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会儿,温暖左看看右瞧瞧,眼见没人肯护着她了,含着嘴唇咬了又咬,这才亦步亦趋的走向伊一,不情不愿,怯生生的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出一个字。
伊一不忍心,张开双臂把温暖揽进怀里,抚着她瑟瑟发抖的背,轻声宽慰:“没事了,暖暖,没事。”
“小叔,算了吧,暖暖还小,随便她喊我什么,其实我都无所谓的。”
温景之叹息,女人总是比较容易心软。
晚间的时候,两人从温家老宅出来,谁的心头也不轻松,一路无语。
其实伊一很想问问他,为什么不要孩子?即便是有了温暖,可夫妻俩个不是应该有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孩子么?她还是会对温暖好,他究竟是不要孩子,还是不要和她的孩子?
将伊一送回家,温行昀又出去了,一直到凌晨才回来的,车子开进院子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家里灯火通明,和往日的景象大不相同,他微微有些吃惊,停好车子,他快步走到门口,打开大门,客厅里所有的灯都开着,灯光明亮的有些耀眼。温行昀有些疑惑的一路往里走,一路顺手关了灯,等他走回卧室,发现卧室里也是灯火通明,但是伊一好好的躺在床上,她把自己缩成一团,面朝着卧室的门侧卧着,两眼紧闭正睡得安详。他忽然就松了一口气,关上大灯,慢慢走到床边,背靠着床在地上坐了下来,昏黄的灯光下,他把脸埋在双手的手里,疲惫的呼出一口长气。
他出去在高架上兜了个大圈子,在空旷的地方吹了半小时的风,活像个神经病,他知道白天的事,又让伊一受伤了,可他真不知怎么去安慰她,自己都没理清头绪了,还怎么去安慰她?
在新的一周开始后,伊一回复往常的样子,按部就班的生活着,温行昀也配合着她,每天照样按时接送,回到家就再也不出门。两人待在一起的时间多了,但却隔的越来越远。
温行昀觉得一****在煎熬,伊一也一****的越来越沉默。这一天,温行昀洗了澡,走出浴室,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往床边走,来到床边,他看着床上的伊一,只见她眼神呆滞的看着天花板。
最近这段时间,这种眼神几乎就是伊一的常态:无神的,压抑的,目光长时间的定在某一个点上,他知道这是极度压抑的人才会有的眼神,他每一次看见她的这种目光,都如心上被压了一块巨石让他透不过起来。时间久了,仿佛所有的东西似乎都被压迫到了一个临界点上,温行昀把手里毛巾放下,终于清楚而缓慢的说出:“伊一,我们还是离婚吧!”男人的这句话说出后,房间里马上就空旷而寂静下来,似乎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太过安静的空间,带着一丝沉重的气氛。伊一躺在床上动都动不了,她觉得耳边响起了巨大的轰鸣声,她的身体似乎在急剧的下坠!终于,终于还是掉了下去啊,一直以来,她都是战战兢兢,如站立在万丈深渊上的钢丝绳,心悬在在喉咙眼上,恐惧时时旋绕在心尖,终于在惶恐的试着朝前走的时候掉了下去。伊一觉得疼,哪儿哪儿都疼,就连身边的光线都刺的眼睛无法忍受,她抬起一只胳膊挡在眼睛上,很轻的说了一句:“温行昀,我好疼呵。”她的音调平稳,不带着一点要哭泣的腔调,寂静,默然,没有哭,没有哀求,甚至没有其他的语言。
可这样的平和对于温行昀来说冲击力太强大了,他宁愿伊一哭着喊着或者骂他打他都行,可是她什么都没做!他突然觉着这句话或许对他自己的杀伤力比较大,因为他几乎要被从四肢百骸冲过来的绝望给湮灭!其实就在刚才他终于说出了离婚的那一瞬间,他是有解脱的感觉的,可是这种解脱的快感来得快去得更快。
这段时间以来,即使在伊阳说出那番话之后,他也绝对没有想过离婚俩个字,可今天不知怎么的,他竟脱口而出,是伊一的那个眼神太过空洞的缘故么?
但是伊一的那句“我好疼”,又让他的心猛烈的抽紧。有一种钝痛,悄然袭上温行昀的心脏,这种疼痛对他来说并不陌生,在莫轻衣浑身是血的倒在他怀里的时候,他有过比这种痛更为强烈的感觉,可此时此刻,这种痛重新又袭上心头的时候,还是让他措手不及。那强烈的疼痛感是极其真实的,就像是一种真正的病痛,一阵接着一阵。温行昀忽然有些晕眩,他扶着身边的墙壁,稳稳心神,又看向床上的伊一,他张了张嘴又闭上,伤害的话已经说出,就如泼出去的水,还能收回么。伊一还保持着刚才那个姿势,昏黄的灯光下,看不清她的表情,她遮在眼睛上的一只手,手掌朝上,掌心纤弱,苍白而无力,她的那个姿态是那般柔弱隐忍,隐隐透着一种无力的绝望。
温行昀长久的凝视着她,以至于在他以后漫长人生岁月中,伊一的这个姿态,被永远留在了他的心尖上,想一遍,痛一遍。温行昀转身离开这个房间,他走的极慢,每走一步,好像就有一些属于他的东西,正在慢慢的离他而去,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他疼到麻木的心口告诉他,那东西很珍贵,很珍贵……轻轻带上身后的门的时候,温行昀在心里说:伊一,我们都走错了路,现在我放开你,你要的生活,我给不了,我似乎,已经失去了爱人的能力……这句话,他本来应该当着伊一的面说,但是他把伊一的沉默和说出口的唯一的那句话,当做是她的回答,他以为,她也已经放弃。所以,他不想矫情,不想再让她因为他的话而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