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甸子李瘦猴家昨夜被胡子砸了,消息很快传到桐城,城里有的人害怕,有的人解恨,这是当汉奸的好处。暗地里议论纷纷,成了酒馆茶楼热议话题,人们也猜个八九不离十,钱财一点儿都没动,单单抢走了枪支弹药,除了鸡冠山的胡子千金轴没别人。
不过,听说千金轴被请进了局子里,绺子里谁能带着那帮胡子往枪口上撞,这不是想弄死大当家的吗?这回,弄不好鸡冠山绺子要炸窝,窝里反。
常武是鸡冠山绺子四梁八柱的第七柱之“传号”,位置虽低,却很有号召力。
大当家早已经看出绺子里的不少弟兄暗地里跟着常武哄,心里很是不舒坦,最近政府派人游说,规劝千金轴带着弟兄招安。他和常武意见不合,闹得不愉快。总归大权还是在他的手里,禁了弟兄们的弹药枪支,都暂时遣散下山,防止闹事。
常武不管这些,弟兄们虽然不在绺子里,他心中有数,有多少弟兄忠心耿耿跟着他。
出去打探亚桃消息的人暂时还没有信,但得到踏线(侦查)的密报,日本兵今天运进桐城军营一车都花子(姑娘),大多是被抓来的,不知道有没有亚桃。
常武闻听线报,心像被刀挫了一般,霎时额头就冒了汗,被送进军营?不用想就知道会遭遇怎样的凌辱。日本军新建的四红馆,除了日本士兵,军官和军用人员一律不得入内,那些运进军营的都花子应该是给四红馆准备的。
但是想知道亚桃在不在军营,比登天还难,军营防卫森严,机关枪,大炮,炮楼都是最强的防御。
带人闯日本军营寻找亚桃,等于以卵击石,绺子里几十号人都撂里头也是白搭,何况自己手底下也就十几个人。
常武豁出去了,咬了咬牙,一个人也要死磕。要尽快找到亚桃,多等一刻,她就多受一分磨难。他想到了外盘子绺子里的贾七,两人交情很深,找他拉个对马,砸了日本鬼子的军营。
常武没有迟疑的时间,揣着枪进了街里,发觉街上突然增加了许多岗哨,对过往行人盘查的很严密。
天已经黑了下来,常武心急如焚,走胡同,窜巷子,避开岗哨,还要防着那些汉奸和眼线。
刚刚钻过小一巷,感觉被人盯梢了,而且跟的明目张胆,常武心里火大,恨不得一枪揭了他的壳。
正在气恼,迎头看见了要找的贾七,勾勾着腰从药铺子里出来,知道他又配药去了,便叫了一声:“漏水了。”
贾七捂着肚子哼哼唧唧点头,领会了常武的意思。
常武紧走几步,回头瞄了一眼紧跟在自己后面的家伙对贾七说:让他蹚桥。”
“直接让他睡觉得了。”贾七把一包蒙汗药塞进常武的手里。
“都是口里来的。”跟在常武后面的家伙听见常武和贾七的黑话,从胡同里闪了出来。
“报个蔓?”常武以为他是个皮子,回手一把揪住那家伙的衣领,眼睛瞪得溜圆,又急又气的关头,这些不懂事的皮子还给自己添乱。
那个人顺势抓住常武的手,手上叫力,不急不缓的说:“跟头蔓。”(姓张)
“莫急,莫急,我晓得他,张毛子。”贾七看清了来人,拉开常武的手,把张毛子扯到一边,问:“谁叫你盯梢武当家?”
“是我们大当家的命令。”张毛子瞅瞅四周说。
“武当家得罪你们大当家了?”贾七感觉有些不对劲。
“林府失了人,与武当家有关。”张毛子的眼睛在常武身上搜了一遍。
“武当家能绑林府的票?胡扯。”贾七把小眼睛瞪的溜圆,撇着嘴直咂舌。
“人是失了,还没接到花舌子的信,大当家吩咐暗中盯着。”张毛子机警的朝街上瞄了一眼。
一队日本兵朝他们跑过来。
常武给贾七使了个眼色说:“起烟了,挑!”
三个人迅速闪进胡同,向不同方向窜去。
日本兵冲进了胡同,端起了枪,呯呯放了两枪,跑在最前面的是个汉奸,对着常武大叫:“站住,站住,干什么的?干什么的?”
常武喊了一声:“地下湿,蔺子窑碰碰码。”撒开长腿没了影。
汉奸听不懂常武喊得什么话,气的大骂:“碰,碰个狗屁。”
日本兵气的又放了几声空枪,扯着队伍走了。
一会儿功夫,常武,贾七,张毛子都出现在曹记茶馆。
常武刚才喊的是绺子里的黑话,到曹记茶馆碰面的意思。
三个人见了面,贾七要了一大壶茶,坐到靠近窗口的位子上。
常武觉得口干舌燥,心里像火连膛焦灼,小碗大的茶盏,满满的热茶,咕咚咕咚一口气啁了进去,急着问张毛子:“林府请你们的人在寻找失的人吗?”
“这你不用问,我是在找人。”张毛子认真的打量常武。
“敞开了说,我正为这事上火,人我是没见,但我怀疑是被日本鬼子抓进了军营里。”
“我也有耳闻,日本军在招军妓…确实抓了女人。”张毛子感到吃惊。
“若是亚桃真被抓进去,我炸了****的老窝。”常武一下子暴怒起来,起身就走。
“有兄弟在,你急什么,回头码人,立马开磕。”贾七心里说,平日里他是个沉稳的人,这回怎么焦躁成这个样子。
常武说:“今晚砸翅子窑。”
贾七和张毛子一听愣了一个大跟头,半晌才怔怔的说:“翅子窑可不是占活。”
常武额头青筋都跳了出来,低声说:“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已经通知几个弟兄,插灯花行动,你给我码几个硬手。”
贾七看了看窗外,点头。
常武之所以敢对并不认识的张毛子和盘托出今晚的计划,心里已经对张毛子有了八九成的把握,便说:“我不知道你的底,也没见过你们大当家,我信你,赶紧回去放笼,插灯花带着弟兄过来。”
常武知道最近在桐城里又出现了一股绺子,虽然没有打出旗号,但实力非常强,传闻是销声匿迹江湖很久的“血九阳”重出江湖。
“血九阳”大当家是谁,手下有多少杆子,谁也不清楚,前一段时间在康平城和桐城城交界的夹皮沟,袭击了日本军,烧了两辆军车,抢了不少枪支弹药,据说就是“血九阳”干的。
贾七认识张毛子,也仅仅知道他是“血九阳”手里的人,其他的一概不知。张毛子瓢紧,一个字也不向贾七透露。
贾七付了茶钱,三个人离开茶馆,分头行动。
贾七码人,张毛子放笼,常武去踩盘子。
常武前几年才进鸡冠山绺子挂住。常妈不同意儿子当胡子,因此娘俩闹得很生。
他不想伤母亲的心,又没办法,经常借故找亚桃,到林氏庐邸看望母亲,其实他的心思在哪,只有自己知道,期望着遇见大小姐,是他心里的病。
亚桃到是痴痴的喜欢着常武,宁愿为常武做一切事情。常武的心病,她并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