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禁疑惑,伊一平时都不会跟温暖大小声的,即便孩子做了什么不恰当的事情,她只会耐心的一遍又一遍的纠正,从不会疾言厉色。
温行昀换好鞋子,脚下不由的加快了步子。
“你这是公报私仇!”这丫头一字一顿,最近好像还学了不少的成语。
那软软尖尖的童音,夹杂着不容小觑的怒气透过未曾关实的门板传递到温行昀的耳朵里,他稍稍顿住脚步,迟疑着是不是立即进去。
门缝儿里站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小的双手叉腰,溜溜的一双眼,瞪得滚圆,虽然是仰望的角度,气势倒是不小;大的一脸坚决,毫不退让,手里还紧紧攥着一个不知名的东西。
“公报私仇用在这里可不恰当,第一,我们之间没有什么私仇;第二,这跟公报搭不上边儿,我们现在讨论的依然是你的私事!我说,不可以!”
伊一退后一步,脸上的神色稍微缓和了一些,“明天中午给你,好不好?”
“不好不好,我就是现在要吃!”
温行昀听得迷迷糊糊,一脚踏进温暖的小房间,“怎么了,一进门就听见你们在比嗓子。”他不疾不徐的站到温暖身后,从后面抱住小家伙一把举了起来。
光光只是这样一个动作,伊一已经觉得这男人进来就是护犊子来的,她一口气只能叹在肚子里。
温行昀一双眼在她们两人之间穿梭了下,抬手捏着温暖的粉颊,“跟爹地说说,你又怎么惹你伊老师生气了?”
伊一有些黯然,垂下眼睑,虽然她从来没有提过要让温暖喊她妈妈,可作为她的丈夫温暖的父亲温行昀,他也从没主动提出来要温暖改口,她似乎被他们父女两个隔绝在外,始终融入不到他们的世界中去。
小温暖听温行昀这样一问,立即委屈的扁扁嘴,眼里竟有亮晶晶的东西在闪。
“爹地,她没收妈咪送给我的糖……”声音细小,带着显而易见的鼻音。
温暖这话,本就存在语病,莫轻衣已经不在,她更不可能叫伊一做妈妈,如今她口中的妈妈只可能是一人,那便是滕曼。
温行昀闻言,轻轻蹙着眉,望了眼对面的伊一。
“只是几颗糖而已,非要这样跟孩子计较吗?”说着,眼光停在她攥紧的右手。
伊一咬了咬下嘴唇,退后一步,抬起下颌,“你是不是都打算不管是非对错的就认定我欺负一个小孩子是不是?”这么长一句话,她一点停顿都没有带,又道:“孩子最近在学校老是牙疼,我平时很注意她的饮食和口腔卫生习惯,她又还没到换牙的年纪,怎么会突然的就牙疼?”
她指了指写字桌上的一个十分好看的铁盒,又摊开手心,“今天吃过晚饭,我到她房间为她收拾床铺,就发现了这个和这个。”
“这是我妈咪送给我的!就是不准你碰!”温暖突然提高音调,倾过小小的身子,一把从伊一摊开的手掌心中抢过那两颗糖,当宝贝似的按进她的胸口,之后,便脖子一扭,背过身子,将下巴搁在温行昀的肩膀上。
伊一也许是被她这样的敌意给惹火了,也许是被温行昀这样不闻不问的态度给冻到,总之,她心里很不舒服,“暖暖,你不能吃这么多的糖,更不能在晚上吃糖,咱们在学校的时候,不是有牙医叔叔给你们专门讲过课吗?”
温行昀暗自摇头,她这番话要是有用,估计两个人就不会僵到现在了。他知道那盒糖的来历,更加明白那盒糖对于温暖来说,是怎么样的一种情感寄托。对于伊一,他知道她是为孩子好,所以,他也没有办法说她什么,她对暖暖尽心,他也不是没眼睛看不到。
“好了,不是什么大事儿,伊一你先回房去,我跟暖暖说,好不好?”
他觉得这样僵持下去不是办法,只能出此下策,分开安慰吧!
伊一一走,温行昀便将趴在他背上依旧在抽抽噎噎的温暖放到床中间,他看得出来,这孩子对伊一有敌意,他一时间想不到办法解决,加上心里对伊一够不上太多的关心,事态不严重起来,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可今天两个人这样一闹,他已经不能再回避下去。
“暖暖,晚上吃糖确实对牙齿不好,即便是白天吃,也不能多吃的,伊老师说的没错啊,她也是为暖暖好啊,你想想看,要是生了蛀牙,咱们的暖暖一笑,黑漆嘛乌的,丑不丑呀!”
温行昀见她没反应,话锋一转,“爹地记得,你以前很喜欢伊老师的……”他的后半句不晓得要怎么说出口,他盯着孩子那双澄澈的眼眸,竟没来由的觉着心虚。
“爹地,暖暖想回家,暖暖想妈咪。”话未说完,便有大颗大颗的泪水滴落,在粉色灯光下发出钻石般的光彩来,明明是水样物体,却像是生了尖利的刃,一下一下的刺着温行昀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到了嘴边的话,愣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温行昀哄完小的,又怏怏的跑去主卧,进门找了一圈儿,愣是没有找到,眼瞅着隔壁的书房还从门下面的缝中透着光亮。
伊一笔正的端坐在电脑跟前,双手噼里啪啦的不知在打着什么。
温行昀放轻脚步,走近一看,才发现她已经打了整整三大页。
“在写什么呢,这样认真。”
伊一回头,见来人侧着脸坐在她的左后方,有半张脸是迎着灯光的,他的表情不如常时的懒散,支着下颌一丝不苟的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