吃穿用度,小姐们则是打扮的花枝招展衣着鲜丽的在花园一角独处,或吟诗讼词,或填词作对,实则吸引二位殿下的目光。她顿觉无趣,站了起来欲要到绕开这些人到别处走走。
“承欢,姐姐要去梅林,你可愿跟我一起去?”李锦然问向坐在自己身侧的李承欢,良久没有听见她的回答,站过头去看她才发现她的目光一直在赵无极身上徘徊。她轻声一叹,她怎么会不明白,承欢有意要跟自己和好,便是为了能够与她坐在一起,从她这个位子看过去能将赵无极的神态一览无余。
“二殿下英姿飒爽,喜欢她的女子有很多呢。”李锦然漫不经心道。
“是啊,那边的小姐都在看他呢。”李承欢指了指不远处在赏牡丹的小姐们,垂头丧气道。
“他有这样好吗?”李锦然微微摇了摇头:“承欢,你心性单纯,不适合跟二殿下在一起。”
“大姐,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李承欢低着头轻轻抿了一口酒,沮丧道。
承欢的固执让李锦然哑口无言,该说的她都说了,她执迷不悟她也无可奈何。李锦然叹了一声,从主席之位起身,与兰芝一道去往梅林。因是花期早已开过,梅林宁谧安静,无一人前来。李锦然站在梅树下沉默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兰芝担心她因为早上紫鹃一事而忧伤,挖空心思的跟她讲许多有趣的事。
“姐姐……”
兰芝正说着话,忽然被来人打断,听见来人的声音,她的心沉了几分,只要周荷出现的地方,就没有遇到过好事的。
李锦然淡淡看了一眼周荷:“什么事?”
周荷看了眼身后的跟着的丫鬟,只见那丫鬟从食盒里拿出一壶酒,将酒杯斟满后递给周荷。周荷端起酒杯看向李锦然,满是真诚道:“大姐,小荷之前不懂事,定是做了许多让大姐伤心的事。这两日小荷闭门思过、才发现自己罪大恶极……小荷不求能得到姐姐的原谅,只求姐姐能喝下这杯酒,算了了小荷的心愿。从今以后,小荷当痛改前非,再不做任何伤姐姐的事。”
李锦然略微沉思了片刻,正要接过周荷手中的酒杯,便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她抬起眼帘看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哈哈哈,我说是哪里来的酒香,二哥,原来是在这里。”赵文笑着走进梅林,见丫鬟手中持的酒壶道。
“隔着这么远都闻得到酒香,果然是好酒。”赵无极看向周荷,笑道:“我们能否向周小姐讨两杯酒喝?”
周荷故作镇定的看向赵无极与赵文二人,背上冷汗涔涔,她方才见他二人在客席上谈笑风声,相聊甚欢,才脱身来到梅林找了李锦然。可谁知酒还未让她喝下,他二人却来了。
赵无极见周荷犹豫不决之姿,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他冷声道:“怎么,这酒李锦然能喝得,怎么我们喝不得,莫不是我们二人连喝李府酒的资格都没有?”
“哈哈,不就是讨杯酒喝吗,何必为难一个女子。”李锦然落落大方走到二人面前,将手中的酒杯递给赵文道:“前些日子我有伤在身,幸得你细心照料,锦然借花献佛敬四殿下一杯,还望不要嫌弃。”
赵文端起酒杯正要饮下,赵无极将其拦下,十分不悦的看向李锦然道:“若不是我将你从隐世高人的住处救了回来,你早就一命呜呼了。怎的敬她却不敬我?”
李锦然微微一笑:“这有何难,再命人取酒就是了。”她转过身看向周荷身后的丫鬟,吩咐道:“再给二殿下倒一杯。”
那丫鬟从食盒里拿出另一个酒杯,斟了满杯后递给李锦然。李锦然接过酒杯笑道:“这杯锦然敬你。”
赵无极脸色稍稍好看了些,欲要饮下,却见周荷面色苍白无力,额上层层细汗,眼神徘徊在自己手中的酒杯上,他眸色暗了几分,赵文似是未曾发现周荷的异样,杯中酒已是喝了些许,他突然出手将赵文的酒杯打翻在地,赵文微微一愣,垂眸去看地上的酒杯,满是不解的看向赵无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