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腾忙回答:“正是。高祖开基创业,实赖此二人之力。”
汉献帝环视了一下四周,冲马腾低语:“卿也应如此二人立朕之左右,像卿之先祖马援一样,成为中兴柱石。”
马腾急忙躬身低语:“臣现在尚无寸功,不敢当此?但一定为国、为皇上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汉献帝温和地说:“卿昔日围攻长安,欲除李郭二贼之乱,朕未尝少忘,无可为赐。”抬手指了指身着的衣带,“卿当衣朕此袍,系朕此带,就如常在朕身边也!
马腾惶恐跪地叩头,受宠若惊地说:“臣谢主隆恩。”
汉献帝解带脱袍,递给马腾,低声说:“卿归可细视之,勿负朕意。”
马腾转着眼珠,边思忖着献帝话中的深意,边接过了袍带。
马腾回到馆驿里,直接进了他的书房,将袍带放在一个案几上。他坐在案几旁的一个凳子上,反复查看锦袍玉带,一直未发现意外。不知不觉间,天色暗下来。随从走进书房,给他点亮了案几上的油灯。马腾又细细地查看了几遍,仍未发现异常,不免有些烦躁。终于,他放下了袍和带,叹了口气,皱紧愁眉,暗想,天子赐我袍带,命我细观,必有深意,为何不见任何痕迹呢?
一旁的灯花忽然爆裂开来,落在了衣带上,烧着了玉带的背衬。马腾慌忙用手去按火苗,手忙脚乱地忙活儿了一阵,终于将火苗按灭。马腾松了一口气,心疼地去看被烧破的玉带,唉声叹气地连声说:“罪过,罪过”蓦然,他眼睛一亮,看到被烧破的玉带处微露了白绢的一角,再仔细一看,竟然隐隐发现了血迹。马腾一怔,马上意识到了什么,快步走到墙下,从墙上拔出了佩剑,又走回案几前,手微微颤抖着,用剑拆开了玉带,拿出了里面沾满血迹的白绢,看了一眼,便惶恐地自言自语:“这分明是一道血诏。”接着,他将血诏凑到灯前,仔细观看起来。只见,上面写着:
朕闻人伦之大,父子为先;尊卑之殊,君臣为重。近日贼弄权,欺压君父,结连党伍,败坏朝纲,敕赏封罚,不由朕主。朕夙夜忧思,恐天下将危。卿乃国之大臣,朕之至戚,当念高帝创业之艰难,纠合忠义两全之烈土,殄灭奸党,复安社稷,祖宗幸甚!破指洒血,书诏付卿,再四慎之,勿负朕意!
马腾看完血诏,恭敬地放在案几上,绕到案几前,冲着案几,倒身下拜,以头碰地,以手击地,涕泪交流,自言自语:“皇上啊!臣等无能,臣等无能!致使圣上受辱,圣上受辱啊”说着,他放声大哭,情不能自已。
忽然,他听到耳畔有人连声问:“寿成,怎么了?寿成,怎么了”同时,他还感觉有人晃动他的肩膀,他急忙睁开眼,看到爱妻丹落躺在他的身旁,神情紧张关切地迭声问着他,还晃动着他的肩膀。马腾怔了怔,才明白自己刚才做了一梦,梦到的恰好是当今皇上给国舅董承下衣带诏的经过。他不免有些纳闷,自己在梦中怎么会将国舅董承的角色换成了自己。
一想到国舅董承,马腾心里不由得又隐隐作痛。他是三天前回到西凉城的,并在距西凉城三十里处遇到了赶赴许昌的马岱,他们父子刚回到太守府,就得到了从许昌传回的消息:吉平刺杀曹未果,衣带诏事件败露,国舅董承以及王子服、吴子兰、种辑、吴硕等人都被满门抄斩。马腾心痛地当时就吐了一口鲜血。一天后,董承的一名家人逃到了西凉城,向马腾述说了家童庆童为了得到国舅的侍妾云英出首告发了家主,致使吉平刺杀曹未果,衣带诏事件败露。马腾听后,指天发誓:一定要杀死庆童和云英,祭奠国舅董承。那名家人却咬牙切齿地说:“庆童这个千刀万剐的家贼打错了如意算盘,他原以为曹贼会将云英赏赐给他,再给他一大笔赏金,后半辈子过富贵生活,不曾想,曹贼最恨卖主求荣之徒,将他和云英一同斩首了。”马腾当时大叫,可惜了,错过了这样一个替董承出气的机会。
此刻,与董承等人共谋诛除****的情形又浮现在马腾眼前,他便再也无法安然入睡了。他只好穿衣下床,一旁的丹落关切地问:“现在都到子时了,你干什么去?”
“我睡不着,出去走一走。”马腾说着,走向了门口。
深秋的西凉城凉气袭人,当空的皓月像一个冰盘子泛着清凉的白光。马腾出了家门,来到了庭院里,沿着院中央的石子路,缓缓踱步,想着心思。他想到,失去了董承、王子服等这些内应,攻取许昌,除掉****的难度又加大了。
马腾来到一棵丁香树下,树冠上已光秃秃的,枝杈上只空留了几枚枯叶,让他倍感凄凉。马腾叹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现在的心境就如这棵秃树一样孤寂。正在这时,他听到身后有响动,既像脚步声,又似乎比脚步声轻,若不是此时静到了极点,根本听不出这轻微的响动。马腾以一个久经战阵的武将的敏锐,立刻判断出身后一定有人,而且,图谋不轨。他就手从树上折下一根树枝,迅猛地转过身来,果然看到一个身着一身紧身黑衣的蒙面人,手执一把宝剑,似走似飞地接近自己,已离自己不足三步,若不是自己反应快捷,恐怕对方已将宝剑架在了自己脖颈上了。
“你是谁?想干什么?”马腾厉声问道。
蒙面人并不搭腔,跃向马腾凶狠地刺出一剑。马腾敏捷地向旁边一躲,接着问:“你是曹派来的刺客吗?”
蒙面人仍不出声,又劈刺出三剑,一剑比一剑凌厉,末一剑还划破了马腾的衣服。但马腾依然躲避着追问:“你到底是谁?就是死,也让我当一个明白鬼。”
“我与你子有杀父之仇,我杀了你,是为了替父报仇。”蒙面人恶狠狠地说,虽然竭力掩盖,但还是透露出几分娘娘腔。
“谁与你有杀父之仇?孟起吗?”马腾疑惑地问。
听到“孟起”两字,蒙面人浑身一颤,定了定神,才瞪起眼说:“正是马超,他不但杀死了我的父母,还残忍地杀死了我年幼的弟弟。这样的血海深仇,我能不报吗?”
“孟起还杀死了你年幼的弟弟?这绝对不可能。”马腾难以置信地摇头,“不要说幼童,就是幼兽,孟起也不对牠们下手。你说,你父母是谁,如果你说得情况属实,孟起滥杀了无辜,不用你动手,我先动手除掉这个逆子,让他给你的父母抵命。”
“哈哈哈,”蒙面人仰天凄惨地大笑了几声,冰冷地说,“我父母要是不死,你能成为西凉之主吗?孟起杀他们,不也为了你这太守宝座吗?”说到“孟起”二字时,她的语气里分明充满了柔情和无奈。
马腾一怔,接着就意识到了什么,惊讶地问:“难道你是董坤的女儿?”
蒙面人浑身一颤,没有吱声。
“我还派人四处找过你。”马腾松了一口气,郑重其事地说,“我以我们马氏列祖列宗的名义向你发誓:孟起没有杀你的父母,更没有杀你年幼的叔伯弟弟。你父亲是你大伯董乾所杀,你母亲悲愤之下,杀死了你年幼的叔伯弟弟,然后,自杀了。”
“哈哈哈,好一套惊心动魄、惨绝人寰的说辞,可惜我早料到你们会这样说了。”蒙面人怒不可遏地说,“你们灭了我们董家的满门也就罢了,还丧心病狂地编了这样一套说辞,让天下人耻笑我们董家人无情,我不杀你,何以解我心头之恨”说完,扬起手中宝剑恶狠狠地劈向马腾。马腾急忙躲向一旁。蒙面人施展出了更加凌厉的杀招,招招都欲置马腾于死地。
马腾虽然久经战阵,但剑术毕竟是他的弱项,而他手中只有一根树枝,又很快被斩成两截。更糟糕的是,马腾看出,对方不仅是一流的剑术高手,而且,手中的宝剑更非寻常之物,剑身在月光的照射下泛着湖水一样莹润的光,是马腾平生仅见的宝物。因此,马腾很快险象环生了。蒙面人的剑接连刺中了马腾的衣服,马腾就预感到今天难逃此劫。他对死丝毫不惧,只是觉得自己不明不白地死在一个女孩儿手里,太窝囊太别扭了。
终于,蒙面人使出了一系列繁复的剑招,将马腾罩在了剑影中。马腾只觉得前后左右都是剑刃,一时不知该往哪儿躲避了,一犹豫,就见宝剑从一个意想不到的角度砍向了他的脖颈,他躲避已然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宝剑砍来,内心中没有恐惧,只有未执行衣带诏的遗憾。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一枚石子忽地掷向了蒙面人手中的宝剑,将宝剑打向了另一侧,蒙面人只觉得紧贴宝剑柄的虎口发麻,险些使宝剑脱手。她一怔,扭头观瞧,尚未看到是谁掷出的石子,却见另一枚石子迅猛地飞向了自己的面门,她赶忙一偏头,这枚石子从她耳旁飞过,同时,她也看到一个美貌的中年妇女正对自己怒目相向。蒙面人立即判断出来人一定是马腾的夫人丹落。
来人的确是丹落。马腾从卧房里出去,她也睡不着了。她静静地等了一会儿马腾,未等到马腾回来,却感觉一股凉风从屋外袭了进来。丹落马上意识到屋外一定很凉,而马腾所穿衣服十分单薄。她急忙起身,穿好衣服,拿起一件厚袍子,走向了屋门。
一出屋门,她便隐约听到了说话声,不免有些纳闷:半夜三更的,有谁会在这里交谈。她赶忙加快了步伐,向发出声音的地方走去。刚走出十几步,她就看到一个蒙面人挥舞着宝剑不停地劈刺向马腾,她的心一下揪紧了,并显出了瞬间的慌乱无措。但丹落毕竟久经变故,立刻使自己镇定下来。她仔细看了一眼缠斗的两人,发现马腾最大的问题是手中没有兵刃,如果他手中有兵刃,对方一时半会儿奈何不了他。丹落原想回屋取马腾的佩剑,可见马腾的处境岌岌可危,就担心不等自己回来,马腾就遇害了。她血往上涌,冲动地想冲上去替夫挡刀。可又一想,自己无非只能替夫挡一下而已,还得找称手的兵刃和对方搏命。情急之下,她一眼看到了石子路上的石子,灵机一动,抬脚跺松了两枚石子,俯身去捡。她自幼生活在松潘草原,打小练就了飞石打兽的本事。马超的飞石神功还是得自她的胎教和幼教。
丹落刚将石子捡起,就见夫君遇险,她赶忙将右手的石子掷出。那枚石子不偏不倚刚好击中了蒙面人的宝剑,将砍到马腾脖颈处的宝剑荡开。丹落为了抓住战机,紧跟着将左手的石子也掷了出去,但这只手掷出的石子力道与准度都远逊于右手,因而被蒙面人轻易避开。
“你是谁,为什么要行刺太守?”丹落厉声问蒙面人。
“你是太守夫人吗?”蒙面人审视着丹落问。
“我是。”丹落一怔,她听出了对方发出的是女声,赶忙追问道,“你是?”
“我是你们家不共戴天的仇人。”蒙面人恶狠狠地说。
“她是董坤的女儿。”马腾快速来到丹落身边说。
“哦,你是董坤的女儿。”丹落的表情立刻变得温和了,她和气地说,“我们一直在找你。我们不是你的仇人,你父母之死跟我们马家一点儿关系没有。”
“你胡说!你骗人!”蒙面人激愤地说,“是你儿子马超杀死了我的父母,还杀了我的幼弟。血债要用血来还,我也要让马超尝一尝失去亲人的滋味。拿命来”说着,蒙面人挺剑刺向了丹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