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特热。人特困。上课特没劲。
气温越来越热,下午上课的时候,同学们都感觉到自己的脑袋也越来越沉,眼皮越来越低,恨不得趴在课桌上大睡一场。
范弥胡的脑袋是最大的,还享有“范大头”的美誉。在全班30名同学中,他的脑袋最沉,眼皮最低。上课还没到5分钟,他就开始起打瞌睡来。
不光范弥胡开始犯迷糊,全班同学,除了学习最好的周曼迪,大家也都迷迷糊糊,昏昏欲睡。
唉,这该死的鬼天气!
幸好讲台上站着的不是光瞪眼就能吓死人的石老师,而是那个教历史的老古董胡老师。胡老师上了年岁,视力不太好,虽然有比酒瓶底还要厚的眼镜片为他撑腰,可还是看不太清楚。他张耳一听,教室里没有人小声说话,纪律很好;放眼一瞧,看到全班都在瞌睡连天,还以为大家是在不停地点头。华老师在心里感动得几乎要流泪:这一班捣蛋鬼终于知道认真听课了!于是胡老师精神抖擞,越讲越来劲。
殊不知,大家是困得没有精神再捣蛋了。
下课铃一打响,胡老师抹着感动的泪花走出教室。在他身后,全班同学四仰八叉地开始伸懒腰:
“哎呀,这节课睡得好舒服!”范弥胡意犹未尽。
“周曼迪,待会儿把你的课堂笔记借给我抄抄!”田田还算爱学习,向周曼迪借起了课堂笔记。
“哎?周曼迪,为什么你上课脑袋不犯沉呀?”肖小笑觉得奇怪。
“我知道我知道!”范弥胡嚷嚷开了,他看了周曼迪那娇小的身子一眼,说,“周曼迪那脑袋才几两重呀!肯定连我的一半都不到,她想沉也沉不起来呀!”
田田却不服气:“你怎么知道你的脑袋比周曼迪的脑袋重?”
范弥胡说:“因为我的体重比她重,自然脑袋也比她的脑袋重!”
田田还是不服气:“体重重并不一定就说明脑袋重呀,你那么胖是因为你吃的多,只能说明你的胃重。”
这个田田,平时就她爱跟范弥胡抬杠,而且每次都能让范弥胡无话可说。范弥胡一看,好嘛,又跟我干上了,今天我拼了命也非要说服你不行!他说:“因为我的脑袋比周曼迪的脑袋大!”
“脑袋大就一定重吗?”田田反唇相讥,“说不定周曼迪的脑袋是实心的,你的脑袋是空心的!”
什么?竟然说我的脑袋是空心的!范弥胡气不打一处来,他拍着自己的大脑袋说:“就我这脑袋,足足六斤四两重呢!你们谁能比过我?”说完还气势汹汹地打量了一遍全班同学的脑袋,那眼神好像自由市场里的西瓜贩。
“我看顶多也就二斤重!”范弥胡越着急,田田就越觉得好玩、越是跟他过不去。看到范弥胡又要说什么,田田突然来了一句:
“不服气的话可以去称!”
“称就称!”范弥胡没经过脑子就来了这么一句。
真是天下奇闻,脑袋还能称有多重!听范弥胡这么一说,全班同学也都来劲了,呼啦一下把范弥胡围了几层,都想看看他是怎么称自己的脑袋有多重的。
范弥胡心想:糟糕,一不留神中了那个鬼丫头的诡计--脑袋就在脖子上长着,总不能切下来放在秤上面去称吧?但范弥胡不是个轻易服输的人,他走向教室前面供同学们称体重用的电子秤旁边,也顾不上脏,躺在地上,把脑袋放在称上面。肖小笑走了过去,从显示屏上面读数:“8斤半!”
“哇!”同学们都吃惊,没想到范弥胡的脑袋这么重。
“上次我老爸买了个猪头也不过十来斤。”何昕小声说,惹得同学一片笑。
范弥胡没听见何昕拿他的头跟猪头比,他站起来,洋洋得意,还故意摇晃了几下那个大脑袋,越摇晃同学们越笑得厉害。
“不对不对!”田田却说,“称的时候身子是和脑袋连在一起的,肯定对结果有影响,绝对不准!”
“什么?”范弥胡火冒三丈,“难道要我把脑袋切下来再称吗?”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田田故意逗范弥胡,“你就切下来称一称嘛,称完再装回去!”
“别……开开开完笑了!”范弥胡终于慌了,“脑袋怎么能随便乱切!”
田田乘胜追击:“好,你不敢称脑袋,说明你的脑袋也没多重,肯定是空心的!”
范弥胡感觉田田这个鬼丫头疯了,他说:“把脑袋切下来我就死了!死了之后我也就没法知道我的脑袋有多重了。”
“嘻嘻嘻,我们大家伙儿知道就行了!”田田感觉很过瘾,这次跟范弥胡拌嘴,真是大获全胜。
“就算把脑袋切下来,那脑袋里面的血也就流出来了,再称肯定还是不准!”范弥胡又说。
这句话倒有理。看来,要想知道自己的脑袋有多重,还真的很麻烦很麻烦!
上课铃又打响了,同学们顾不上讨论范弥胡的脑袋问题,纷纷火速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倒不是大家特遵守纪律,实在是因为这节课是传说中可怕的心理健康课。
心理健康课的孔老师是全班同学最怕的老师,比他们的班主任石老师还要害怕。因为石老师也无非就是骂你几句,而一旦惹上了孔老师,她会在课堂上让你当堂接受什么“心理测验”,分析来分析去,运气好点的同学还能得到“聪明善良”之类的评价,运气差的没准就会被说成是“心里扭曲”、“变态”,让你在全班同学面前抬不起头来。所以每次上完心理健康课,同学们的心理都特不健康。
而孔老师上课时又要求特严格,别说打瞌睡、犯迷糊,就算是眼皮拉拢也不行!必须都把头抬起来看黑板!范弥胡说,这个孔老师,应该是“恐”老师才对。
还好,刚才第一节课大家都养精蓄锐完毕,课间十分钟又被范弥胡提了一次神,所以大家精神都特好。
教室门被推开了,同学们惊喜地发现,走进来的并不是孔老师。
“孔老师的孩子生病了,我来替孔老师上一节课。”走进来的那位陌生的老师说。有人认出来他是教六年级的许老师。
孔老师没来,大家都不由松了一口气。再看看这位许老师,长得慈眉善目、和蔼可亲,今天又是临时代课,肯定不会跟大家过不去。
肖小笑趴在田田耳边说了一句话,让田田乐得合不拢嘴,瞪大了眼睛直说:“真的?那可太来劲了!”还回头瞥了一眼范弥胡。
从这一瞥中,范弥胡看出来田田可没安什么好心,但他又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玄机。
实际情况是,肖小笑听说过这位孔老师,他倒没有别的什么特别之处,只不过有个口头禅:“犯迷糊!”
田田心想:哈,这节课有范弥胡好看了!
范弥胡可不知道许老师的这个口头禅,他的脑子里还在反反复复地想着刚才的那个问题:怎样才能称一称脑袋的重量呢?
要知道,范弥胡虽然粗心大意、爱犯迷糊,但还从没有过什么问题能难倒他!而刚才田田跟他抬杠抬出来的这个问题,实在让他感到为难。
不幸的是许老师似乎没有他长得那样宽仁。还没刚讲两句半,许老师就已经在敲桌子了:“上我的课就要精神抖擞,不准打瞌睡,不准犯迷糊!”
看,口头禅说来就来了!
噌!范弥胡站了起来。
他刚才一直在走神,突然听到老师叫他的名字,赶紧站了起来。
孔老师不知道他的名字,奇怪地看着他:“我又没点你名,你站起来干什么?”
“难道我听错了?”范弥胡小声嘀咕着坐了回去。
田田乐得眼睛和鼻子都挤到了一起,成了包子。
可是没过几分钟,许老师又开始说:“这个知识点不太容易掌握,大家一定不要犯迷糊……”
范弥胡又站了起来。
许老师脸色变了:“你怎么老站起来?犯迷糊了你?”
“对呀!”范弥胡还以为许老师在问“你就是范弥胡?”
许老师气不打一处来,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范弥胡!”全班同学齐声替范弥胡回答。
许老师像丈二和尚摸不清头脑,整个教室里现在就他最迷糊。
费了半天劲儿,许老师终于弄清楚了,原来人家的名字就叫范弥胡。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以后想说犯迷糊的时候,我就不说犯迷糊,改说另外一个词。
于是,许老师重新宣布规矩:“上我的课要求精神抖擞,不准打瞌睡,不准犯糊涂!”
“什么?你要找我老爸?”范弥胡大吃一惊。
在全班同学的大笑声中,许老师差点儿晕倒在讲台上。
放学后,肖小笑和田田一边回家一边讨论范弥胡一家人的名字。
田田故意逗范弥胡:“你叫‘犯迷糊’,你老爸叫‘犯糊涂’,那你爷爷叫什么?犯神经?”
“胡说!你爷爷才才才……”范弥胡急了。田田以为他要说“你爷爷才叫犯神经呢”,没想到范弥胡却说:“你爷爷才跟你叔叔一个名字呢!”
田田一愣,接着笑得喘不过气来。原来这竟然是范弥胡叔叔的名字!
肖小笑也笑得停不下来:“你叔叔怎么会叫这个名字呀!”
其实,范弥胡的叔叔叫范申敬,也是谐音闯的祸。
田田好不容易笑停了,他问范弥胡:“那你爷爷究竟叫什么呀?”
一提到爷爷的名字,范弥胡就自命不凡起来。因为他爷爷是一位颇有名气的大学教授,名字也特有气势,叫范国兴,是复兴中国的意思。
“哦--”田田和肖小笑一起发出肃然起敬的声音,看来,他们也都听说过范弥胡爷爷的大名。
田田感慨着说:“看来你们全家,就属你爷爷的名字最好!”
“那当然!”范弥胡自尊心得到了充分滋润。
田田接着评价道:“你叫‘犯迷糊’,你爸爸叫‘犯糊涂’,到了你爷爷,终于--‘犯过醒’来了!”
爷爷好端端的名字却被解释成了这个样子,范弥胡气不打一处来。他拿出武松打虎的架势想要“教训教训”田田,可田田机灵着呢,一躲一闪,范弥胡就是打不着,只能干着急。
肖小笑赶紧从中调停,他把两个人隔开:“好啦,好啦!范弥胡,快给我们说说,有一个教授当爷爷,感觉怎么样?”
肖小笑和田田虽然和范弥胡从小在一起长大,但范弥胡的爷爷他们倒真没见过。因为范弥胡的爷爷所在的大学并不在本地,他平时工作非常忙,三天两头到全国各地开会、搞研究什么的,别说他们俩,就连范弥胡自己也并不常见爷爷。
不过,范弥胡倒非常庆幸不能常见到爷爷。
“为什么?”肖小笑和田田纳闷了,如果他们也有一个大学教授当爷爷,还不乐疯了?
范弥胡努努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只说了一句:“唉,跟你们说了你们也搞不懂!都怪我爷爷学问太深了!”
“学问深不好吗?”肖小笑和田田面面相觑。
转眼间,他们已经一起走进了他们所住的小区--可乐小区的大门。他们看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小区的大门上方原本挂着一条横幅,上面写着:
“热烈祝贺可乐小区落成十周年!”
现在,有两块方形的大纸贴在了横幅上面,把“祝贺”二字遮住了,改成了“庆祝”。肖小笑读道:“热烈庆祝可乐小区落成十周年--看,我本来就说原来的‘祝贺’两个字用错了嘛!祝贺只能是别人祝贺我们,哪儿有我们自己祝贺自己的!”
“可是……”田田却觉得别扭,“词虽然改对了,可横幅上多了两块‘狗皮膏药’,也变得好丑好丑!”
除了这条横幅,小区的大门里有一条宣传廊,平时贴着海报什么的宣传材料。本来这些海报设计得图文并茂,印刷也很精美,给小区增色不少。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些海报上面竟也然被贴上了不少“狗皮膏药”,大一块小一块的。仔细一看,都是改正了一些错别字和语句不通顺的句子。
其实这些错字错词早就被同学们发现了,最爱管这事儿的周曼迪还组织了一批同学总结了所有的错误,并提交给居委会主任樊大妈,樊大妈也保证,等下次再印刷海报的时候,一定纠正过来。
肖小笑挠着头皮说:“错误虽然被改正了,可海报这也太难看了,到处都是补丁,简直成了丐帮!”
田田也说:“就是,究竟是谁这么无聊,偏要鸡蛋里挑骨头!”
居民们也都指指点点,不知道是谁干的“好事”。居委会的樊大妈正站在小区的院子里发怒,而老刘头呢,则信誓旦旦一定要抓住这个捣蛋分子就地正法。
只有范弥胡,紧紧地抿着嘴唇,一句话也不说。过了好大一会儿,才慌里慌张从牙缝里吐出来几个字:
“糟糕,肯定是我爷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