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生命?不过是生的时候哭一场,死的时候笑一回,哭哭笑笑,打打闹闹,转眼笑不动了,哭不出了,也就到头了……
——柴飞
那天柴飞上楼的时候遇到一个女人,是住在四楼的人家,年前才搬进来的漂亮女人,那女人比柴飞先进的楼洞,所以她总是在楼梯上比柴飞先拐上去,每次柴飞从下面一探头,她就刚好转上去更高的一层,柴飞心里打鼓,这个高度之下,那短裙下面隐隐透露出的暗红色内裤仿佛在向他招手,这让柴飞很不自在。
为了避嫌,柴飞停下脚步点了一只烟,想打个时间差,这样再走上去,就看不到对方的雷区了。
起初他还挺为自己的君子行为感到得意,叼着烟才上了一个转角,就见那女人堵在四楼的楼梯口正在弯腰擦鞋,她这样一弯腰,一翘臀,本来就短的裙子成了刚刚盖住上半截屁股蛋儿的摆设,柴飞一个大脸就撞上去,看得相当的真着,脸腾地一下红了,忽然想到有人在办公室里常传说的那几个词儿:高清****无水印……
这一个动作就把柴飞卡在楼梯间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他和那女人保持了七八层台阶的距离,手里还提着一根刚刚点燃的烟,也不晓得这个时候该不该往嘴里放,倘若是悠闲地抽个烟,站在这里朝上继续看,让人撞见还以为是在搞什么行为艺术,可下楼吧,已经到了四楼,还有一层就到家了,何况,我又没做什么?
柴飞犹豫间,不自觉地干咳了一声,那女人假装惊讶地迅速直起身子,还把一只手背挡在屁股上扮害羞的鹌鹑,哎呀,是您呀!这么早下班了?
嗯嗯……柴飞涨红一张脸朝上走,擦过女人的身边闻到淡淡的香水味,他不敢抬头去看对方的脸色,不知道那里还透露着什么不该自己知道的信息。
靠在自家门口,柴飞那颗已经34岁早已过了悸动年纪的心还嘣嘣地跳了几分钟,裤裆里热气腾腾地像回到了少年时期。
上学那会儿柴飞也暗恋过一个像她这么漂亮的女孩,送过礼物,写过情书,但后来还是让系里一个糙黑的胖子给拐回了家。
柴飞想起来当初几个哥们在宿舍里义愤填膺地漫骂那黑胖子,就数柴飞声音的分贝高,说那家伙就是一摊猪粪,怎么就插上了这朵鲜花?
“等他们分手的时候,她再回头找我我都不要她!”
然而众望所归的分手结局最终没有出现,人家好好地爱了两年,一毕业就结婚了,结婚的时候还像模像样地给所有同学录里还有联系方式的人发请柬,据说当天到场的人不用随礼,进门就发一个3000块钱的红包,婚礼现场还有抽奖,30只排成一排的苹果笔记本扎着鲜红的绸带摆在那里,看得所有的小伙伴儿眼都发直。
这才知道那黑糙胖子的爹是挖煤的,毕业直接就给那系花安排了工作,开着一辆越野的大白宝马去县医院当了护士,工作干了半年,就挂了个闲职再也没去过单位,工资照领,奖金照拿,在家生儿育女相夫教子。
后来柴飞有一次进职称,请区里的副局长吃饭,副局长说刚好有一个外地的贵宾同来,一推包厢的门竟然就是那黑胖子,这让柴飞大感意外,老同学自然嘘寒问暖,连笑带泪地痛诉革命史,副局长在一边听得津津有味,那顿饭吃得风声水起。
黑胖子还像当年在学校里一样少言多笑,一副老成练达的模样,酒喝到散场柴飞也忘记了提自己职称的事,结帐的时候发现帐早已经被结过了。
结帐的人不是黑胖子,有他在,副局长不敢让柴飞结帐,那职称的事自然不需多说,柴飞像吞了一把钉子一样在心里扎得难受,生怕某天领导悟出来自己和黑胖子其实不过是当过两天情敌,没做过一天朋友,更是担心黑胖子某天回忆起来那天在宿舍里高声叫骂的人就是自己,因为黑胖子的宿舍就在隔壁。
为了这点破事差点把柴飞憋出病来,后来终于还是买了几条好烟,包在一个黑色塑料袋里鬼头鬼脑地钻进了副局长住的小区,像贼一样敲开门,像条蛆一样蠕动进去,在沙发上挂了半拉屁股坐下,喝口水都跟品10年茅台一样不敢大口下咽,临走的时候领导无论如何不要那些烟,柴飞眼急手快挡在门口,扔进屋子里就跑了。
送礼送到柴飞这个份上也算丢人,他在qq日志里给自己写了两个字的评语:下作……
三天后黑胖子打来电话,不温不火地责怪了柴飞两句,言外之意是咱俩老同学,有这关系你还给那区级小领导塞烟?丢了黑胖子的人!
人家说话从来没有大声过,一点不像他那猪八戒一样的外表那么粗鄙,最后他很温柔地压低声音问柴飞:就有我站在这儿,你说那烟他就是收了,敢抽吗?
挂了电话之后柴飞回想起十年前自己在宿舍里那副愤青的模样,当年的许多豪情壮志在这十年中被打回了原形……当他捧着杯子跟同事议论煤气水电费上涨了多少的时候,话题往往被精确到小数点以后两位数。
他每天中午在学校门口的小卖店里买张双色球的彩票,像自己最初的人生梦想一样珍藏进钱包里,等第二天宣布了开奖结果以后,又像垃圾一样揉成团扔进厕所里。
这样的人生才是猪粪,柴飞忽然佩服起当初选择了黑胖子的女生,就像佩服身边那些提前做了生意,投资了房产的人一样,自己的平庸不是没有根由的,究其原因就是俩字:活该!
遇到那个风情万种的女人让柴飞又把这些旧事过滤了一遍,也正因为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敲门,而是在门口站了一小会儿,才会听到妻子在屋里接电话的声音……
她说话不像平时的口气,显得掖掖藏藏的,偶尔还很开心地笑,那种笑声柴飞非常熟悉却也异常陌生,那是他们当年刚谈恋爱的时候,在公园,咖啡厅里,在私下幽会的宾馆,甚至是新婚之夜才发出的极具挑逗笑声,结婚七年,那笑声早隐没在历史的长河中,成为了回忆里一个许久不曾触碰的符号,现在这么鲜活地跳进耳朵,这让柴飞多少有点忐忑,他努力地把耳朵贴到门上,想捕捉些个蛛丝马迹,却只听到片断的一些,嗯,是,好吧,那你挑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