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哥说完话,照例给我发了一根烟。
白沙烟,四块钱一包,味足稍微有点冲人,不过还是熟悉的感觉。
我和军哥多年没说上话,两人互说了两句之后,后面的话就不知道怎么讲,两人一阵尴尬,氛围异常奇怪。
等到烟点上抽完后,我才说话了:“两年不见了,你还好吧,结婚了吗,嫂子有了吗?”
军哥笑了一声,微微摇头,没有搭理我,一句话也没有多说,像是在思考很多问题。
我看了军哥,他的全身上下,并没有伤口,全身散发着一股气焰,时而高涨,时而低沉。
他的内心也很矛盾的。
我额头开始冒汗,这个低调大哥还是要爆发了。
林大雁不知深浅,道:“来这里要干什么啊?”刘军道:“我来这里,是你们领导安排的。”
我说道:“林大雁同志,你不要多问。”林大雁将两个耳机拿了上来,自己戴上了,递给我一个,道:“下面怎么办,我等着你的吩咐呢。”
“你会放继保一条性命吗?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军哥没有顾及初次见面的温馨感,直接说出了这个问题。
我和军哥都知道,这回来是要干什么的!
这个屠宰场,大太保会出现在这里,白色富康车等在这里,目的就是为了等继保的。
一旦刘继保出现在这里,将他抓住,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军哥这话,是在为刘继保求一条性命,一条生路,从此亡命天涯,永无归家之日。
这条路,谁选了就要拿命来还。
我手上的烟并没有抽,上面的烟灰已经很长了。
车窗是摇开的,夜风吹来,将烟灰吹掉了。
我道,我不知道,能不能放,不是我做主的,他的罪如果到了,就不能放的……
刘军没有说话,又是一分钟的沉默,随即道:“你不用这么官方说话,他毕竟喊你叫叔的,你难道就这样铁石心肠吗?”
我清楚得很,刘继保的事情,抓到就要挨花生米枪毙的,跑不掉的。
我道:“不是我铁石心肠,是我没有办法,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的生意做得很大,用的还是你的名义。”
刘军显得不是那么通情达理的,道:“闭嘴,我只问你,放还是不放!”
我想了一会,道:“只要他没有杀人,我或许可以让开他的路,但别人我就不保证,当然,如果戴罪立功的话,或许可以留一条命。”
我口中这么说,事实上我已经下定了决心,不会放过刘继保的,罪大恶极的人,我不能放,军哥和他有血缘之情,我则没有,我必须下这个决心,虽然这个很为难。
林大雁道:“你还真是厉害的,这事情我会如实上报的。”
我心中烦闷,喝道:“闭嘴。”
大概过了十多分钟,一辆黑色奥迪车缓缓地开来,这车正是大太保刘继保的座驾,刘继保是从小县城来的,对于这种奥迪车有天生的好感,毕竟县太爷多喜欢这样的车。
车子来得很急,后面跟着两辆面包车,里面全部是人,车子打开车门,一个人五花大绑地拉了出来,嘴上面贴上了银色的胶带,全身上下乌青。
隐藏在一旁的白色富康车无人注意,我看得清楚,被抓的人正是幸福养鸡场运送的司机。
这司机很显然是说不清楚了,说一千道一百,别人都死了,只有他活着,这问题就落在他的身上的。
屠宰场临近郊区,到了这个点,黑压压一片根本没有任何光亮。
刘军点了一根烟,把砍刀拿在手上,有一条不窄不宽的绑带把刀绑得严严实实,他半斜靠在白色富康车床边,刀绑好后,烟也抽完了。
事情很巧,我正好也带了一把刀,我这刀要长一点,也要快一点。
林大雁也很激动,催促我们行动。
我道:“会开车吗,你就车上面?”
林大雁道:“我是你的搭档,你要进去的话,我跟你一起进去的。”刘军笑道:“好了,美女,到时候你开车来接我们。”
林大雁又要说话,我道:“这是命令。”林大雁道:“我等你们。”
军哥道:“这车是烈脾气,你要当心。”
两个人,两把刀开门下车。军哥道:“姑娘,你不是他搭档,我才是。”
军哥凛冽之气,如同开封的烈酒,一下子就喷出来了。
屠宰场荒郊野外,寂静无声,偶尔有两只蛙鸣声传来,从此之外就只有人的呼吸。
风过江城,人在江湖。城市有风,夜晚有梦。
多少人身不由已,多少人迷离痛苦。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当刀握在手上的时候,一切都不重要了。
军哥做事情从不拖泥带水,一脚踢开了铁门,划来一下子,上来一虎大汉,照面就是一刀,划开口子,鲜血就飙了出来,三根手指落在地上,惨叫不已。
这刀工,不杀人,却能废人。
人生的梦,一刀就见血了。
虎形大汉惨叫道:“你是找死。”
军哥上前,一脚踢在脑门上,虎形大汉第二句话没有叫出来,直接晕死过去,整个下巴几乎被踢歪了。
虎形大汉的叫喊声惊扰了屠宰场里面的人。
一帮人围了出来:“妈个巴子。找死没?”
说话的人都不敢上来,没说话都直接冲上来。
军哥完全没有给我表演的机会,两个谭退,放倒了两个。
“****大爷,有没有眼力劲,这是军哥。”放到两个后,我大声喊道。
刘继保在江城打拼的时候,最开始是拉着刘军的旗子,也就是军哥的旗子。
我这扯嗓子喊一声,围上来的人脚步都停住了。
刘继保是江湖上大太保,他的师父来了,这种震撼力还是有的。数人面面相觑,不敢说话的。
毒枭都是猛汉子,但这一帮人是刘继保拉上,年纪轻轻的,不识江湖深浅,有些还是刘家的兄弟,倒有人见过军哥。
从人缝之中钻过来,喊道:“叔,你怎么来了?”
刘军当即一巴掌打过去,骂道:“继保在里面吗,我进去看看。”毕竟是本家的兄弟,这一帮玩狠的主,在军哥面前忽然沉默下来。
我当然清楚过来,不是他们忽然沉默了,只是因为军哥狠起来的时候,比所有人都要猛。
屠宰场地面血迹斑斑,两盏大的瓦斯灯照得亮堂堂的。一张布满刀痕杀猪桌上,司机全身被绑着,眼睛通红,全身发抖,支吾地叫着,裤裆早已湿透,沾满了屎尿。
军哥喊了一声:“小保,好多年没来看我了吧。”
刘继保头发还是很短,龇牙咧嘴地看了过来,腰间一把五连发,笑道:“叔,你来了。”气焰微微地收殓了。
果然,刘继保已经不是当年的刘继保,不再单纯,不再踏踏实实,全身戾气张扬。
阴鸷不定。巨额的利润已经改变他的心。
我心中叹气,这人已经无法回头了。
刘继保身边五个黑衣保镖,腰间清一色五四式手枪,风格统一,身板结实,是刘继保从西北重金招募来的,面相凶狠,一个个不是善茬,从气势上看,绝对身背血债的主。
其中一个大光头龇牙上前:“军哥,那都过时了,现在是我大哥太保的威名,你小子算老几啊。”
刘军没走上前,和刘继保之间隔了五米,手上的砍刀,正滴滴答答地往下滴血。
我说:“继保,我和师父来,不为别的,想问问你,这乘千万身家能不能舍弃呢……”
“叔,萧叔,这湖水已经不是你的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