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中午放学,徐正出校门时看到校门口停着一辆献血车。献血车旁还有几张桌子,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模样的人正坐在桌旁谈笑,桌前的横幅上赫然写着“义务献血 无上光荣”的字样。徐正好奇地上前,问医生道:
“我也能献血吗?”
“当然可以了。同学,你先接受一下体检,体检合格了就能上车了。”一位大夫笑眯眯道,边说边指了指停在她身后的那辆献血车。
徐正便按照她的要求测了身高、体重和血压,然后就进了献血车。献血车很像日常的大巴,车里已经有几个献血者在等着了。徐正很快就被安排验血——就是抽十毫升血查血型和检查血液是否合格。
在等待结果的同时,徐正看到身边有一位正在接受献血的学生模样的人——他的胳膊上插着细小的软管,软管里奔流着鲜红的血液,一个不大的电子天平在不停地摇摆,天平上放着一个深红的血袋,血袋在慢慢地膨胀着。虽然从此人的面部表情上看不出什么痛苦,但徐正还是吓了一跳。他从未献过血,因此心中多少有些惧怕。
很快他的检验结果出来了:符合献血标准。而另外一位就没那么幸运了,他似乎是被查出患了肝炎而被迫悻悻地离去。
车上的护士招呼徐正多喝点纯净水,否则在献血时容易因血液过于黏稠而不好抽取。徐正由于心情紧张,勉强喝了半杯纯净水。
开始抽血了。徐正哆哆嗦嗦地把袖子捋起,护士用胶条把他的胳膊一捆扎,青色的血管顿时暴出。粗大的针头戳进了徐正上臂的静脉,徐正顿时感觉血管像是要猛然爆裂一般——这针头好粗啊!
由于事先徐正没怎么喝水,因此血液比较粘稠,抽取时速度较慢。徐正看到小小的电子天平不停地摇晃,电子天平上的数据缓慢地挑动着,抽血泵发出轻微的“嗡嗡”声,让徐正不禁毛骨悚然。护士要徐正握拳再舒展,反复地做这个动作,以便加快血液的抽取速度。徐正只好照办。
终于抽完了200CC(由于徐正是第一次献血,因此只能献200CC,第二次献血就可以献400CC)。护士拔掉了针头,给了徐正一根棉棒,要徐正仔细按压五分钟再走。
但是徐正忽视了护士的嘱咐。打小以来徐正身体的凝血功能都很好,一般的打针、抽血之后几乎不用棉棒按压。徐正满不在乎地按压了有一分钟就将棉棒扔进了垃圾桶,随后漫不经心地捋下袖子,准备穿外套。
猛然间他感觉自己的胳膊凉飕飕的,回头一看立即吓了一跳:自己的衣袖已经被喷涌而出的献血而浸透,地上都滴了一大滩!护士见状也吓了一跳,赶紧安排徐正坐下,用棉球仔细地给徐正揩尽徐正胳膊上的血渍,然后又递给徐正一个棉棒,让徐正坐在那里仔细按压十分钟,经观察正常后才能离开。
这次徐正老实多了,坐在那里仔细按压着针口。护士阿姨一边用墩布费力地拖着地板上的血迹一边唠叨道:
“你以为献血用的针头是普通的吊水针头哇?这可是七号针头,大号的。所以你们一定要仔细按压,不然要出危险的!”
按压了十分钟后护士见徐正的针头已完全没有出血迹象,就让徐正回去了。下车时徐正在无偿献血咨询处领了一本大红的献血证——献血证里注明了献血者的名字、献血地点和血型,徐正的血型是O型。徐正是平生以来第一次知道了自己的血型!
无偿献血证上还规定了无偿献血者的一些福利。徐正穿着那件血迹斑斑的衬衣,拿着外套回寝室了。
中午徐正并没有休息,而是抓紧时间去洗了衬衫。衬衫的袖子早已被鲜血所浸透,如果不马上洗的话就会很难洗掉。洗完后徐正就赶着去上下午的体育课了,真没感到一点的头晕或不适。
但是衬衫还是没能完全洗净——袖子上还是留下了淡淡的血痕。
吃晚饭的时候程同学和“二百斤”知道了徐正中午义务献血一事。程同学说老徐你真有胆子,反正我是不敢献!“二百斤”也直嚷嚷:
“阿正你献个屁血啊,献血对身体不好!老子还想让别人给我输点血呢!”
“二百斤”就是这样的人。记得上回和他一起吃早点,一个乞丐摇着破搪瓷缸蹒跚而至,向徐正乞讨。徐正见其老迈而不忍,给了他一块钱。老头又转而向“二百斤”乞讨,口中“大兄弟,行行好”之类咕哝个不停。但“二百斤”不为所动。最后折腾得烦了,便道:
“你问我要钱?我都穷得揭不开锅了,还想向你要呢!”
一句话使得叫花子拔腿就走,再不在此人身上耽误工夫。
徐正打电话告诉了母亲自己无偿献血一事。本想得到自己母亲的赞许和鼓励,谁知当了几十年铁路医生的母亲很是焦急,怒道:
“好好的你去献什么血?那些针头往往消毒不彻底,小心传染上肝炎!”
徐正又好气又好笑,赶紧向母亲解释那些针头、针管都是一次性的,不必有此杞人之忧。母亲又絮叨道献血会影响身体健康的,要徐正再别做傻事了。徐正越听越烦,最后直接挂了电话。
徐正很纳闷身为铁路资深医生的母亲怎么也会讲出这等糊涂搞笑之语。徐正很早就了解到适量的、有规律的献血不仅不会影响献血者的健康,反而会激发自身的造血功能,对健康还有促进作用呢!
很快戴大美女也知道了徐正献血一事。她的消息总是特别灵通。一次戴芳找到了徐正,笑嘻嘻道:
“听说你上次在校门口的献血车上无偿献血了?据说衬衫还染上了血,再也洗不掉?”
“你怎么知道的?”徐正很是吃惊。
“这你就别管了。”戴芳很是得意。
顿了顿,她又问道:
“可领了什么营养品没?”
“没有呀!”徐正闻言有些惊讶。
“一把伞也没有给你?”
“没有。就……就喝了半杯水,说是要用来冲淡血液的!”
“哈哈,你可真背运哪!你可能还不知道,去年年底的时候经管院团委组织积极分子去无偿献血,我们班的是‘黑皮’组织的。把我通知了,还通知了另外五、六个人。院团委安排大巴把我们送到了兰空医院,每个人献了200毫升,最后每个人都发了100块钱,还送了两盒鲜奶、一把印着‘无偿献血 造福你我’的雨伞呢!”
“不会吧?无偿献血怎么还发钱、给东西?“头脑单纯的徐正一时摸不着头脑。
“呵呵,你真单纯!我估计上次我们献血是由于学校组织的缘故,所以发钱、给东西,学校也可以借此捞点名誉,一举双得;而去献血车上献呢属于‘盲流’,没组织每单位的,属于十三不靠,当然血站也就不需要付什么成本了!“
一席话说得徐正心里不是个滋味。戴芳又道:
“怎么,‘黑皮’没通知你吗?班上其他几个班委他可是全部通知了呀!“
“没有。“徐正气呼呼地答道,”可能是因为我平时看他不惯,言语又多有冲撞,他对我怀恨在心罢了!“
“算了,无偿献血也是件好事。利人利己,对自己的健康还有好处哩!我昨晚在网上查了,每半年献一次血是很适宜的,对自己的健康也有好处。要不以后我们俩每半年都去献一次!“
徐正欣欣然答应了。从此徐正和戴芳还真的每隔半年就去献一次血。当然了吃一堑长一智,徐正再也没有出现过“血染衣襟“的事故。
自从经历了“非典“后,徐正的思想有了很大的改变。他感到人的生命在造物主面前实在是太脆弱了,因此要在有限的生命里利人利己、及时行善,为国家、为社会都做些有益的事情,而献血就是一件善事。
一天下午没课,徐正和“二百斤“先去了黄河边玩耍,感觉无聊了又结伴去了学校的后山。
后山其实是个黄土山包,垂直海拔并不高。它距西北交大的后门并不很远,因此是西北交大学生散心、泡妞常去之处,遂得名为“后山“。据说山包上本来是寸草不生的,但这几年市政府投入大本钱搞绿化,因此终于有了些绿色。徐正和“二百斤“很快就攀上了山顶。
山顶上绿草茵茵,杂花缤纷。蝶儿在他们面前飘飞,苍鹰在脚下的山谷里悠悠盘旋,不远处的喷灌设备喷出的细流在阳光的衬映下居然出现了七彩虹光!
徐正和“二百斤“很是陶醉,两个人一边欣赏美景一边说些闲话儿,直到太阳落山了才依依不舍地踏上归途。
快到桃源公寓时徐正和“二百斤“猛然发现前面的街角处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似乎还传来哼哼哈哈的唱腔声。
徐正和“二百斤”很是好奇,便挤了进去。原来是一个演出队在唱秦腔!这个演出队的演员服装并不华丽道具也不精美,应该是乡镇一级的演出队。但是演员们个个都很有激情,唱出来的秦腔字正腔圆,很是专业。周围挤着看热闹的人基本上都是城中村的农民,有青年人,也有白胡子一把的老年人和抱着年幼孩子的少妇。大家都笑嘻嘻地听着、看着,都很入神;老头子、老太太张着没牙的嘴“嘿嘿”地笑着;抱着孩子的少妇也在憨憨地笑着,脸上两朵“高原红”分外明亮;被抱在怀中和牵着手的小孩子也在安静地听着。
徐正和“二百斤”以前从未听过秦腔,但这次很快就听入了神。秦腔粗犷豪放,声声、句句、字字都撼人心扉。和著名作家贾平凹说的一样,秦腔不是“唱”出来的,而是“吼”出来的;粗犷的秦腔真是彻彻底底反映了八百里的秦川的荒凉与厚重,真是真实地再现了秦人的剽悍、威猛和豪迈!
两人不知不觉听到华灯初上。由于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两人才依依不舍地返回桃源公寓。但是这悠扬、粗犷、豪迈的秦腔,将会永远留在两个人的心灵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