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大雪纷飞,将天地染成一片白色。
被月光映照的宛如白昼一般的云都街道上,一个披着裘皮大衣的少年撑着纸伞漫步向前走去,如果仔细看去,便会有人发现,在这少年走过的地方,没有留下一个脚印,不仔细的观察,就仿佛看不到这少年,如梦如幻,在这夜色之中,徐徐前进。
这便是陶然,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快要将近一年的光景,云都,便是梁国的首都,而余家的主家,便在这边,虽然名义上是余家的子系,但是陶然的存在感并不强烈,这其中,有着其父余竟并不参与家中各种事务的原因,也与陶然天性有些淡薄有关。
陶然皱着眉头,入夜的时候,杨曦告诉陶然一件事情,虽然说陶然在余家只能算是义子,但也算是余家中人,如今也到了该娶亲的年纪,于是家里便为陶然安排了一桩婚事,对方乃是当今圣上最为疼爱的小女儿——公主梁月。
陶然也清楚这其中的曲折,杨曦也清楚,余竟那是更加清楚,陶然娶亲是一回事,但是如今皇家示弱,皇帝大病,帝位之争愈演愈烈,外有战乱,内有忧患,如若不是那位皇后娘娘暗中主持着朝政,恐怕这梁国的天,早就塌了,和余家结亲,其实只是一个象征,如今的皇家,只能利用拉拢几大家族的方式来巩固皇权的威严了。
至于结亲的是谁?那并不重要,可是当今皇室居然将结亲的对象选为皇帝最为宠爱的小公主,那就由不得余家不重视了,虽说余家子弟众多,但多为旁系,显得对皇家不尊重,而皇室结亲,余家子弟势必要并入皇族,当今嫡系子弟只有三名,且无一例外都是天纵之才,余家可舍不得。
于是在所有人的商定下,结亲的对象选为了陶然,陶然是余竟认的孩子,血统上并不算陶家的人,但是身份上,也算是余家的半个嫡系子弟,如此,也可显示出对于皇家的尊重,一举两得。
杨曦余竟虽说这一年里倒也是对陶然百般照顾,却也并不反对这桩婚事,因为传说中哪位小公主国色天香,且又是皇家公主,怎么也不可能委屈了陶然,于是皆欣欣然的同意了家族的提议。
但是陶然,却看的多了一些,这一年,他倒也不算是虚度的,虽然一心追求武道的巅峰,但是陶然毕竟是皇陵的弟子,权谋之术也是有所涉猎。
如今,皇帝病重,皇后主持朝政,此时当今陛下还没有离世,所以倒也没人说什么,但是如若有一天,皇帝驾崩了,那么,这帝位,肯定要有人继承,所以,现在的云都高层里面,几乎是遍地烽火,各个派系之间摩擦不断,而最有威望者,要属徐亲王,太子,三皇子这三系。
徐亲王盘踞徐州,早就有了自己的兵权势力,如果不是外患严重,那将是云都的一大威胁,势力不容置疑,而太子名正言顺,这皇帝之位早晚都是他的,这正派的东宫,几乎是支持者最多的一派,最为势弱的,只怕就是那三皇子了。
小公主和三皇子走得近,且又受当今陛下皇后的疼爱,陶然握着纸伞,抬头想到,这小姑娘,年纪轻轻,但只怕这云都之中,早就有许多人将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了。
女人,能在这帝位之争中充当什么角色?或者说,女人,还是不要来参与这种事为好,前者,或许是三皇子的态度,后者,则应该是徐亲王一脉和东宫的态度,只是,不知道将小公主下嫁余家,到底是谁的主意?到底是保护她?还是要将这个小姑娘彻底的从三皇子身边拉开?
小公主梁月是早晚都要出局的,只是缺少一个跳板,而此时,陶然,便很好的充当了这个跳板。
所有的一切看起来都完美无缺,也许皇宫中的某些人现在已经得意的合不拢嘴角了吧,陶然心想。
可惜了,我却不愿意按照你们安排的路走,这倒也不是我反感你们将我当成跳板的手段。
这些东西,并无法满足此时的陶然,陶然一直将武道和侍奉皇陵作为自己的目标,为此他清心寡欲,甚至听从师傅的话,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忘记了那段仇恨,年轻一辈,如今可见的天骄之中,陶然难逢敌手,红尘炼心,甚至疯狂到将自己的力量交给天榜来红尘之中行走,为的,就是体悟,借以突破那一层陶然已经卡了很久的屏障。
而此时,陶然并不觉得这些“无聊的琐事”可以带给自己武道之心上的任何进步,所以,他准备离开了。
不断的思索之中,陶然走进了一家名为‘尘世中’的小酒馆,轻车熟路,显然并不是第一个来此了,在云都的这一年当中,陶然是有着三分之一的时间是在这家小酒馆中度过的,不得不说,这家酒馆所酿制的美味,确实罕见,令陶然这种皇陵山上的苦修士神往不已。
“老板,来一坛酒,一叠小菜随意即可”
陶然收起纸伞,横放在桌子上,坐下来,老板看见陶然,急忙招呼,显然是很欢迎这位酒楼的常客,此时的店内,除了陶然和一个略带削瘦的少年之外,别无他人,虽说这店里的酒酿的极妙,但是不知道老板是故意的还是如何,这酒楼的位置太过于偏僻,所以平日里,很少有人来。
“老板,你这酒馆名为尘世中,可是尘世中的人好像并不多啊!”
陶然打趣到,然而老板只是笑了笑,将酒坛摆在桌子上,极为细心的摆好碗筷,解释着。
“店名尘世中,可惜怪哉,来的人都是非凡,怕是都品不出我这尘世中的美酒”
旁边的少年大大咧咧的坐了过来,将自己桌上的菜全都移到了陶然桌上。
“人多也是尘世中,人少也是尘世中,不管如何,你我都在这尘世中,都要承担这尘世之苦,多的不说,先干一杯”
少年也是陶然的旧识了,这一年当中,很多次出入这家小酒馆,名叫梁浩,颇对陶然的胃口,此时似乎是有些心事,碗里的酒大口大口的灌着,神色黯然,说着与平日开朗的性格不符的话。
“你这是怎么了,平日里不喜欢我和老板谈这些虚的,你今天倒是不一般的多愁善感”
陶然抬手敲了一下梁浩的额头,痛的梁浩皱着眉头恶狠狠的盯着陶然,不知道为什么,陶然从开始认识这梁浩,就总喜欢在那洁白的不似男人的小脸上捏几下,偶尔敲敲梁浩的额头,然后看着梁浩无可奈何的样子哈哈大笑。
这与陶然的性格不符,但他却乐在其中。
梁浩叹了口气。
“没什么,家里哥哥和老妈说了一桩亲事,我不想嫁……额……娶那个姑娘”
梁浩用筷子敲碗,不断的击打出声音,左手撑着下巴,一副气恼的神色无处发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