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边陲之地,有国名燕,国运百年而不衰,诸国皆以其为北地之雄。
燕王早丧,留孤儿弱女于人世,皇室衰微,朝局动荡,诸国竞相起兵,欲借此平灭燕国,称霸北地。
燕国太子以十二稚龄登基,亲率大军迎战诸国兵马,十二战十二捷,力挽大厦于将倾。
……
燕国长公主寝宫之内,女人穿着一身白衣,神色端庄的跪坐在案前。
淡白色的烟雾从案上的香炉中缓缓向宫殿四周蔓延,余烟缭绕在女人的身旁,透着几分飘渺出尘之意。
“陛下,长公主正在为先王祈福,吩咐过奴婢,外人不得擅闯。”
“你让开!我算是外人吗?阿姐,阿姐,我来看你了!”
女人听见殿外的吵闹声,眉头微蹙,转头朝门口望去,便瞧见一个少年满脸笑容的向她走来。
少年披着一身染血的盔甲,腰间别着一把空空的剑鞘,发丝凌乱,额头挂着豆大的汗珠,稚嫩的脸庞上透着几分与年龄不相符的沧桑。
女人庄严的神情在看见少年的刹那柔和了下来,她起身迎上少年,掏出袖中的手帕,为少年拭去脸上的汗水。
“你瞧瞧你,都是做王上的人了,做事怎么还这么毛毛躁躁的,像什么样子!”
少年听着女人的数落,丝毫没有生气,反倒是傻笑起来。
“这天底下也就阿姐一个人敢这么说我!”
“小绿,让人在往殿里添两座暖炉。”女人朝门外喊道。
“等等,阿姐,不……添就添吧,暖和些总是好的。阿姐,小心!”
女人回头,正巧撞上少年,身子向后倒去,被慌忙冲上前少年抱住,搂进怀里。
女人的手指无意间触及少年盔甲上那些深浅不一的刀枪剑痕,顿时心疼极了,颤声问道:“盔甲怎么也不换下来?”
“阿姐,我这次回来就是来看看你,仗还没有打完,我过会就得走了。”
女人不解道:“诸国不是都已经退兵了吗?怎么还要打?”
少年冷哼道:“他们想打就打,想退就退,哪有这么好的事情,我要把他们全都灭了!”
女人抚摸着少年的脸庞,眸子里充满了温柔和怜爱。
“你才十二岁啊!”
少年不想让阿姐担心,刻意扯开话题,说道:“阿姐,你在宫中穿什么白衣,这么单薄!”
“父王新丧,身为子女,总该替他守孝的。”
“这衣服以后不许穿了,哪有活人为死人受罪的道理!”
少年言语中带着一丝不喜。
女人柔声说道:“都依你,你如今在打仗,穿白衣确实不太吉利,明日阿姐改穿红衣为你祈福。”
少年刚想说话,却被女人拦住。
“你不用在说了,阿姐的寝宫里不冷。”
少年撇过头,有些赌气的说道:“我若是死了,阿姐不许为我着白衣。”
阿姐悠悠叹道:“你要是死了,在这乱世,阿姐一个人怎么活得下去!”
“阿姐你放心,我不会死的,我要保护阿姐一辈子。”
少年拍着胸脯,看着女人的眼睛,一脸郑重的保证。
女人噗嗤一笑,小嘴微微张开,露出一颗小小的虎牙,看着可爱极了。
少年羞恼道:“你笑什么?”
女人抬起手轻轻敲了敲少年的额头,冲少年浅浅一笑。
“小屁孩,阿姐将来是要嫁人的,用不着你保护一辈子!”
“不许嫁人!”
少年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察觉不对后,脸上涨的通红。
“说什么傻话呢?你不许阿姐嫁人,难道要阿姐嫁给你吗?”
女人作势要去拧少年的耳朵,被少年闪身躲过。
少年扯着嗓子说道:“我的意思是世上没有配得上阿姐的男人!”
“你阿姐不过是一个北方小国的公主,哪有你说的那么尊贵!”
女人捂着嘴偷笑,眼中闪过一丝欢愉。
她才十五岁,不过及笄之年,还爱听那些旁人夸赞自己的话,更何况说这话的是自己最亲的弟弟。
“不说这些了,阿姐,我知道你一个人在王宫里寂寞,特地带了礼物回来给你。”
少年急忙跑出殿外。
“你们不准进去,我……本王自己搬进去就行。”
再回来时,少年双手捧着一个透明的水晶方坛,坛里盛着水,水中有一条金色的小鲤鱼游来游去。
少年把水晶方坛放在案上,一脸炫耀的看向女人,说道:“阿姐,怎么样?”
女人皱着眉头仔细打量了几眼,点头道:“嗯,不错的水晶。”
“阿姐!”
少年气的跺脚。
“好了好了,阿姐不拿你开心了,很漂亮的鲤鱼,阿姐很喜欢。”
少年仿佛松了一口气,开心的笑道:“阿姐喜欢就好。”
“小弟,你不是在打仗吗?哪里寻来的鱼?”
“一个小国的王敬献的,希望我能饶他一命。”
“那你可曾饶了他?”
少年随意的说道:“当然没有,那个国家的王室没一个好东西,我全被我杀了。”
女人听着少年的话,沉默了下来,她不愿意自己的弟弟在十二岁的时候双手就沾满了鲜血,少年说的越是轻描淡写,她的心就越痛。
少年似乎清楚女人心中所想,却不知道如何劝慰她,像个犯错的孩子似的,安静的站在女人的身旁。
“阿姐,你别难过,大不了以后我少杀一点。”少年拉着女人的衣角,轻声说道。
女人摇头,踮起脚尖轻轻摸了摸少年的头,“阿姐不管小弟在外面做些什么,只要小弟能活着回来就好。”
“嗯。”
少年的声音拖的很长,长的像一根没有尽头的线,将两个人紧紧的缠在一起。
小鲤鱼盯着眼里互相只有对方的两人,在水里不开心的吐着泡泡。
“阿姐,我该走了。”
女人抬起一双玉手,极认真的替少年整理好仪容,她仰头望着少年,轻声道:“倾国,要平安回来。”
少年点头,转身向殿外走去。
他在门口突然停住,背会着女人,决然道:“阿姐,等倾国将来南征,把整个天下打下来送你。”
少年说完,没有停留,迈着急促的步子走了。
女人重新跪坐在案上,盯着水中那上奔下的鲤鱼,轻声呢喃:“我一个女子,要天下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