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景觉得自己真的不该留在这里,在他觉得眼睛干涩,为戚天心流泪感到心里堵得慌,他抬脸看着陆浅行,陆浅行却看着门口的位置,他转脸去看门口,却发现,门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被人推开,而站在门口的人不是别人。
是顾清颜!
她穿着咖啡色的薄毛衣,长款的毛衣一直拖拽在她的大腿下,微卷的长发上有着一层还没有试过的雨珠子,她的脸上还蒙着一层水渍,小脸有些苍白,眼睛一动不动地与病床上的陆浅行对视着,那目光飘远而恍惚,时聚时散,她的眼角有晶莹地东西在晃动着,却迟迟地没肯落下来。
相对于戚天心的情绪失控,顾清颜太冷静,冷静到让人都害怕直视她的眼神,因为她的眼神里饱含了太多太多复杂的情绪。
陆浅行看着她那双闪动这莹润光泽的双眸,突然觉得心疼难耐,她从没有这般平静地当着自己的面哭,而他,也曾经说过,不会让她哭,不会让她难过!
“清颜”陆浅行喉头哽咽了一下,他朝她伸出手,他看清了她眼底的陌生和绝望,不,他只是一时鬼迷心窍,他只是太爱她,不想她跟那个男人在一起。
望着那只还绑着医用纱布的手,那只手,曾经为她摘过她认为是世界上最好最美的花,曾经给了她无尽的温暖,她曾在过去的两年里那般地怀念着,疯狂地想念着!
是什么改变了?是年少时太美好,还是现实太残酷?她宁愿她没有神情恍惚地来到这里,她宁愿她没有听到刚才那一席话,她宁愿相信他依然是她心底那个像白衣天使一样的陆浅行。
顾清颜抬脸,将眼眶里的眼泪给逼了回去,地下头时,她的眼眶红了,连发音都在抖,平静的口气却让人听着无限地悲凉。
“浅行,我曾经问过你,是不是怨恨我间接害死了你的孩子,现在好了,我还给你了!”顾清颜哽咽地说完,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她转过身去,缓步走出了病房,修长而单薄的身影随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远。
而躺坐在床上的陆浅行早已红了眼眶,清颜
你为什么不对我大吵大闹?你要是现在一刀杀了我,我也会觉得是幸福的,你这么平静地告诉我,还给我了?是要把曾经的过往都还得一干二净,你是要跟我恩断义绝吗?
“顾清颜”
曾经有人说过,带着爱或是带着恨的离别,是一次痛苦的割裂,却是要用这样惨烈的方式来斩断所有的美好,它就像多米诺骨牌,搭建的时候是一块块地累积而起,但在轰然倒塌时候,却是一口气倒了个彻底。
大街上人这么多,一把把七彩斑斓的伞在雨中聚着又散开,枯黄了银杏叶子在秋雨中瑟瑟地抖动着,雨中,有一人,没撑伞,走在人群里,她就像一个被抽离了灵魂的木偶人,眼眶是红的,眼窝很深,阻挡了要落下的泪珠子,头顶被细雨淋湿,身上的毛衣透着风,让人觉得冷。
周边的喧嚣跟她显得格格不入,她缓慢地抬步,茫无目的地走着,背影是那般的孤寂单薄,她在前面走,后面却紧跟着一辆黑色的轿车,在凄迷的夜色里,那辆车就像是在为她保驾护航,车灯闪动时前方的路被照亮,她那萧索的身影被灯光拉得更加修长,路灯很暗,车灯一直亮着,在一个拐弯处,灯光一闪,照到了路中央,路边却传来一阵噗通的声响。
摔了一跤的顾清颜正趴在地上,爬起来时连脸上的污水都没有来得及擦,她摔得重,踩到了一块滑石,加上路灯的光线又暗,她一踩上去就滑了一跤。
身体重重地跌了下去,脸凉的有些麻木,感觉四肢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她蹲在地上,把脸深深地靠在自己的双膝上,在树影重重的路口,把自己的脸给牢牢地遮住。
事实告诉她,她能如此冷静地离开医院,也就印证了那句话,心死则无话,在听到陆浅行的那些话之后,她还有什么理由去相信他的无辜?
她从来没有向刚才那样痛恨着会把信任交到别人手里的自己。
这比背叛爱情让她更加难以接受!
陆浅行,一命换一命,我们,清了!
欠你的深情,我还尽了!
头顶有人撑起了一把伞,雨声越来越大,在路边汇聚而成一条条细流,夜风吹拂,那把伞立在风雨中,将蹲在地上的女子完全覆盖住,屹立不倒地替她遮住了袭来的风雨。
停靠在她身边的车车顶亮着,照射着前方的路一片雪亮,她抬起头看着撑伞的人,笔直的西装透着他应有的俊朗和严谨,他冲着她微微一笑,伸手指了指旁边停靠这的那辆车。
车的后车窗已经滑了下来,经过改装安放了特殊座椅的座位上,他坐在那里,额头上的纱布还没有揭开,他深邃的目光却朝她看来,凄迷的夜色中,那双黑眸亮得惊人,却也柔和得让人感受到了这雨夜里罕见的暖意。
隔着一道车门,他坐在车里,她蹲在路边。
在见到他的一霎那,她泪如雨下!
G市,幽然的夜色和路灯糅合在了一起,被车轮碾压过去的水痕溅开了又汇聚在一起,两辆轿车先后从一个大铁门驶进去,在一栋小洋房的门口停了下来。
从车里下来的女子穿着不算太高的高跟鞋,暗色中,她的长衣把身体紧紧地包裹住,她把圈在肩头的披肩拢了拢,用这样的方式来使自己稍微暖和,在踏进那个家门的时候,站在门口,她纤弱的身子因为大厅里朝她聚过来道道目光而忍不住地颤抖,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但在抬头时,眼睛里已经不再是刚才那般的惧怕和恐慌,她昂首挺胸,挺直了脊梁一步一步走了进去。
“还知道回来?”主位上,一个身体微微发福的中年男人微眯着眼睛打量着缓步走进来的女子,目光里露出了一丝审视的意味。
“某人是没脸回来了吧,你肚子里的孽种呢?”坐在中年男人身边的女人大概三十出头的年纪,打扮得高贵得体,说出的话却让人心惊,“宋乔伊,你们韩家教出的女儿就是喜欢乱睡男人,搞出了大肚子,让知道的人都笑话!真是好家教!”
站在一边的宋乔伊脸色苍白地看着一步步走进的女儿,一年前她离开严家,本以为她会在外面过得很好,至少不会被严家的人欺负,但现在看来,她又怎么能过得好?
“露露,快,快叫人啊!你爸爸和二姨已经等了你很久了!”宋乔伊看着女儿露在外面的手背上有青紫的伤痕,心里微疼,看着紧跟过来的严西乔,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惧怕的神情。
她们母女俩过得不容易,在这严家并不是外人想象的那么风光,虽是名义上的严太太,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坐在严青身边的女人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露露”宋乔伊几乎是用上了祈求的语气,韩露站着,伸手理了理自己的头发,看着坐着的那一对狗男女,嗤笑一声,语气里带着淡淡的嘲讽,“我爸爸早死了!”
姓严的都不是好东西,吞我家产,占了本该属于我韩家的东西,凭什么还要我卑躬屈膝地去迎合去讨好?
她不像她母亲那样懦弱,但她母亲有什么错,一个无权无势甚至连自保都没办法做到的女人,你能乞求她能有多大的能耐?
严青的脸有些铁青,旁边的女人冷哼一声,“好一张伶牙俐齿!看到了吗?人家可是至始至终都没拿正眼看过你!”
“哌”严青的手重重地拍在沙发护手上,丹凤眼微微眯起,语气有些冷,“露露,你这么不听话,我怎么对得起你父亲的在天之灵?他可是在临终时特别嘱咐我要好好对你们母女俩的!”
“呸,严青,你让我觉得恶心!”韩露吐出一口唾沫,被严西乔一耳光煽得倒在了地上,宋乔伊尖叫起来,扑过来抱住了自己的女儿,“严青,西乔,求求你们,露露她只是一时想不开,她不是存心要顶撞你们的,求求你们,别再打她了!”
韩露瞪大了眼睛,被掌掴流出来的鼻血淌了出来,沾了她的半张脸,她死死地盯着给了自己一耳光的男人,我记得你了,我不会放过你,我不会放过严家的任何一个人!我死也不会放过你们!
“露露,你有没有怎么样?”宋乔伊抱着韩露泣不成声,大厅的其他人感到烦不胜烦,韩露从母亲的怀里挣扎着爬起来,抬头看着严青,“你不是要我陪人吗?我答应你!”
严青握着茶杯的手一顿,严西乔挑眉,两父子对视一眼,笑意深深。
“但我有条件,只要你们答应我这个条件,你们让我陪谁都可以!”韩露紧咬着唇瓣,紧咬住牙关才没让自己相互撞击到颤抖的牙齿声音响出声来。
严青的目光带着一抹深意,不由得低头看着坐在地上的女子,一年前为了拿下一块地皮,他把她灌醉了送上了对方的床,只是,可恨的是,她居然跑了,害得他严家不仅没拿下那块地皮,连早期投入用来打点关系的那笔不菲的资金也打了水漂。
严青看了看韩露,笑容深深,慢条斯理地回答了一句,“好!”
“啪”一记耳光重重地落在了韩露的脸上,韩露直直地站着,脸却被煽到了一边,唇角沾着血,她伸手摸过唇角的血渍,转过脸来,看着给了自己一耳光的母亲宋乔伊。
“露露,你知不知道你刚才说了什么?你为了一个男人不惜把自己折腾到这个地步,你不值得啊?”宋乔伊红着一双眼睛,打过女儿的手心还在抖着,她要用左手紧紧地一把抓住才能控制住自己发抖的手。
她说她要救陆浅行,只要能救陆浅行,她什么事情都愿意做!
当她听到从女儿嘴里说出的这句话时,她差点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