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海在京畿大营和城防司护送下到了太和门,轩辕露和慕容裳上前请旨,慕容海摆摆手说:“露儿自回京畿大营去,裳也先回户部候旨吧,明日一早朝堂议事!”
慕容裳和轩辕露跪下领旨谢恩,慕容海的銮驾径直进入皇宫去了。
小云子悄声问道:“圣上,是回文华殿歇着还是去御书房?”
“你愈发会当差了,朕的事情也要你来拿主意吗?”慕容海冷冷喝问,小云子吓得赶紧对着自己的脸左右开弓打了两个嘴巴说:“奴才该死,奴才是见圣上深思倦怠,因而问问圣上可是要歇息一些,奴才也是怕圣上太过劳累,如今又从外面冒着风雪回来呢!”
慕容海听着小云子喋喋不休,当真是有些无奈,就喝止了他说:“去天牢!”
小云子愣了一下,如今吩咐去天牢,自然是去见白慕容了,可是他又不能将惊讶摆在脸上,只得吩咐了一声,銮驾直接朝天牢而来。
慕容海下了銮驾,天牢前守卫见是圣驾亲临,立时跪倒了一大片,慕容海摆手说:“都起来吧!”
大内侍卫过来躬身行礼,慕容海冷冷说道:“头前引路,带朕去瞧瞧白慕容!”
侍卫头前引路,慕容海在小云子搀扶下在后面紧紧跟随,在昏暗的天牢中几经辗转才到了纵深之处的一个牢房。
侍卫打开牢门,慕容海站在门前,慢慢适应了天牢中的昏暗之后才看清了一个身影蜷缩在角落里,此时外面正是天寒地冻之时,这天牢之中愈发的阴冷潮湿。
那人自然听得见有人前来,于是动了一动,而后缓缓起身,慕容海一时居然认不出来这就是自己的亲侄儿白慕容了!
“圣上,你竟然有心来看罪臣!”白慕容缓缓笑着说道,声音倒是平静至极。
慕容海冷笑一声说道:“朕有心来看你,只是政务繁忙,你引领羌人入境,这后事总得有人料理吧?”
白慕容呵呵轻笑说道:“那是自然的,只是依照圣上心性,只怕简单的事情也会做的复杂一些,圣上可是左右支绌,调兵遣将来护卫皇城周全了,侄儿好心提醒一句,这些不过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而已!”
慕容海愣了一下,白慕容不再叫自己圣上,反而叫自己姑母,说起来就是要告知自己他的话是发自肺腑的。
于是苦笑了一声,慕容海悠悠说道:“你身处朝堂日久,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内情,姑母也不瞒你,你方才说的都是入情入理,不过聊胜于无,只是姑母从未想过你会叛国!”
“哈哈哈!”白慕容纵声长笑说道:“姑母这话若是说给裳儿听,或许她会相信,可是侄儿却并非如此单纯,姑母还是省省吧!”白慕容笑着说道。
慕容海听到白慕容说起了慕容裳,立时有些触动,冷冷喝问:“你还有脸提起裳儿吗,你又将慕容家的掩面置于何处了?”
白慕容见慕容海咆哮起来,不过他凌然不惧,依旧挂着笑容说道:“姑母,如今这里只有咱们姑侄二人,姑母何不坦诚相见,想必就算侄儿没有今日举动,姑母也定然会逼着侄儿走到这一步吧?”
“你此言何意,你若是勤勉为朝,难道朕还会亏待了你不成?”慕容海冷冷说道。
白慕容低头浅笑,而后抬起头来定定看着慕容海道:“当初姑母是何以得了天下的,侄儿可是心知肚明的,这事情在姑母那里自然是一块心病,若是要去除此病,侄儿迟早要死,既然横竖都是一个死字,侄儿又为何不能放手一搏呢?”
慕容海轻轻点头说:“原来你心中始终存在如此想法,不错,既然这里并无外人,姑母也不妨就与你直说了,姑母自然是不会留你的!
白慕容微微点头说道:“这便是了,侄儿早已看透了内情,因而总要为自己做些绸缪,说来也是没有错吧,只是事到如今,成王败寇,侄儿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不过侄儿定要求姑母一件事,看来姑母也是出身慕容家的份上,就放过了慕容家和裳儿吧!”
慕容海冷冷说道:“你如今倒是想到了慕容家和裳儿了,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
白慕容苦笑说道:“侄儿绸缪此事从未与慕容府中任何人说起,更不会连累裳儿,姑母当时明白的,既是如此,一人做事一人当,姑母总不会不成全侄儿吧?”
“要朕成全你,你也总得给朕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才行吧!”慕容海看着白慕容说道。
白慕容立时点头说:“是了,这一点侄儿早已想到了,而且侄儿就此孤零零上路也未免可怜了一些。”
慕容海愣了一下,而后悠悠问道:“听你这口吻好似还想拉个垫背的不成?”
白慕容呵呵笑说:“姑母毕竟是九五之尊,不管这天子之位是如何得来的,在这位子上久了,见地果然就此不凡了呢!侄儿正是此意。”
慕容海冷笑说:“朕早已想到你不会就此消停地受死,也罢,俗语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哀,或许你要说的话是为朕好也说不定,朕就洗耳恭听。”
白慕容点点头沉吟了一下,而后仰起头来看着昏暗的天牢顶部说道:“苏芸便是江南苏家三房的二小姐,当初侄儿奉旨委派叶凡潜入苏家为婿,后来围困苏家时,这位二小姐就被魏王救了出来。”
慕容海脸上却并没有显出什么惊愕的神色来,只是点头说道:“这事情朕倒是猜到了一二了,就算你不说,朕迟早要追究此事,只是如今时机尚不成熟,你想要苏芸陪葬,未免心急了一些。”
白慕容呵呵笑了起来说:“侄儿要说得又不是仅此一件,另外还有,此前在姑母身边伺候的程毋庸并不曾身死,如今好端端地在江阴城中,就在苏家呢!”
这个的确是慕容海没有想到的,当初自己也并非真心就要诛杀程毋庸,只是将他交给了大理寺审理,不了苏芸却奏报程毋庸畏罪自尽,自己也是见过尸首的。
“朕曾在大理寺亲眼见过程毋庸的尸身,这难道还会有假?”慕容海的语气已经泄露了她疑虑的心思。
白慕容笑问:“苏芸身后有两位医术圣手,想要做个身死的假象想必不是什么难事吧,圣上可以问一下武田或是严晟,自然可以一目了然。”
若是白慕容只说到武田慕容海的心里还会好受一些,可是他偏偏突兀地将严晟与武田相提并论,慕容海的心不由得一跳,而后悠悠问道:“严晟,你却为何会想到他呢?”
白慕容却不愿多说,只是笑说:“姑母想叫侄儿作何想法?武田乃是魏王贴身随从,严晟却是苏芸从不知何处带入朝中的,若是换做姑母,是更愿意怀疑魏王呢,还是苏芸呢?”
这个问题当真尖锐无比,慕容海此前都是将苏芸与轩辕雨想作一路的,如今被白慕容如此一说果真觉得其中是蹊跷无比。
如今白慕容言之凿凿程毋庸是在江南苏家,则有一件事可以肯定,这事情必然是苏芸所为,而彼时尚且在大理寺中的严宓也脱不了干系,关键所在却是轩辕雨可是参与其中了!
若是轩辕雨也参与其中,则事情又是一番景象了,自己处处提防轩辕雨,可是从轩辕雨的表现来看,他倒是恭谨有加的,一旦轩辕雨也参与了其中,也就说明他早已与自己离心离德,在自己面前不过是做了假象来迷惑自己罢了。
“事情也不尽然都像你说的一般,朕自会查证,若是当真如你所言,你泉下有知,朕绝不会让你孤单一人奔赴阴曹的。”慕容海冷冷说道。
白慕容听后呵呵笑说:“能得姑母这句话侄儿心满意足了!”
慕容海沉吟良久之后才轻声说:“朕从始至终都不曾想过要荼毒裳儿,至于慕容家,朕自会全力护佑,如此你心中总能安稳一些了吧?”
白慕容点头说:“那是自然的,侄儿心思也不过就是如此而已,姑母几乎将侄儿的心思都已经成全了。”
“既然话已经说到了这儿,咱们也不必再打哑谜,你自己选择一个死法吧!”慕容海看着白慕容悠悠说道,面色平静如常。
白慕容沉吟说道:“侄儿不能选择毒酒和匕首,如此难免让人想到姑母身上,侄儿还是选择白绫吧!”
慕容海点点头,而后缓缓出了牢房,小云子本来远远地伺候着,这时赶紧跑过来,慕容海轻声说:“吩咐下去,为相爷置办一桌上好酒菜,而后赐一道白绫,你在此候着,只等他气绝之后再来奏报朕知道。”
小云子胆战心惊地答应了一声,而后躬身下去了,慕容海自己则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背后慕容海跪在地下朗声道:“侄儿跪送姑母大人!”
声音空荡荡地真传到了天牢门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