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淳笃定地点头说:“姐姐这话说的对呢,妹妹就知道,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咱们想要出人头地只能依仗自己。”
苏芸不禁失笑,看着孟淳说:“你小小年纪,哪里就知道男人是靠不住的了,难不成你进了教坊司之前也有过心上人?”
孟淳摇头说:“自然不是,可是姐姐不知,这教坊司的前院便是妓馆,姐姐却不曾见过那些男人的丑恶嘴脸呢!”
苏芸恍悟孟淳是看到了这里的龌龊之处才有此感慨的,于是就点点头说:“也是呢,倒是妹妹却不用到前院去应酬的吗?”
“妹妹想是时来运转了,既然已经备选入宫,便是官女子,这教坊司只有教引妹妹之责,却是并不能怎么奈何妹妹的!”孟淳有些得意地笑了起来。
苏芸明白了其中奥秘,心中才是一宽说:“妹妹好福气,只是不知姐姐身子好了之后可是要备掌事赶到前院去呢?”
苏芸也说中了孟淳心事,她就撅起小嘴来不说话,而后才倔强说到:“姐姐不必担心,无论如此妹妹都会保护姐姐的!”
苏芸的身子在孟淳的照料下不日就恢复如常了,这一日两人正在房中坐着闲话,外面纷乱的脚步声响起,苏芸的眉毛一跳,只怕是自己担心的事情终于来了。
“苏姑娘,你的身子还是好的利落了?”掌事笑意盈盈地进来,阵仗一如既往的大,苏芸赶紧站起身来迎接。
孟淳慌乱地代替苏芸回说:“掌事,苏姐姐的寒热之症倒是去了,可是身子依旧虚弱,掌事可否宽限几日?”
掌事瞪了孟淳一眼,冷冷笑说:“你倒是大方的紧呢,她在这里吃我的住我的,什么时候才是个了日?”
孟淳辩解说到:“姐姐的一应吃穿用度都算在我的账上不就是了!”
掌事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还是当初那个拍马的小厮站出来说:“你话倒是说的轻松,你可知道便是你自己吃穿用度还不都是花的咱们教坊司的钱。”
掌事对着孟淳点了点头,苏芸有些无奈,看来自己若是不到前面去孟淳倒是要代自己受过了呢,她连日照顾自己,当真是夜不能寐,自己占据着床,晚间孟淳就在床边趴着凑合。
自己说什么也不能再连累她了,于是就说“掌事说的有理,我也不是什么大家闺秀,更不是什么千金小姐,既然受了掌事恩惠自当回报,我这便收拾一番到前面去就是了!”
“这才是明理之人!”掌事笑了笑说,态度也是和蔼了不少,苏芸样貌说起来倒是比孟淳又胜了几分,只要她愿意到了前面,不几日定会成为教坊司的头牌,到时候财源滚滚而来岂不是一件美事。
掌事笑逐颜开,赶紧吩咐那小厮到:“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为苏姑娘准备最好的衣服,你们几个赶紧伺候着。”
众人一声答应,就捧上华贵的衣服来,苏芸无法,就到了内帷去换了,出来的时候慢说是孟淳,就是阅人无数的掌事都惊得目瞪口呆。
“阿弥陀佛,真是天可怜见的,原来苏姑娘竟是倾国倾城之貌呢,前些日子在病重,面色不好,加之没有想要的衣物,真是埋没了呢,快,引苏姑娘到前面去!”掌事兴奋的手舞足蹈。
小厮赶紧躬身引领苏芸朝外走,孟淳有些不甘,拉着苏芸衣袖,苏芸看着她笑了笑说:“放心好了,这里是官家营生,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你只管等着,姐姐去去就来。”
孟淳只好放开苏芸衣袖,苏芸就随着小厮款款朝前院而去,掌事一定是想见了苏芸初入正堂是会引起怎样的轰动,紧随其后跟了过来。
苏芸穿过一道画廊,见一个拱门,就拎起裙裾走了过去,后面掌事连连咂舌说:“瞧瞧,瞧瞧,苏姑娘那拎起裙裾的动作都是千娇百媚呢!”
前厅一片混乱,到处是猜拳行令之声,又有酒客责骂跑堂小厮的声音,苏芸心中厌恶,可是既来之则安之,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一时之间鸦雀无声,好似正自喧闹的河水瞬间结冰一般,苏芸半低着头,却也是觉得如芒在背,以为她已经感觉到酒客的目光早已定在自己身上。
微微抬头,筷子、酒杯落地的声音比比皆是,更有几个半醺的家伙留下了口水来。
静默了足足有半盏茶功夫,整个前厅却又轰然叫好,早有人迎上来,围在苏芸身边,却也不敢就此上前轻薄。
掌事的走出来趾高气昂说到:“各位都瞅瞅,这可是我新收的女儿,国色天香自不必说,今日就出来与各位大爷见上一面,敬上一杯水酒,日后就仰仗各位照顾了呢!”
众人自然又是发了一声喊,齐齐叫好,这掌事的最懂生意之道,若是就让苏芸今日应酬自然少了些神秘之感了,因此才说出了这番话来。
苏芸也是无奈,就接过小厮递上来的酒,对着众人举起,继而用衣袖半掩着脸面饮了一杯酒,这娇柔的姿势正是销魂,下面又是一阵赞叹之声。
“掌事的,我出白银五千,只求明日能与这位姑娘共进晚宴。”有人跳出来叫到。
“我出一万!”
“一万五!”
掌事的眉开眼笑,对着众人又是拱手,又是作揖,口中却是丝毫不漏口风,只是说:“好,好,各位爷不要图个嘴上快活,就把认捐的银票掏出来,在柜上登记了,明日且要看我女儿的心情呢!”
众人听了之后齐发一声喊,争先恐后涌向了柜面举着银票,唯恐登记的晚了苏芸会瞧不见!
“掌事倒是会做生意呢!”苏芸笑了笑说。
掌事的一愣,苏芸是在和自己说话吗,她笑说:“姑娘这话怎么讲?”
苏芸也是笑说:“道理也是简单,掌事的受了这些人的银票,要等得明日晚间才见分晓,可是今晚想必掌事就要将这银票存到银号去的,明日一日的息钱却是不少呢!”
掌事的被苏芸说中了心事,讪笑说到:“姑娘倒是伶俐,这些小钱我却是不放在眼中的。”
“小钱?掌事的是在玩笑嘛,刚刚愿出五千的一人,一万的三人,一万五的五人,两万两的七人,掌事的算得出共有几万两银票吗,共计白银二十五万两,我天朝律例,息钱三分,仅此一日掌事的就平白受了七千五百两的息钱,不知是否抵消我的吃穿用度呢?”
掌事的一惊,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还是有些枉然,就转头去问身边的账房,账房也只兀自掰手指头,不过他倒是最终算了出来,就对着掌事的点点头。
“姑娘心思倒是伶俐,我却是看走了眼了,只是姑娘若是走了,我这七千五百两的银子还不够抵消欺骗大家的代价呢!”掌事的见苏芸好似话中有话,不禁冷下脸来说。
两人相对僵持住了,不想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问到:“妇人洗碗在河滨,路人问她客几人?答曰不知客数目,六十五碗自分明,二人共食一碗饭,三人共食一碗羹,四人共肉无余数,请君细算客几人?”
苏芸与掌事一起回头,见身后站着一位五十来岁的老者,脸色白净自有些富态,且颔下胡须貌似不真。
掌事厌恶地白了那人一眼,不想苏芸却笑了笑说:“老丈的问题倒是有些意思,有客六十人,老丈说说可是对的?”
那老人一愣,茫然问到:“如此短促的世间内你却早已算计出来了?”
苏芸微笑说到:“这还用算计吗,两人用一碗时,一人用半只碗,三人共用时一人用三分之一只碗,四人共用时,一人用四分之一只碗,总数六十五只碗,如此推导不就得了结果了?”
那老人惊异看着苏芸连连点头,于是笑问:“姑娘可是这教坊司中人,此前倒是没有见过呢?”
苏芸见他言语客气就福了一福,说自己新来,今日也是初次见客。
掌事的见两人对话早已不耐烦了,冷冷说到:“既不是来捧场的就速速离去,少在此处惹人厌恶。”
那老者微笑不语,从腰间摸出一面金牌来递到掌事面前,掌事接过来看了一眼,却好似那牌子灼热无比,烫着她一样赶紧递回来就跪在地上说:“小人有眼无珠,惹了公公。”
那人就笑说:“罢了,不知者不罪,你也是掌事,我也是掌事,不过在下是宫中掌事太监程毋庸。”
苏芸愣了一下,指着程毋庸的胡须,程毋庸笑了笑说:“假的!”
苏芸掩嘴而笑,程毋庸却正色说到:“宫中如今正缺一个心算伶俐的宫女,我看着姑娘倒是合适,你们收拾一下,明日自有人来接她进宫。”
掌事惊愕地抬头看着程毋庸,她收了的银子又该怎么办呢,程毋庸却猛地瞪眼,掌事赶紧磕头如捣蒜一般说:“小的记下了!”
“再有,原本备选宫女也都明日一同进宫去!”程毋庸说完之后拂袖而去,留下掌事来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