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闹铃响起,我醒来赶紧关闭声音,虽然还是吵醒舍友。“……嗯……老卫……今天上午又没课,起那么早……”我上铺的吴协翻身瞧了瞧正在穿衣服的我,觉得我很反常,然后愣了几秒之后又翻过身去,继续埋头睡觉,“估计……又是……案子……”
“协哥,下午的课我不去了,麻烦和老师说一声好吧?”我轻轻推搡了他一下。
“……”
“协哥?吴协?老吴?!”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烦不烦人啊!不就是请个假嘛!又不是……没……听见……”
“谢啦,改天请你一瓶饮料!”
“草……莓味……”
昨晚我做了一个梦,梦里预言,除了赵俊凯,还有人死于非命。这样的担心不是没有依据。今天是星期三,离案发已经过去三天,明天就是区刑警队向上级“交待”的日子,如果真的是他杀案,凶手一定会草木皆兵,特别小心,也许又有新的情况发生。
当然我希望自己是多虑了,平安日里本应该祈求吉多凶少,平安无事。
上课铃声响起,老师走进阶梯教室。“这周我要检查各位同学的调研情况,请大家把第十四周的作业交给学习委员或者班长,下面开始点名……”
“你怎么没交作业?”我轻声问身旁的林雨溪。“我前天借给舍友参考了,她们应该帮我交了。”林雨溪愧疚地看着我,“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对这个那么忌讳,还害你发这么大的火,其实就是想和你开个玩笑,真的只是个玩笑……”
“没事没事,我也是一时激动,不应该把你一个人丢下,要道歉的应该是我!”
“你别这么说,是我害你耽误了时间,今天本来没课还来找我。”“不过我这么打扰你上课真的不介意吗?”林雨溪抹了一下耳边的头发:“反正这些内容看看课本也就懂了,不碍事,有什么疑问尽管问吧!”
林雨溪右手边的一个女生注意到我的存在,碰了碰她的手肘,嘻笑地质问:“林雨溪,你真厉害呀,为了明天秀恩爱,临时又找了个男朋友玩几天呀?”
“你什么意思啊,亏我们还是一个宿舍的,不就是递话筒时不小心碰了一下嘛,有必要这样么?”
“如果我是你,自己做的事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大不了换个宿舍嘛对不对!”
我听出话中玄机,趁事态没有到严重的程度之前,赶紧先发制人:“你好,韩秋月,我叫卫智,是来找林雨溪询问一些关于晚会的事,我其实不是她的男朋友,而且我有女朋友了,请不要误会,谢谢。”
韩秋月惊讶望着我:“……我们见过?”
“听别人说你和金莱走的近,而你刚才吃醋的表情和林雨溪的对话出卖了你的名字。”
就这样,一场女生之间的争斗被我扼杀在摇篮里。林雨溪听了我的推理,对我更加钦佩。
这个上午,了解了林雨溪作为主持人之一,彩排时忙到没有喘口气的时间,这点后来询问其他人得到证实。看样子,林雨溪也没有足够的作案时间。当然这个结论是否成立,还得先确定赵俊凯的死亡时间再作定论。
就在我大清早来到阶梯大教室的时候,与此同时警方已经在剧院展开了实验——一位与死者身高体型相仿的警员正坐在储物间里,淡定地看着杂志,锁紧的门外有其他警员掐着秒表计时,等待门内传出可以停止的声音。这也许要等待半天时间,可是在没有指纹、足印、血迹的情况下,警方不得不认真对待目前这唯一可以寻找真相的方法了。
当然推理社有人注意到那半枚泥土鞋印,遗憾的是,警方透露那鞋印是死者赵俊凯案发时穿的运动鞋留下的,奇怪的是,赵俊凯的鞋子没有任何泥土。
上午时光因下课铃声而结束,林雨溪向我讲述了许多晚会前后的细节,还有很多她上大学的有趣发现。从她那时而躲闪的话语中,可以感知到一丝家庭的不幸,一丝梦想的破碎,也许这是她过于柔弱和自卑的缘由。
午饭过后,又去瞧了瞧剧院,实验仍在继续。
下午我去找了蒋鑫。按照常理,其实他的嫌疑是最大的。曾经作为推理社第二任社长,蒋鑫的推理能力一定还不差,平时话不多,但是往往一语中,对于复杂的事件有自己严密的逻辑思维,如果作案肯定有能力规避嫌疑。而且案发当天他就位于二楼的声光控制室,那样的后台随时进出不会引起注意。最重要的是,蒋鑫在案发前不久和死者赵俊凯发生过激烈矛盾。这些都是陆阳发来的信息,而且都得到推理社其他成员的证实。
“学长,从登记表上知道,你最后接触案发现场是在3点。”
“那时候我是去拿长鼓,因为话剧第二幕要闷雷声,而音频库里只有惊雷的音色,需要人工模拟并合成闷雷音色。”
“在那之后,你没去过储物间了?”
“金莱需要长鼓,所以后来我就把鼓放在控制台,让他自己来拿。”
“长鼓是否只有一支?”
“我只看到一支。”
“有人证明案发前你和赵俊凯吵过架?”
“因为赵俊凯喜欢抄袭别人的作品,然后我发现他剽窃我最近准备发表的小说,所以骂了他一通。”
蒋鑫的话简洁明了,询问的效率很高,如果真有隐瞒,肯定是语无伦次、含糊不清的。虽然不能完全洗脱他的嫌疑,起码可以排除了第一嫌疑人。
本来按照我的计划,还要询问可妮和司琴,因为我不相信案发当天就没有人看到过凶手的模样。可惜可妮忘记了约定,后来发短信致歉,说下午陪姐妹们去经开新区南京路的香厦逛街购物了。而司琴作为文艺部部长,应邀出席话剧社在陆淞传媒大学的演出。就这样,两个女生谁都没询问到线索。
吴协见我又回来上课,小声问我:“你咋又回来了,案子解决了?”
“没有,只是没有约到人。”
“喔,不,那我的饮料岂不是没有了……等等,你刚才是说……约会……”吴协用奇怪的眼神瞄了我好半天,突然兴奋起来凶猛地拍一下我的后背,差点没把我的心脏拍出来,“你终于开窍啦!约的谁呀,身高多少三围多少,什么名字什么专业?”
我咳了几声:“没谁,可妮,一个大四的学姐。”
还没听完,吴协就发出了一声像吼猴一样闹心的尖叫,接着发现全班人都盯着他,下意识地捂住嘴巴。教室里莫名的停顿了两秒,然后老师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继续讲课。
“你有病啊,叫那么大声干嘛!”
“……我激动了。我的妈呀,你平时不出手,一出手居然就是我的女神,你……你真是,你太邪恶了!”
“你想哪儿去了,我是为了查案子,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唉,多的不说啦,自愧不如啊!”
“你怎么……我不是……唉呀,算了,懒得解释。”
下午五点多,警方的实验结果出来了。——第一次实验,上午7时开始,到下午12时半实验的警员感到不适,出于死者在储物间的仰卧体位的考虑,第二次实验从1时开始,4时警员就感到不适。实验数据证明,13时,室内氧气和二氧化碳含量分别为20%和0。02%,17时,氧气和二氧化碳含量分别为11%和0。4%。
以上数据是警方单独透露给我和陆阳的,推理社其它人都不知道。
晚饭后,由于学校附近的影城在平安夜有优惠,男女生团购票价减半,林雨溪就想请我看电影,其实也就是才经历一个人命案子,想在平安夜这天寻求一种安全感。我勉强答应了她:“我可是看在你这么期待的份上才陪你的,要知道,这个案子还有很多疑点等我发现呢。”“是啦,谢谢大侦探,我就知道你不会拒绝的!”
我陪着她,走在她的左后方,双手像完全多余了一样,无处可放。她也有些不自然,时而加快一点步伐,时而放慢一点步调,时而忽然转身,微笑着看我紧紧跟随着她的节奏,然后坏笑着转过去。这感觉,像是一种互动游戏。
“你……怎么不叫上你的女朋友呀,她……有什么事情吗?”
“嗨,忘了解释了,我这是为了化解你们舍友之间的尴尬,临时说的谎而已,不要多想。”
林雨溪略有所思地抚顺着耳边头发。“这样啊……你们男生就知道说谎。”
我还要解释一番,就被她抢过话去:
“对了,我听说《非诚勿扰》很好看,咱们看这个吧!”
“我看过最近的档期和院线,发现《叶问》这个片子还不错。你可能不知道,叶问是李小龙的师傅,李小龙都这么厉害,那他师傅肯定更厉害,我推理这个武术片应该很好,票房一定不错。”但是看到她对另外那部影片念念不舍,于是补充一句,“……不过今天是平安夜,武术片不优惠吧?”
“那当然啦!平安夜嘛,就应该看看生活呀感情之类的故事,你说的那个应该也不错的,可惜今天不是时候!”
“那就依你,看非常勿扰。”
“是《非诚勿扰》,傻瓜!”
就在我们转过女生公寓楼,离开学校的时候,我昨晚的梦的预言,果真还是应验了。——我昏昏沉沉地从雪水地上爬起,才发现林雨溪已经倒地,双目微启,周围雪水晕染了腥红色。
“林雨溪!林雨溪!醒醒!快醒醒!快来人啊……”
4分钟前。
一个鬼魅的黑影借着手机电筒的发光,悄悄摸上A栋女生公寓的六楼见阳走廊,在确定周围宿舍房间无人的情况下,耐心等待一对男女生的出现。
几分钟后,它看到目标从楼下缓缓走过,便伸出恶魔的右手,将固定在护栏上的凶器狠劲推下楼,凶器通过了重力、初始速度、初始角度的计算,得出一个完美的着地点。而这个着地点,恰好落在目标人物的中心位置。可惜目标身旁的女生突然发觉,才将目标推开,而她自己不幸被一盆植物砸中后脑,当场昏厥。
“快来人啊!快来帮忙啊!”周围的一些同学听到动静,很快赶过来帮忙,将她的躯体扶上我的后背,然后护送我跑去校医院。“……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罗校医看了看用纱布止住血的枕部,又用电筒瞧了瞧缩小的瞳孔,摘下口罩:“幸好她留了马尾辫,对高空坠物起到缓冲作用,没有伤及枕骨,问题应该不大,不过头皮擦伤地有些严重,意识还处于昏迷状态,需要观察一个星期。”
“罗校医,谢谢你!”
“卫智,你如何认为这是自然事故,平时你不总是怀疑人为的吗?”
“我请一个学姐帮忙,让她看看楼上的情况,没有发现异常,所以就当做是个意外了。”说实话,方梦瑶提供的情况含糊不清,要不是她就住在五楼,而且还是第一个冲上楼去,没有任何发现,恐怕我还真的要去一趟女生公寓六楼看看。
但是奇怪的是,花盆偏偏落在我的头上,而且林雨溪要抬头才注意到有东西落下来,她既然会抬头……
——不对,一定是有人刻意制造了事故,作案时发出了声响引起林雨溪的注意,她才能在极短的时间将我推开,否则受伤的就不是她。如果是这样,那个人应该认识我,并且对我的行动很熟悉,因为案发现场周围有景观灯,误伤的可能性不大。再进一步分析作案时间和条件的话,那么那个人的嫌疑就大了。
当然,推理不以事实为根据,那只能是猜想。于是我回到出事的公寓楼下,拼接了几块碎瓷片之后,一个模糊的右手虎口纹印,在绿色景观灯的映照下显现出来。
“哼,这就是你留下的破绽!”
就在此时噩耗从医院跑过来。“怎么了?”护士没有说话,让我紧随其后地跑向校医院。
隔着木门上的玻璃可以看见,林雨溪头上又缠绕了几圈新绷带,已经从病床上坐起来,正在看着手机。“还好,既然这么快见好,应该无大碍了!”但是没来得及高兴,罗校医安静把我拉到一旁:“我们经过简单地问话,发现目前她只对昨天或者更早的一些事有印象,应该是轻微的脑震荡,需要观察两三天,如果情况恶化就要转送到大医院了。”
听到这里,我的心情急转直下,一阵阵寒意浑身贯穿全身,从后背冷到脚底。“……她……她最坏的情况是什么?”
即便我心里使劲往好处想——她没事、一定没事的,可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如果枕叶受损严重,可能直接影响视觉和记忆功能……”我透过玻璃,看到病床上那茫然若知的模样,心里暗自羞愧和愤懑,拳头绷紧至极。“……这个号码……好眼熟……”只见她拨打之后赋耳听手机,随后我的裤包里的手机罪恶般叫着,越来越吵闹,越来越喧哗,不知为何竟然把我逼上绝路。我紧靠门背后,可还是让她察觉到走廊有声音,眼睛一闭,挂断来电,匆忙逃离了这噩梦般的禁地。
室内走廊的日光灯暗闪了一下,紧接着窗外的飞雪突然在瞬间停止了,诡秘的冷气侵袭了整座校园,一直蔓延在女生公寓楼下、那染色的雪地周围,如何也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