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凌天凡心中疑惑不定,只远远看着,却并不出声,亦无出手之意。
在不远处,沈遗风终于自昏沉中渐渐的清醒了过来,全身骨痛欲裂,仿佛散了架一般的痛,钻入了心房,痛苦的呻吟了几声,他睁开了双眸,入目所见,满天叶子纷飞,恍惚间,整个世间都在远去,大脑意识,空白迷惘。
只是,内心深处,有隐约的心酸,正如细水长流般,渐渐将他拉回到了现实当中。
他有些僵木地转了转脖子,打量着四周的一切,但见半空之中,眸梦被三大高手围攻,陷入险境,心中微微惊讶,虽有心出手相助,却根本没有半点气力,很快,他又看出其中一个攻击眸梦的熟悉的身影,不由全身的颤抖了一下,呆住了。
赫然,这个映入他的眼帘、红衣诀诀、满面杀气的女子,却不是那个深深牵动着他内心伤痛的柳飘飘又是谁……
“飘儿?”他慢慢的坐起了身来,如此,低低的,呼唤了一声。
但很显然,他的声音,对方听不见。
有隐约的清风,微微的拂过了他的脸庞,一片叶子,在风中飘落,打在他的眼睛上,他伸手,将叶子拿开,依然一怔不怔地望着半空中,那个美丽而熟悉的身影,眼中有隐隐的泪光。
“哼。”突然之间,不远处,传来一声微带些愤怒的冷哼。
沈遗风一惊,回过头,正好瞧见魔天在替诗尘疗伤的情景。
此时魔天刚刚松开了双手,看见沈遗风目光呆呆的望着半空中的柳飘飘,心中替诗尘大感心痛,不由“哼”了一声,神色冷漠地盯着沈遗风,透出了一丝杀气。
看见魔天,沈遗风眼中,也同样闪过一丝明显的仇恨,附带着冰冷的杀意,只因半空中那个血衣如梦,残忍嗜杀的心爱女子。
然而,他在看见魔天的同时,眼角的馀光,也看见了魔天的女儿,那个同样是自己内心深处最大的伤痛之一的女子:“诗尘”。
他转头,向着那个令自己魂牵梦绕,转碾难眠的女子,看了过去,那般深情,那般哀伤。
慢慢的、诗尘也睁开了那双美丽的眸子,眸色清幽,面无表情,清风拂起她鬓边几缕发丝、在那苍白而美丽的脸颊之上,轻轻飘荡,如梦似幻。
这睁开眼的刹那,对望着眼前那个满身血迹斑斑,眸柔似水,却又异样哀伤的男子,诗尘的内心深处,似乎隐隐的跳动了一下,有莫名酸楚,红唇轻启,欲语还休,但不知为何,最终却只说出一句平平淡淡,隐有些冷漠的一句:“你没事了?”
“诗尘。”沈遗风硬咽着,只手撑地,站了起来,走向了她。
与此同时,诗尘也站了起来,面对着眼前那个向着自己慢慢走来,仿佛步子有千斤般沉重的男子那一张痛苦的面孔,竟不能令她有丝毫的动容,她的绝世容颜,如冰如霜!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她这般,淡淡的问,不带丝毫的人类感情。
蓦地间,沈遗风顿住了脚步,深深的凝望着她,泪水仿佛再也止不住了,自脸颊上滑落而下,他昂起冰来,望向苍天,内心深处,似有一个声音在仰天狂嘶,怒吼,宛如野兽,但他的神色,却是那般平静,平静得有些不太正常了。
轮回之间,前尘烟灭。
蓦然回首,伊人如霜。
冷漠的魂魄,无情的片语。
冰封的眼泪,模糊的容颜。
咫尺距离,如隔秋水。
是什么,竟让心如此疼痛?
是什么,竟让人如此心伤?
低低的,沈遗风笑了一下,眸中有淡淡的哀伤,内心深处,有个声音,依然是低低的声音,幽幽的说道:[我若不记得你的名字,我又为何因你而落泪?你若不记得我的模样,却又为何要出手相救?]
诗尘默默的看着眼前男子,看着他神情上的哀伤。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一点一点的、融解着她那颗冰封的心,有一种莫名的痛,在心底深处、慢慢升起。
“哼。”正在此时,魔天再次哼了一声,走到诗尘前面,挡住了沈遗风视线。
沈遗风一怔,温柔的神色,渐渐冷化,道:“叫你的人住手。”
魔天“嘿”的冷笑一声,眼中骤然精光闪闪,杀气弥漫,淡淡道:“你这是在命令我么?我若说不呢?”
沈遗风道:“那么,你最好把他们杀了的同时,也把我杀了。否则,我一定会替他们报仇。”
魔天瞳孔微收,脸色阴沉了下来,冷冷地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话毕,左手手心,有一团血芒渐渐浓烈,周身上下,骤然散发出了惊人的杀气。
沈遗风冷冷对峙着魔天,并没有一丝恐惧,这让魔天杀心更盛,简直愤怒到了极至,原本为了诗尘,他一直有心忍让,但此刻,这小子竟如此挑衅自己堂堂的魔尊的威严,若不杀之,岂不叫人笑话?
但是,就当魔天果真动了杀心之际,突然,诗尘慢慢的走了过去,那般平静的,走到了沈遗风身前,面对着魔天,神色冷漠,微微的抬起了白皙的、握着噬血剑的那只手,剑尖直指魔天,道:“你若要杀他,我就杀你。”语气依然那般淡漠,不带丝毫人类感情,四周的空气都仿佛突然一下冷了不少。
一阵夜风,呼吸而过,卷起满地落叶,天地之间,忽然就有了几份萧瑟之意,还有那淡淡凄凉,弥留在魔天的心间。
魔天一怔,好半响都没反应过来,良久良久,才沧桑一笑,痛苦地道:“尘儿,你、你为了这小子、你竟是要杀为父,嘿嘿,你为了他,要杀自己的父亲,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父亲?”诗尘眼中掠过一丝迷惘,但很快便恢复平静,淡淡道:“我不认识你,而且,就算你是我父亲,你也不能杀他,你要杀他,除非先杀了我,要不就让我杀了你。”她说得如此漫不经心,丝毫没有半点玩笑成份。
“不。你不能杀他……”沈遗风听到这,内心早已酸楚一片。
诗尘道:“为什么?”
沈遗风道:“因为他……的确是你生父,你若杀他,便会蒙上一大弑亲之罪。”
“那又如何?”诗尘明显没有半分犹豫的,便如此冷漠的说出了这句话来,直让魔天听得老泪纵横,昂首望天,隐有滔天愤怒,在目中闪烁,想必是要向天问罪了。
沈遗风怔了一怔,感动之余,更是心痛如刀绞,低低的,他道:“诗尘,你竟如此护我爱我,你却又为何想不起我是谁?”
诗尘慢慢回头,看向了眼前这个满目泪光,满脸深情的男子。只是,她的神色,依然那般淡漠如水,但声音却变得低柔了许多,眸若秋水,有隐约的几许温柔之色,幽幽的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想你死,我想你好好的活着……”
沈遗风全身一震,有一种狂热,在心间慢慢腾起,化为痴情的火焰,似欲将他整个人焚烧灰尽……
有风,慢慢拂过,一齐的狂乱了他们彼此的衣发。
整个天地,都似在此刻凝固。
苍穹静默,万物籁声。
噬血冰封前尘雪。
痴情如梦苦红颜。
往故追忆成空。
惟对君心不悔。
这个失去了前尘记忆的女子,在此刻,却恍惚依然这般的,深深的挚恋着眼前的男子,这样一种深深入了骨髓,深深入了魂魄的恋爱,却叫人如何不心酸下泪,疼如刀绞?
沈遗风点点头,拼命忍住的泪水、终于滑落,那般凄怆而悲凉。半响,方才面带微笑,眸含深情地道:“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想起过去的一切,想起我。”
诗尘亦点了点头,低着头,似有几许惘然,幽幽道:“我也想知道过去的事情,所以,我会等你,一直会等你。”话毕,便转过了身去,看向了那个自称为自己父亲的中年人,道:“谢谢你方才救了我,但是,我不允许你杀这个人,你能答应我吗?”
魔天神色默淡,恍惚一下子苍老了数十年一般,仰天沧桑一叹,半响才面露出几许慈爱之色,仿佛自言自语一般,慢慢的说道:“孩子,为父答应你,为父此生已欠你太多,绝不能再让你失去心中所爱了。”话毕,深深看了诗尘一眼,又苦笑了下,声音却变冷,道:“沈遗风,你随我来,我有话对你说。”
沈遗风走到了诗尘前面,面对魔天,道:“先叫你的人住手。”
魔天冷笑一声,面色阴沉,道:“你有资格跟我谈判么?哼,怎么,你是不是很在意那个女子?她长得倒还不错,只怕你这多情种……”
“休要胡说,事情根本非你所想。”沈遗风冷然道:“她救过我的性命,我便绝不会弃她不顾。”
魔天冷笑一声,道:“那你可知道,她险些杀了尘儿。”
沈遗风脸色微变,正在这时,红光一闪,凌天凡出现在了魔天身旁,低低的说了几句什么。
魔天神色微异,向不远处,正往这边看来的那个小道士望了一眼,亦低声道:“以你的身手,都非他之敌?”
凌天凡神色间闪过一丝狞色,极是清傲,显然对这话大感不服,但自己又的的确确败在那个小道士手中,只得道:“回魔尊,此人身上定有古怪。他本非我之敌,但其爆发力却异常强横。”接着,又将自己与小道士打斗时的种种经过祥细地说了一遍。
魔天听后面无表情,沉吟了片刻,随即轻哼了一声,点点头。
正在这时,巨侠已朝这边走了过来,神色警惕,远远便道:“沈兄,你没事吧?”说话间,目光却一直在关注着魔天、凌天凡、诗尘三人,似乎生怕他们会突然出手似的。
沈遗风摇了摇头,道:“巨侠兄莫要担心,他们不会拿我怎样。”
魔天哼了一声,似乎是在讽刺着什么。
沈遗风亦未在意,再度看向魔天,道:“不管怎么样,你先叫人退下,若是眸梦有什么闪失,她救我一命,我定然要为她报仇。”
魔天怒极反笑,却见到诗尘的目光,一直在深深凝望着沈遗风,竟有隐约的柔情,不由暗暗叹息一声,喃喃道了一句:[冤孽啊。]半响才又向凌天凡交待一句:“让他们住手吧。”
凌天凡微怔,神色冷漠地看了沈遗风一眼,竟是有莫名的仇恨之色,隐隐透着一丝杀气。
沈遗风似也感应到了什么,亦向凌天凡望了过去,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他嘴角微微的弯了起来,露出一丝挑衅性的嘲意。
凌天凡哼了一声,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何一看见沈遗风便有种想要将之诛灭的冲动感,但此刻魔尊有命,却不敢不从。未曾说话,一个纵身,便飞上了半空之中去了,但是,他并未出口阻止幽痴、柳飘飘、小蝶三人对眸梦的攻击,反而加身战团,四剑一齐,顿时威力爆涨,剑光万道,戾气滔天,九天之上,风云涌动,惊雷电闪,一片肃杀之意。
眸梦原本对上幽痴三人便渐渐落了下风,此刻再加上个凌天凡,登时压力大增,不到十个回合,体外护体真气,便承受了好几道剑气,体内气血翻腾,真元狂乱,喉间一甜,涌上来一股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