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云子茫然站在院落里面看着苏芸,面色沉静,苏芸也顾不了太多,反正云半城已经陪着慕容裳进了御书房了,她昂然躬身在御书房门前朗声说道:“启奏圣上,臣苏芸求见!”
里面一直都是慕容裳的哭声,慕容海的声音突兀响起说道:“进来吧!”
苏芸谨小慎微进了御书房,看到慕容裳正跪在御座前失声哭泣,云半城陪跪在一边,苏芸就在慕容裳身后跪了下来。
慕容海摆摆手说:“苏芸与云半城起身,朕有些话与裳儿说。”
苏芸有些茫然,慕容海有话与慕容裳说,却偏偏要自己和云半城起身,慕容裳还是要跪着。
不过既然是慕容海发了话她总不能不从,于是就站起身来恭立在了一边,云半城也退后了半步和苏芸并排站在了一起。
慕容海只看着慕容裳,悠悠说道:“你如此伤心朕也能体谅,可是他咎由自取,朕要怎么说你才能领会了朕的意思呢?”
慕容裳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哪里还有心思回应慕容海问话,慕容海也是无奈,背负双手在一旁生闷气。
“裳儿只问姑母一句,我兄长当真是畏罪自杀的?”慕容裳哽咽说道。
这话问出来之后暂且不说慕容海,就是苏芸和云半城都是愕然一愣,慕容裳能想到白慕容之死之中定有蹊跷也不是什么难事,可是她如此突兀地在慕容海面前问起来却是他们都没有想到的。
云半城不由得有些紧张,偷眼去看苏芸,苏芸却是微微摇头,示意他不必惊慌,云半城想想或许诚如苏芸所言,此时慕容裳正该流露了这种真性情才能消弭了慕容海的疑虑之心。
慕容海有些不胜其烦的样子露出来,苏芸快速地看了一眼云半城似乎脸上露出了一些笑意,云半城立时看了出来,慕容裳的做法对了!
“白慕容的事朕也是伤心,他和你一样都是朕的亲侄儿,你道朕一点都不心疼吗,只是他既然身犯国法,便是姑母也无法为他开脱,这话不是朕才这般说,苏芸就在面前,你且问问她,依照朝廷律例,你兄长的死罪可是能免了?”慕容海忧切说道。
苏芸见慕容海说出这话来,自然是要自己替她说话,于是就接口说:“裳儿,圣上说的不错,相爷自然是咎由自取,不过你对此事毫不知情,可是依照朝廷律例,叛国之罪可是要株连九族的,此刻的圣上较之于你定是更加焦躁,你却还在这里哭泣,着实是没有道理。”
慕容海听了之后对着苏芸连连点头,而后又对慕容裳说:“听听,这便是老成谋国之言,你失去的乃是亲兄长,朕失去的难道不是亲侄儿,苏芸的话你也是听到了,依照律例,咱们慕容家该是诛九族的大罪,便是朕也不能例外,你叫朕如何自处?”
“姑母,裳儿也不是一无所知,只是兄长就此去了,裳儿心中难过,此时若是再慕容府中,裳儿自然要顾念家中父母亲大人老来丧子之痛,裳儿不在姑母面前痛哭,又能到哪里去呢?”慕容裳抽噎说道。
慕容海听了这话倒一时愣住了,这话倒是不假,慕容裳若是不在自己面前大放悲声,又能到哪里去排解心中悲痛?
“是了,姑母都知道,而且方才你也问了,你兄长可当真是畏罪自杀的,这事也只有去问他了,总之姑母总不会对他痛下杀手,姑母知道你必然是想见见他的遗容,姑母下旨将他移至义庄了,你就由云半城陪同着去瞧瞧,苏芸留下来陪朕说说话。”
其实慕容裳痛哭一场只有两个目的,一个是为慕容家求得一个出路,而来就是为了能见见家兄遗容,如今这两个目的显然都是已经达到了,她磕头起身,在云半城搀扶下缓缓退了出去。
苏芸没想到慕容海会单独留下自己来,慕容海示意苏芸坐到迎榻上,苏芸也没有推辞,就此坐了下来。
“白慕容之事你是什么看法?”慕容海也没有转圜,直言不讳问道。
苏芸愣了一下,而后悠悠说道:“既然说是相爷畏罪自杀,说起来也是死得其所了,苏芸没有什么好说的。”
慕容海自然明白苏芸话中深意,于是笑了笑说:“明人面前不说暗话,白慕容身死之前朕曾到天牢见过他,而且他彼时倒是说想要拉几个人垫背,朕怎么就没有想到他会自杀呢?”
苏芸见慕容海说的情真意切,可是她早已想透了其中的关键所在,慕容海说这些无非就是要告诉自己,白慕容已经向她说起了什么,而这一切与自己必然相关。
“这些苏芸倒是想得到,相爷在朝中向来飞扬跋扈,自然得罪过不少人,如今他叛国身死,自然是要留下些梗概来,也好让圣上清理朝堂,多残害一些仁人志士,如此他也就没有白白丢掉性命了!”苏芸笑着说道。
慕容海也笑了起来,不过她笑的是苏芸还尚且不知自己已经掌握了她的罪证,可是苏芸心中想的却是,最终白慕容还是出卖了自己,可是好在慕容海一时之间倒也不敢将自己怎么样,毕竟她还弄不清楚轩辕雨与严晟和自己之间究竟有什么勾连没有。
两人各怀心事笑了笑,慕容海收敛了笑容说:“方才朕倒是要多谢你帮衬着朕说服了裳儿,若是不然,朕都不知如何应对了!”
苏芸赶紧起身恭立道:“为圣上分忧本就是微臣的本分,且方才微臣言辞句句属实,我天朝律例本就如此不是吗?”
慕容海点点头说:“自然是不错的,而且朕留下你来就是要计较此事,若是慕容家丝毫不受白慕容之事影响,说起来众臣定是不服的!”
苏芸笑了笑说:“圣上真是有些多虑了,圣上本就出身慕容家,难不成当真要将圣上一并株连了?”
慕容海脸上有些变色,想必是有些气恼,可是想想这话正是方才自己说起过的,苏芸此时不过是借着自己口吻将此事复述了一遍而已。
“是了,朕自然也想得到这些,可是既非如此,朕有该怎么堵住悠悠众口呢?”慕容海定定看着苏芸说道。
苏芸知道慕容海这是在给自己出难题呢,只因她本身就是出自慕容家,若是当真对于慕容家没有丝毫影响,则无论如何是说不过去的。
“圣上可曾听说过罪己诏?”苏芸笑问。
慕容海茫然想到了苏芸的用意,不过还是回答了她说:“朕自然是听说过的,每每国逢大难,抑或人君之策之时便会发出此等诏书来,名曰罪己诏,自然就是以天子之身之最自己的。”
苏芸点头说:“诚然如此呢,既然圣上知道这些先例,依照苏芸的意思,圣上就下一道罪己诏,且不将白慕容叛乱详情书于其间,只将罪责统统揽至自身,则微臣以为朝中再无人敢出面质疑了!”
慕容海心中大悦,只是面上没有表现出来,沉吟说道:“这法子应该可行,容朕思虑一下,再有便是你对白慕容身死之前的话当真不感兴趣吗?”
苏芸摇头笑说:“微臣与相爷本来就不睦,此事在朝中早已是人尽皆知,因而微臣对于相爷言辞也没有什么兴趣,若是圣上有兴说时微臣就权且一听,若是圣上不提,微臣也没有知道的必要!”
她说得心安理得,反而叫慕容海的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自己本来以为苏芸听了这话之后会大惊失色,而后追问具体情由,谁料苏芸对此没有丝毫兴趣,反而好似在奚落自己一般呢!
慕容海不由得意味深长一笑说道:“也好,既然你没有什么兴趣,朕也就不再提了,你且去吧,朕意你即刻赶往义庄,就迎了裳儿,而后送她回户部去!”
苏芸赶紧答应了,而后跪下磕头,起身之后缓缓退了下去。
一路出了皇宫,苏芸上轿之后直奔义庄,赶到之后却见慕容府的人也都到了,看来慕容海已经传下了口谕,慕容家的人既然能来看白慕容遗容,自然是没有什么后患的了!
苏芸也不愿意上前与这些人招呼,就远远等着了,只等了一个时辰才见云半城将慕容裳从人群中搀扶出来,苏芸即刻上前扶住慕容裳,而后对云半城道:“劳烦云大哥送我们到了户部之后再回兵部去吧!”
云半城点头说道:“那是自然之理,何须妹妹来说。”
苏芸扶着慕容裳上了官轿,云半城策马从旁陪同了,一路缓缓朝户部而来。
苏芸茫然问道:“相爷可是自缢身亡的?”
慕容裳本来是在极度悲伤之中,听了苏芸的话遽然一愣,而后看着苏芸问道:“姐姐怎么知道?”
苏芸苦笑说:“这倒是简单,若是中毒或是自裁,马脚不免有些大了,因而只有自缢才能坐实了相爷的自杀之名!”
慕容海呆呆看着苏芸,已经明白了她话中的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