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矿后,石峰负责检测井下瓦斯含量和矿井采矿的安全。几百米的地下,才是他真正的工作岗位。
由于矿井处在筹备阶段,井下没几个人在。
天刚蒙蒙亮,石峰开始乘坐井口的罐笼,伴着矿井四壁滴滴答答的水,一个人下到地下几百米。井底下是弯弯曲曲的巷道,到处充斥着潮湿、黑暗、怪异的味道和难解的寂寞,远处传来的各种机器轰鸣声,只有脑门矿灯的光束表明你是一个活人。听着随时随地滴滴答答的水滴声,石峰会无比怀念那些在地面上的日子。
想着服装厂那帮女工,想着高美花那羞涩的一笑。石峰有时候会想,如果自己不幸因事故死在井下之后会怎么样。
其实一切都可以料到:一个煤矿工人死在井下,很多时候只要安抚好家属,赔些钱即可了事。若石峰死去,对于爹娘来说少了一个儿子,得到一笔赔偿款。高美花显然什么也得不到,但是毕竟俩人刚开始,她沉浸在悲痛中一段时间后肯定会再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工友们悼念失去了一个同事,仅此而已……矿领导,爹娘,高美花,工友,无论他们怎么做,石峰都能理解。只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在世界上抹杀了,命运才不管他活够了没有,不管他还有什么牵挂。阎王让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让你走那就得走,不能谈条件,甚至来不及跟熟人道个别。
想多了……
井下的时光,除了例行工作,石峰都是在这种胡思乱想中度过的。
经历了八个小时的煎熬后回到地面,看到落日的余辉,你会意识到活着是如此的美好。
每到月底看着那从财务室领到手的两张红绿相间的汉唐币(每月工资仅200多元),想想家里辛苦务农的爹娘(石峰的爹在汉唐历2240年即石峰进学府那年关闭了诊所,此后一直在家务农)。那个阶段,“迷茫”这个词在石峰脑海里闪现的频率有点高。一直以来,石峰都相信自己与众不同。----虽然他自己也不清楚这么认为的理由是什么。
他相信自己终将会做出一番事业。不需要惊天动地,起码要充实自己,光想没用,要付诸行动,寻找机会,尝试走起。而不是要这样浑浑噩噩下去,今天就能看到明天的结局,没有精气神,没有希望,没有盼头儿。
无论如何生活还要继续。石峰认为不管到哪里只要在这一天就要干好一天,要对得起奔流而过的时光。于是组织采矿工人安全培训、考试,编写操作规程,担任工会秘书,在报刊发表各种稿件。工作一天结束,回到单身宿舍,石峰会捧起自己最爱的史书,了解各洲历史上的那些风流人物。
石峰想,如果生活是一潭死水的话,我就愿做一颗小石子儿,砸也要砸出点小浪花来。没想到的是,浪花是砸出来了,不过不是石峰想要的那种浪花。
时间走到汉唐历2244年12月24日晚,号称平安夜。
可惜,那个平安夜一点也不平安。
那天,石峰的一个同事,泗河当地人,叫梁福,与石峰同时进矿,跟石峰关系还可以。此人背景神秘,据说在汉唐国首府北贺城有靠山。
话说这天吃晚饭时,梁福与矿上的包工头发生争执,一言不合他把个子矮矮的包工头一顿臭揍。
事后石峰和梁福一起回矿技术室,与矿长及总工谈事。没料想包工头集结了十几号兄弟,手持棍棒把梁福堵在技术室。而梁福抽个愣子灵敏的逃出房间,一路向外奔去。后面紧跟着黑社会一般的包工们。
一两分钟后就在不远的一个院子里传来了梁福的惨叫声“救命啊”、“打死我啦”、“哎吆哎吆”......石峰一看事态不对,来不及请示领导,三步并作两步往出事地点赶去。他想的好,一个是矿长和总工都在这也都知道出了什么事,他们肯定不会坐视不管;另一个,这帮包工兄弟都参加过自己的培训,起码会给自己这个“老师”一点面子吧。
石峰硬着头皮来到事发现场。才发现原来梁福躲进了六七平米大小的传达室,传达室大爷躲了出来在外面看热闹。石峰来不及多想,大喊着:“别打了!还不赶紧逃命,出了人命你们谁也跑不了!”边喊边进屋强夺那些包工手里的棍棒。
当时天刚擦黑,有一个脸上有刀疤的大汉认出来原来刚来的这位是给他们培训的技术员,于是警告石峰道:“石工这事儿跟你末关系你别管,赶紧起开,省得伤着喽!”
石峰心里也知道这使赖梁福做的不对,闲的没屁事把人家老大揍了,人家打他一顿也活该。可是任他们打下去,这事就闹大了。于是石峰又大声劝道:“你们听不懂好赖话吗?打死了人你们负的起责任吗?”
刀疤脸苦笑道:“咱们哥儿几个是老大带出来的,老大被欺负了,无论如何兄弟们一定要替老大讨个公道地!”
另外一个家伙,国家脸,身材不高,古铜色皮肤,穿着俩带儿背心,露出双臂上雄壮的肱二头肌,挥了挥手里拿着的木棍,对刀疤脸冷笑一声:“跟他废什么话。”
而后这小子欺身向前,一脸不屑冲石峰道:“你们都一路货色!都他妈看不起咱外地人,都想欺负咱打工的,你以为你们是本地人就了不起么?国家规定了本地人就能随便打我们外地人?少****废话,咱们手底下见真章!”说着抡起木棍向石峰脑袋打来。
“你,你连我都打?”石峰害怕了,一闪身躲过脑袋,“啪”棍子落在肩膀上,疼得他说话声音有点哆嗦!心里着急,这矿长和总工咋还没过来?
“哼!打的就是你!没那金钢钻儿,就别揽那瓷器活儿!没两下子就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来这装逼你不找死吗?”国字脸是个狠角色,紧接着又是一棍向着石峰脑袋砸来。
石峰一看躲不过,干脆也不躲了,一探手,抓住棍子一头,试图把它夺过来。国字脸一看棍子被阻,招呼其他人快上。结果“啪啪啪”,“啊啊啊”,石峰本打算学着武侠小说里写的来一个闪展腾挪来着,没成想根本躲不开,头上结结实实挨了三棍,他也叫了三声。
双拳难敌四手,还TM真对!
哎呦,你妈还真打啊!这感觉还真酸爽。石峰被打的眼前金星乱冒,脑袋疼得跟炸了似的。
“你大爷个脑袋!老子跟你们拼了,你们就等着进监狱吧!老子早报警了,警察马上就到!”石峰一边疯狂挥舞着手里夺过来的棍子,一边歇斯底里的喊着。
国字脸和刀疤脸们有些惊慌的互相看了看,这才连忙招呼一声,呼啦撤走。
地上,一片狼藉。
惹祸的那个梁福,躺在地上,石峰检查了一下,他一点伤没受。
合着他自己被几个人围着痛扁的时候,梁福一直好好的在地上躺着装死,屁事没有。
“你大爷个脑袋!早知道老子让你死去都不希的理你。老子来救你,你却看大戏。眼睁睁看老子挨揍,连他妈吱一声都不敢,呸!卧槽你八辈祖宗!”石峰捂着头,冲着梁福狠狠吐口唾沫,愤愤的把手里的棍子扔到地上,头也不回的出了屋,只留下梁福****似的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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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
你有麻烦在,我自挺身出。
人心换狼心,最狠是梁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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