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明瑶取过信纸,检查了一下,盖上章印,然后交给了叶寻,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对梁益道:“你带着辛家军回垠川去,此事嘴巴要闭紧了,一点也不得泄露出去,顺便将这两人带回去,关起来,供吃供住,限制活动,往后再听我通知。”
她手一指,是肖大人和薛宾。
肖大人嗷嗷叫了起来:“哎,辛大小姐,我保证不会说出去的!你不要关我啊,我府上还有……”
辛明瑶不想听,摆了摆手,便有士兵直接将他二人拖下去了。
辛明瑶又仔细交代了梁益以后,便让他们撤回垠川了。
叶寻见辛家军带着肖大人和薛宾,就这么消失在了山林里,他问:“那主子,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当然是回凤岐城了。”
“可主子,你的寒毒……”
“先撑着吧,反正死不了。等回了凤岐城,再找大夫治便是了。”
叶寻皱了下眉:“可主子,那位大夫说了,身中寒毒不能够剧烈运动,劳累的话,寒毒会加剧的。”
“那也得回凤岐城啊,实在不行,就在中途的其他地州歇息也行。况且这次我已经改坐马车了,没事的。”
辛明瑶坐上肖大人离开茂州时乘的那辆马车,取出一面铜镜,将莫辛的面皮贴了上去,又放下车帘,飞速地换了一身白衣男装,这才招呼叶寻来驾车。
叶寻沉默了片刻,其实他想说的是,主子为何不回蜀州去,由此出发,也要不了几日就能到了,而且那儿不仅有辛家,还有凤饶酒馆。
然而想到之前他提议辛明瑶为什么不找凤楼主帮忙时,主子的神情好像不太自然。叶寻估摸着,是主子和凤楼主闹了不快,这样的话,他再劝也劝不动了。
叶寻默默地上了马车,调转马车往北,继续踏上回凤岐城的路。
辛明瑶以为她的寒毒能克制住,谁料,当夜还是发作了。
即便是今日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运动量,但寒毒发毒似乎已经不是按照劳累程度来决定的了,她身体里的毒素应当是扩散到了全身各处,因为辛明瑶明显觉得,这一次的寒冷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猛烈,就像从骨子里发出来一样,她觉得自己好像要结冰了。
叶寻自然是担忧得不行,他们今夜是在一家普通农舍借宿的,农舍屋主是一对本分的老夫妻,年龄也大了,也帮不上什么忙,于是叶寻一个人又是劈柴烧水的,给辛明瑶换了好几次热水。
辛明瑶脑子里是清醒的,她知道叶寻为她做的这些,心里很感动,但是也有些愧疚,好像她难受,还连带着叶寻晚上也休息不好了。
然而辛明瑶也只有脑子里清醒,她整副身子都是僵硬的,连说话都哆哆嗦嗦,讲不顺溜。
而且,热水泡澡,好像也不怎么管用了。
辛明瑶能清晰地感觉到,身上的寒气涌出来,很快就能将一桶滚烫的水给冰成凉的。
及至到后来,她都记不得叶寻换了几次热水了,脑子也被冷气贯得混混沌沌,迷迷糊糊的。
反正这一夜是怎么过的,辛明瑶不清楚,她只知道第二日一早起来没见着叶寻,老婆婆给辛明瑶端来早饭时,说那小伙子还在睡呢。
辛明瑶的愧疚便又多了几分。
但是,她已经选择了回凤岐城,总不能反悔吧,现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也没有个像样的歇脚处,她不能停下来啊。
于是待叶寻睡至快午时了,辛明瑶还是狠心将他叫了起来,用过了午膳,两人谢过屋主老夫妻,便又继续前行。
只不过这次,辛明瑶怎么说也要她来驾马车。
反正她现在毒发已经不是根据劳累与否来决定的了,无论怎么夜里都要发作,倒还不如让她驾车,到晚上了,就麻烦叶寻照看自己。
叶寻拗不过辛明瑶,最终坐进了马车里。
这寒毒说来也真是奇怪,青天白日就是不发作,辛明瑶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有问题,然而到了夜里,整个人就跟掉进了千年冰窖一样,连血液都要凝固了!
他们赶路又走了三个时辰,然后仍在沿途的一家普通农户屋中借宿,这家人倒是劳力充沛,屋中有两个成年的汉子。
于是为了避免昨夜的慌忙,辛明瑶提前和那两个汉子商量了下,给他们一些酬劳,帮着先劈好柴。
辛明瑶仍然是泡进了大木桶里,随着时间往后推迟,她身体果然冷了起来。
越来越冷,明明身体外还泡着热水,可是以皮肤为屏障,似乎隔开了两个世界,她被困在一个冰天雪地的荒原里,挣扎不休,却突破不了。
真的要被冷死了吗。
辛明瑶在冒着热气的热水桶里,浑身冷得发抖,农舍的屋主见此模样,都不明所以,弟弟伸手摸了下辛明瑶的脸,吓得赶紧缩回去,惊恐地叫了出来:“天哪哥,这位小兄弟的脸好冰啊!”
哥哥也伸手来碰了下,果然发现辛明瑶的脸冻得跟冰一样,连忙转头去问叶寻:“哎大兄弟,这咋办才好啊!”
叶寻沉默了片刻,觉得这样下去不行,热水凉得很快,对辛明瑶来说,换水根本满足不了了,他便道:“你们屋中有大的水缸吗?咱们生火吧。”
“有倒是有的……啥?生火?煮坏了咋整!”
“只有这样才行。”叶寻也没办法:“我来控制水温,不会烫伤的。”
哥哥耸耸肩:“那我来帮你咯。”
两人便从院中将那口大水缸给搬起来,在下面架了几大块石头,然后叶寻便将辛明瑶从水桶中架了出来,扶进了水缸中。
真正接触到辛明瑶的皮肤,叶寻才知道,这寒毒恐怕不是那么简单的,她身上冷得骇人,寒气源源不断地从她体内渗了出来。
辛明瑶隐约中感觉到自己被换了地方,接着没多久,屁·股底下就热了起来,然后逐渐地,持续不断地蔓延了全身。
她终于才觉得舒服了些,迷迷糊糊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