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宫里吃惯了清淡素寡的饭菜后,回到安家,看见满桌的大鱼大肉,安小妖还有些吃不下去。安老爷在左边絮叨着安家的生意,安老夫人在右边不停的问她的感情生活,二人倒也默契,压根不提皇宫,但又说着不同领域的事情,弄得安小妖左右开工,尽可能的满足他们的好奇心。
当安老爷听到安小妖说龙羿斐的事时,先是一愣,然后再三的问安小妖,对龙羿斐是否是真心的。
安小妖傻眼了,听着安老爷的意思,是巴不得她现在就嫁人。
安老夫人先是沉默,她见安小妖不说话,便劝她,女大不中留,若是真心喜欢,就赶紧的嫁了,嫁妆也准备好了,只要她点马上就能办事。
安小妖被他们缠得没办法,摆摆手,只说还想再观察观察。安老爷难得的没有再劝她了,只是叹气说道:“我看那 王爷与你挺有缘份的,你可不要轻易错过了。”
“是啊,你都十八了,再不嫁,生娃就难了!”安老夫人最为实际,直接想到最关键的问题。趁着年轻生娃,不但顺产的机率大,而且做母亲的身体恢复起来也比较快。
安老夫人十五岁嫁给安老爷,十六岁就生了安小妖的大姐。虽说生安小妖的时候,年纪比较大,但因为有了两次生产,身体还是吃得消了。
安小妖抿了抿嘴,一时半会的也想不出该拿什么话再来搪塞他们。
要她随便嫁人,是不可能的,但要她现在又一口否决,说死也不嫁,她又说不出口来。生儿育女这种事,在她看来仿佛就是下辈子的事,能嫁出去,就已经不错了。
安老夫人见她不出声,以为她有所动心,赶紧趁热打铁:“娘可真得没有骗你,你真得跟他有缘。小时候,我们差点就给你指婚了,如果当时不是娘……”
安老夫人话还没有说完,安老爷就剧烈的咳嗽起来。明明得哮喘的是安老夫人,可是安老爷咳嗽起来的架势,比哮喘还猛烈。
安老夫人赶紧的折身过去给安老爷捶背,还想继续刚才话题时,安老爷已经端起一家之主的架子,威严的说道:“你以前怎么胡闹,爹都随你。但是,假如想清楚了,就要一心一意的对别人。小时候我和你娘,是怕你会受委屈,才不敢给你定娃娃亲……唉,现在想想就后悔,早知道定了娃娃亲,十岁就把你送去给别人家,也不至于养成了老姑娘都还没人接手!”
安小妖一听,脸就耷拉下来了。
为了能让她快点想通嫁人,安老爷也没少在她面前说些刻薄难听的话。可是,今天听起来,特别的不舒服。
安小妖不服气的说:“爹,看你说的,好象我没人要!明明是我不想嫁好不好!”
“那就赶紧嫁啊!”安老爷和安老夫人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听她一说完,马上异口同声的叫着。
安小妖双手搭在额头上,看着他们迫切的样子真得感觉自己是有心无力。难道回家,想好好休息一下,结果,所有的时间都在应付这两个老顽童身上:“爹,娘,我发过誓的,就算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嫁给龙羿斐的!”
“发誓!”安老夫人嗤之以鼻:“这年头最不值钱的就是誓言!当年你爹提亲的时候,向我保证,说一辈子只爱我一个人,你看你爹做到了没有!”
“呃……娘,你别生在福中不知福了,爹至今只有你一个女人,好不好!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每回出去谈生意,别人可没少笑话我爹呢。”安小妖的胳膊肘,很自然的往安老爷那边拐去了。
安老夫人见安老爷黑了脸,知道自己的玩笑开大了,这才赶紧的圆场:“哎呀,我的乖女儿,娘不过是给你打比方举例子而已……”
“打比方举例子举到你相公身上来了!这么多年的事,你还记挂着,真是小心眼!”安老爷狠狠的瞪着安老夫人,示意她不许再浑话乱说,教坏了安小妖。
安老夫人难得的听话,闭着嘴没有再继续下去。
安小妖觉得奇怪,探究的看着他们俩,本想追问下去,安老夫人已经清清嗓子,重新开始大放厥词:“小妖啊!你听娘一句话,别去想那些什么誓不誓言的!你想想看,这世上每天有多少人在发誓,就算要讲报应,这观音菩萨也要排着队来吧!你放心,就算你嫁了龙羿斐,等老天爷发现了要罚你,你也七老八十的,无所谓。”
星草在旁边,听得吃吃笑。
以前,大伙都想不明白,安小妖的性子随了谁,时间一长,便都知道了,不但安小妖随了安老夫人,就连安老爷在她的潜移默化之下,变了性子。
这天下母亲上赶着女儿嫁人的多了去,但象安老夫人这样,一连串的歪理的劝,真正是难得的。安老夫人若是自认第二,这天下真得没有第一。
安老夫人见星草在偷笑,指着她心疼的笑骂道:“你这小蹄子竟然敢笑?你跟凌大人下了江南之后,回来人就胆大了。赶明儿我还真是要去京畿府见见凌大人,求他来收了你,免得你总跟着小妖,也迟迟不嫁人!浪费咱们安家的口粮!”
星草见安老夫人拿她开涮,立刻捂着嘴,拼命的摇头。
安小妖听见,这才想起,自己忙碌了快一个月了,竟然都没有好好的跟星草谈谈心,问问她与凌墨寒的事情。
刚张嘴要问,晴儿快步跑来,说惹尘在府门外求见。
安小妖给星草使了个眼色,她带着晴儿她们快步赶回了樱雪楼。安小妖正准备回去,安老爷问她:“宝贝女儿啊,你到底想嫁谁?”
“嫁谁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我要见谁。”安小妖不方便把自己与龙羿斐的计划告诉他们,只能故作深沉的说了这些废话。
安老夫人很没有原则的,点头说道:“我家小妖说得对,没嫁人之前,嫁谁不重要,见谁重要!对了,女儿啊,你如果要嫁那光头也不错,说到底是梦里水乡的老板,我那还有不少嫁妆可以拿去梦里水乡拍卖,得了银子,咱娘俩七三分账如何?”
安小妖见安老夫人考虑问题的重心总不在点子上,也不以为忤,只是笑笑,点头说好。
安老爷忽然觉得,这主意也还不错。虽说显得他们安家没立场,但只要安小妖嫁了,管她嫁谁都行,反正安小妖从小都很有主意的人,肯定不会乱嫁。
安小妖见他们二人又开始胡思乱想了,赶紧的离开,回到了樱雪楼。
此时,星草带着晴儿他们已经在树下摆好了桌椅,上面也泡好了一壶香茗,和一只香喷喷的烤鸭。地上却放着几坛女儿红,每一坛都已经拍开了封口,香气溢人。脚边,放着两个筐子,里面装满了飞镖。
正对面的院墙上,重新封制了一个人偶,上面,写着惹尘的名字。
安小妖坐了下来,她很满意这样的摆放,点点头,示意星草去把惹尘领进来。
惹尘前脚刚走进樱雪楼,星草她们后脚就纷纷离开,临走前,还很贴心的将樱雪楼的院门关上,画蛇添足的喊了声“小姐我们在很远的地方啊”。
惹尘听见,忍俊不禁,他扭头见安小妖舒舒服服的坐在树下,两指夹着小小的茶杯,正似笑非笑的抿着,悠然自得。
“你瘦了。”惹尘眼尖,早就发现那院墙上挂着的人偶上写着他的名字,他当然知道安小妖这是什么意思,不客气的坐了下来,拿起飞镖,一边往那人偶上扎,一边心疼的问她:“宫里很辛苦吗?”
“不辛苦,只不过……没有飞镖扎人偶,过得无聊罢了。”安小妖见那人偶身上已经是插满了飞镖,惹尘还在锲而不舍的扔着,每一把,都深深的扎在院墙上,没入三寸。
惹尘这才停下手来,看着她,很认真的问:“ 王爷,没有去陪你……玩飞镖?”
“呵,你以为王爷这名号是用来玩的啊!我在皇宫里,总共也不过见了他两次而已。”安小妖只是没有告诉他,第一次见了便失了心失了吻,第二次再见,便是百炼精钢都被溶成了绕指柔,恨不得连身同生,不再分离。
当然,私情之下,顺便的,还把惹尘也算计了一下。
惹尘将信将疑的看了看安小妖,然后释然一笑,不再说话。
安小妖继续喝茶,惹尘继续扔飞镖。他手里的飞镖扔尽,安小妖的茶也喝完了。
“还在生气吗?”惹尘问她。
安小妖这才抬头正眼看他,惹尘说她瘦了,其实,他瘦得才更厉害。他素来都是慈眉善目的,如寺里供奉的菩萨,看尽人间疾苦,百态人生,所以超脱,所以安然。
安小妖曾经一度以为,他不会有喜怒哀乐,不会有嗔痴贪怨,如圣人,似君子,真真正正的如活佛一般,屹立在世人面前。
但现在,他的眉梢不再似从前那样,温和的飞扬在那双湖水般的墨眸之上,平静的脸庞,多了许多倦怠,嘴角,一直都紧紧的抿成一字,呆板的线条仿佛他现在的心情,想故做坚硬,却处处柔软。
安小妖歪了歪头,斜眼看着那惨不忍睹的人偶,噗哧一声笑了起来,指着那人偶说道:“本来还有些气恼的,不过,现在不气了!”
惹尘笑了,如北归的大雁那高空中的惊鸿一瞥,无声无息,却是惊心动魄的美。
安小妖看痴了,她不得不承认,龙羿斐与惹尘相比,前者更多的是男人的魅力,而惹尘,会在某些时刻,让你模糊了男女的界限,忘记了世俗的定义,只道人间所有美的存在,都在他的身上,如春雨入泥般悄然无声的展现出来。
惹尘被安小妖看得有些尴尬,他咳嗽两声,低头见那茶几上也摆着一只烤鸭,这情形,仿佛在哪里见过。
“你上回不是说,期待与我再次月下对饮嘛!”安小妖理直气壮的说:“今天如你所愿!” 惹尘抬起眼皮子,慵懒的看了看,正高挂在天空中的大太阳。
今天的天气真好,明媚的,让人荡漾。
安小妖抽了抽嘴角,大言不惭:“本姑娘最近比较忙,晚上没时间接待你,只好改成白天了。反正,月下对饮与日下对饮,也没有太大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