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里没有女人,突然的,书房里住了两个妙龄女子,整天还有婢女们围着,留些气味也是正常的。
龙羿斐嗅着觉得不适应,管家见他蹙眉,赶紧说道:“老奴马上再去拿些薰香,将这味道给去了。”
“等一下。”龙羿斐拦住他,忽然说道:“你去京畿府,将凌墨寒凌大人叫来。”
管家不敢怠慢,亲自去京畿府请凌墨寒。
凌墨寒下了早朝之后,竟然没有心思跟同僚闲聊,他快步走出宫门之后,低调的坐着京畿府的轿子回到府衙。星草已经买好了当天的菜,因为黄师爷总说肚子不舒服,想吃手擀面,星草正挥汗如雨的揉面。
黄师爷看得心里那个舒坦啊,也不管这天还冷着,拿着纸扇子,一边夸着星草,一边替她扇扇。星草不好意思,拒绝了几次,黄师爷还是坚持,她也伸不出第三只手来推开他,只能让他站在自己身边,听着他絮絮叨叨的说着不知哪一年的事迹,感觉着阵阵凉风往脖子里灌,一身的汗突然的冰冷,差点打哆嗦。
巡早街的捕快回来,看到这个情景,悄悄的把张捕头也叫来,一起躲在厨房外面看热闹。
凌墨寒一回来,就看见这个情形,立刻火冒三丈,大声的咳嗽着,吓得捕快们全都作鸟兽散,张捕头不好意思跟着他们跑,只能嘿嘿干笑两声。
“都站在这里做什么!”其实凌墨寒也知道,这厨房外面还能有什么好看的,除了星草,也不会有别人能引起他们共同的关注。
张捕头背靠着厨房的门,轻轻的用手敲了一下。声音不能太大,怕被凌墨寒听到,但也不能太少,怕黄师爷只顾着泡妞听不到。
眼见凌墨寒越走越近,张捕头急得用脚跟踢门,黄师爷听是听到了,可是,他只顾着看星草,哪里知道张捕头的苦心,听到外面总有人踢门,气得扭头骂道:“有病啊!死张老头你……呃……凌大人……”
黄师爷吓得手一松,纸扇掉到地上。星草这才停了手,从地上捡起纸扇要还给黄师爷时,却发现他的双腿在哆嗦。
“黄大人……”星草一直称呼黄师爷为黄大人。在她看来,这府衙所有的人都是官,都比她高一等。捕快们喜欢她喊他们大哥,但黄师爷私底下还是喜欢她喊她黄大人。
星草还没说完话,凌墨寒眉头一紧,问:“黄大人?”
“凌大人,这都是星草跟黄师爷之间的玩笑话,不作数的!”张捕头赶紧的圆场,星草听到张捕头的话后,才发现,凌墨寒站在那里。
凌墨寒每次看到星草,都有种快要气得断气的无奈感。
星草不是躲着不见他,就是看见他没有注意到他。厨房能有多大,他自问自己长得足够俊逸高大,任何一个女性在百米之外就会闻到他的味道看见他的身影,只有星草,总是像只睁眼瞎,永远是最后一个发现他存在的人。
星草一手的面粉,看见凌墨寒,竟吓得往后跳了一步,然后本能的躲到黄师爷身后。手轻轻的搭在黄师爷身上,白白的面粉沾在黄师爷的身上,特别的明显。
凌墨寒拧起来的眉头更加的纠结,上前,从黄师爷的身后把星草给拉了过来,拽着她到了书房,然后有意的开着门窗,开始教训她。
凌墨寒说的,全是府衙的规矩,说完了规矩,见星草还是低着头,除了点头,连个嗯都没有,气得,把龙殊国的例律也搬出来说了一通。张捕头和黄师爷站在书房外面,从头至尾的听了一遍,他们都暗钦佩凌墨寒的好记性,每一条倒背如流,还顺便的把释义结合起来,详尽的都可以写本书。
只是,他们不明白,星草又不算是京畿府的公事人员,好好的,跟她说这些干嘛。
就在凌墨寒说得口干舌燥之时, 王府的管家来了,说是龙羿斐有请。凌墨寒这才停住,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星草,她正耷拉着脑袋,勉强半阖着眸子,好象在打瞌睡。
“从明天开始,把我早餐时间推迟半个时辰。”凌墨寒交待完张捕头之后,又看着黄师爷,冷冷说道:“你以为京畿府是你家食堂?还想每日点餐?”
黄师爷缩了缩脑袋,不敢说话。
凌墨寒见自己将他们都镇住,冷哼一声,甩手,跟着管家去了 王府。
管家径直将他带到了书房,龙羿斐做了一个手势,管家静静出去,顺手,将房门带上。这时,凌墨寒才注意到,整个书房的门窗都是关着的,封闭的空间,令这里的气压变得很低。
管家出去后,带着护卫守在书房周围,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在隐藏处躲着。乍一眼看去,这里似乎没有半点防卫,实际上,却是外松内紧,铜墙铁壁。
“ 王爷!”凌墨寒刚要行礼,龙羿斐托着他的手肘不让他跪下。凌墨寒有些吃惊,他虽然内心一如少年热情执着,抱着一颗正直之心勇往之前,但这十几年来一直在官场上混,世故成熟,偶尔势利,察颜观色的本领,也非同寻常。
他能看出,龙羿斐是欣赏他的,但对他,又总是保持着距离。一身官威与生俱来,却不同于其它的皇亲国戚那样,浓浓的杀气隐藏在他不动声色的傲气之中,举手投足之间,贵气十足。
龙羿斐见凌墨寒站稳了,转身来到书桌旁,忽然问道:“知道为什么皇上一直闲置着京畿府的空缺,也要等你来吗?”
“下官有幸能得皇上和王爷赏识……”凌墨寒的官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龙羿斐打断:“说真话!”
凌墨寒愣住,犹豫一下,最后还是朗朗说道:“皇上继位三年有余,便守了三年国丧。期间,必定有许多抱负因此不能实现。如今,国丧已过,百废待兴,欣欣向荣之时便是荆棘丛生之日。皇上和王爷急需得力助手为之护航,斩荆披棘,为龙殊国扫除障碍。”
“说得好!”龙羿斐难得这样赞扬一个人,他鼓掌,颔首而笑,凌墨寒见状,悄悄吐气,将悬在嗓子眼里的那颗心,慢慢的放了回去。
龙羿斐见凌墨寒渐渐平静下来,这才说:“皇上英明,这三年来一直在观察你。你是书香门弟出生,却弃文从武,从一个小小捕快做起。你为人刚正不阿,心思缜密,天文地理无所不知,又练得一身好武功,确实是龙殊国难得的人才。如今,皇上调你来京城,让你就任京畿大臣一职,对你的要求,可不仅仅是为了保护京城。”
京畿大臣最主要的职务便是保护京城安全,以及处理与皇亲国戚有关的案子和纠纷。京畿大臣不能调动禁军,但职务与禁军统领平级,可以相互借兵用兵。
最重要的是,京畿大臣只要有证据证明京城内外会发生危害皇上和朝廷的阴谋,必要时,可以先斩后奏。
因此,京畿大臣在朝廷里,是个实权派。虽然不如将军手握十万大兵那样威风,但在京城内外,京畿大臣还是数一数二的。
只是,出了京城,便无太大的权力。
为此,民间总喜欢调侃京畿大臣是朝廷和皇上的看门狗。许多所谓傲骨硬气的读书人,在仕途之路上,总是会瞧不起京畿大臣一职。而且,历任就职京畿大臣的,都是武将,故,在朝廷的文臣眼里,这是不入流的。
龙羿斐刚才那番话,便是因为这个背景而说的。
凌墨寒无所谓的笑道:“下官做捕快时,就未曾在意过别人的眼光。”
“嗯。”龙羿斐很欣赏凌墨寒世故之下暗藏的骄傲,他招手,示意他上前,将桌上的一个小纸包递给了他。
凌墨寒将信将疑的将纸包打开,只见里面有些黑色的粉末。他凑到鼻前闻了一下,想了想,又闻了闻,这才狐疑的说道:“下官做捕快多年,虽然没有专攻医术,但是歧黄之术还是有所研究。这药里的成分……下官觉得,与中原所用之药,有所不同……”
龙羿斐的脸上,露出赞许的笑容。他见凌墨寒将这些药粉重新包好,这才说道:“你去查查,这药的出处。记住,不能惊动任何人,千万别在京城找人识别。”
凌墨寒做捕快多年,江湖人士,一半以上都与他打过交道。龙羿禹当初想提拔他时,也是看中了他这个资源。只要他花点时间和心思,相信很快就能打听到这药的来源。
凌墨寒将纸包藏在怀里,估摸着这几天要离开京城,便不能上早朝。不等他想好告假的说辞,龙羿斐已经说了:“星草姑娘在你京畿府,可好?”
早朝时,龙羿禹问了一次。现在,龙羿斐又再问一次。凌墨寒哭笑不得的看着龙羿斐,最后,还是勉强的点头,说了声“好”。
“星草姑娘是安姑娘捡回来的孤儿,据说,星草姑娘一直想寻回自己的亲生父母。假如凌大人有心帮忙,带她出京城四处转转,交待一下江湖朋友帮忙打听,这也是情理之中。”
龙羿斐的话说到一半时,凌墨寒已经明白过来。尽管他百般不愿意带着星草上路,但是,这个理由,也是他们目前能想到的,最合理最不令人起疑的理由。
安小妖大刺刺的住在 王府养病,在京城早就传开,九成人都在猜测安小妖与龙羿斐的暧昧关系。后来,龙羿禹下圣旨将星草送到京畿府,这九成人里面又有九成人在猜测他和星草的暧昧关系。
借着这两重暧昧关系打掩护,凌墨寒就算是请一个月的假,带着美人查寻身世,也不会让人吃惊。绝大部分人一定会认为,凌墨寒这么做是一箭双雕,既讨得美人欢心,又好好的巴结了安小妖和龙羿斐。
“安姑娘是在江南捡到星草姑娘的,凌大人顺便再回江南一趟,打听一个人的身世。”龙羿斐说完,用手指醮着茶水,在书桌上写了一个“尘”字。
凌墨寒惊讶的看着龙羿斐,心想,难道这王爷真得喜欢上了安小妖,现在已经开始查情敌的底细。
龙羿斐并不理会凌墨寒的吃惊,他见凌墨寒已经知晓要查之人是谁之后,手掌轻轻一抹,将那水迹擦去。然后,拿出方帕一边擦手一边说道:“这事,只有你知我知。”
这回,凌墨寒才是真正的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