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不回来,他们并不在意,只要我的钱到了就行。我一次性付足了一万,家人都露出了笑意,爸爸只是不满地望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没人在意我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事。当晚我留在医院陪母亲,病室里的人都休息了,只剩下间或的咳嗽与呼噜声,望着窗外浓浓的夜色,我感到从未有过的孤独。心里沉沉的,坠得五脏六腑都痛,压得透不气来,我从陪床起身给母亲盖好被子,走廊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影。坐在大厅里,面前光亮的墙壁映出我落魄的样子,头发零乱,脸色苍白,眼睛无光,松垮的休闲衣服堆满褶皱,嘴唇几近干裂:纯乎一个黄脸婆了。
那个清纯可爱的蓝韵没了,跟着齐明永远地消失了。我,要么为自己活下去,要么从这高楼飞出,从新来过。走到玻璃窗前俯瞰,草坪上亮着的灯很是可爱,如同天上的星星点点。我刚想伸手触摸有,就被一股莫名的力量野蛮地拉开,定睛一看,是聂志翔。
“你干什么!”
“你干什么!别告诉我你在欣赏夜景!”
“你是关心我吗?”我苦笑,带着嘲讽与酸涩。
他面无表情地松开我,转身离去。刚走了几步又停住,背对着我冷冷地说:“蓝韵,别搞得跟弃妇似的,不是所有人都欠你的!”
是啊,弟弟欠我什么?父母欠我什么?聂志翔又欠我什么?甚或齐明也没欠我什么,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又有何委屈与不甘。妈妈一周后出院了,我又打回原形。
一日我竟发现聂志翔是双眼皮!
那天,他刚洗过脸还未来得及擦干,便被我的尖叫声拉到厨房来。
“怎么了?”
他抓过我胡乱甩动的手仔细检查。
“被马蜂叮了一下。”
“必须把毒挤出来,忍着点。”他两手用力一挤,我指尖冒出一个血珠,他又将我的手指放入口中,一触唇忙放开,“不介意吧。”
“不介意。谢谢!”介意也得看时候呀,现在我的手指肿胀得很难受。
直到他以为毒彻底排出了,才放开我的手,不一会儿他又擎着一片绿叶走过来。
“这是对伴长的叶子,可以消肿。”
他撕去叶皮将它敷在我手指上,小心压平,就这时,我不经意抬眼,便发现他是双眼皮,很深很长的那种,特漂亮。当即脱口而出:“你是双眼皮呢。”
他瞪了我一眼,不屑地说:“没事吧你,被蛰得是手又不是大脑!”
素来喜欢双眼皮的人,不论是男是女,也说不清为什么,自从有了这个发现好像对他慢慢愿意接触,不再是敬而远之。点头致意变为口头招呼,进屋关门也不那么必要。他有时会呆在客厅里看五六分钟的电视,或帮我收拾一下屋子。
穗子说这叫“日久生情”,这是爱情,是恋情,留恋之情。
“孤男寡女长相厮守,不产生火花才怪呢。哎,说实话,你对他就一点冲动也没有?”她很色地盯着我问,“那小子身材挺热火呀,功夫应该不浅!”
“色鬼!你以为大家都和你一样,见个男人放电。”
“错,是见了美男才动心。那你也放放电,看看他聂某人是不是绝缘体。话说回来,你这小身板也不错,虽说胸小了点可也挺有女人味,怎么他一点非分之想也没有?”
“去!管好你自己吧,为人妻了还招摇过市,说真的,穗子,你打算一直这样下去吗?”
“不知道,我舎不下他,这就是灵与肉的分离吧。爱情需要有现实依靠,丈夫是基础,情人是上层建筑。我分得清爱与现实的距离,可你往往忽略这一点。”
我承认,我不如她理智。
春天来到这个小城的时间特别迟,阳春三月竟然飘起了雪花,四月天,草才如茵。学生要求出去踏青,毋宁说是放风。长久地关在封闭的教室里,于墙外的世界隔绝,似乎已忘记了春天来临的喜庆。我向校长请示,教务校长说:“可以呀,不过所有学生的安全你必须负责,让学生家长签署协议,出了学校大门,就与学校无关。 ”其他老师一听都表示不去了,一个学生蹭破皮,就可能让我们晚节不保。
课代表一次次催,学生一再请求,并保证遵守纪律。一班还提议大家写了份自愿书,若出意外自己负责。同事老王老师说:“最好不要去,稍有个闪失,吃不了兜着走。值吗?”并举例兄弟学校的一物理老师,在上实验课时,学生不慎将硫酸溅入眼里,造成左眼失明,学校赔了二十万,那名教师也被停了课。从此,理科老师能不做的实验坚决不做,必须做的,由老师示范,或电脑演示。
思前想后,听听同事的意见,看看学生的眼神,不知何去何从。
“老师,我们只是要出去看看草地,听听鸟叫,不会捣乱的。”
“老师,我们总的摸到花草才能写出春天吧。”
我横下心,向政教处递交了保证书,拟定周四下午带两个班去五里地外的小树林写生。从周四早晨睁开眼,我的心就处于紧张状态。等班长正好队伍,浩浩荡荡向校门口挺进时,其他教师的冷嘲热讽足以让我后悔当初的决定。死活就这一回吧,拼了!
学校门外是小城的主道,路上车辆很多,我直冲到大路中间,也不怕飞奔的汽车、摩托车了,好不容易让长蛇般的队伍甩到对面的辅道上。若此时有人拍下传微博,我会不会变成伟大的园丁?一路上我喝止个别不安分的学生:不要跑,不需打闹,不准驻足张望,不可推搡。喉咙都要哑了。照前顾后,腿也跑酸了。等到了树林,我立马精神百倍地揪爬树的猴子,拽河边采花的贼,抓在地上翻跟头的兔子,这那是学生啊,分明就一动物园。他们笑容满面,我愁眉苦脸。
直到学生一个一个坐回教室,数了三遍,人数无误,我才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全身散架。打死我,也不要第二回了。
“蓝韵,你家上楼的小白说,你家可能发大水了,门缝里往外淌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