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雨此前从未见过沙盘,看到云半城不时报出一些高低数字来,几名近卫有条不紊地竟然将京师周边地形做的惟妙惟肖,不禁诧异上前仔细观瞧起来。
云半城茫然间已经注意轩辕雨进来,只是含混支应了一声:“王爷稍候,待属下完成了这沙盘再与王爷叙话。”
轩辕雨早已看得出神,就悠悠说道:“你们只管做你们的,本王就从旁瞧瞧!”
前后约莫用了打半个时辰,那沙盘上山川、河流、草木竟然无所不包,真是极尽精致。
“本王今儿倒是开了眼界了呢,原来这行军作战还有这般讲究,统领此前倒是从来没有在本王面前露出这么一手来。”轩辕雨不禁赞叹说道。
云半城笑说:“王爷谬赞了,云某镇守西北国门多年,这些都是行军部署之要,原本属下以为入京之后怕是不得重用,因而也就将这些日常战备之术忽略脑后了,却不想如今野原军换防京畿大营,属下肩负护卫皇城之责,因而不敢怠慢。”
轩辕雨围着沙盘转了几圈之后仍旧不免赞叹,云半城吩咐了人上了茶水,请轩辕雨就座,轩辕雨这才想起自己本来是要兴师问罪的,结果却被一个小小沙盘弄的神魂颠倒,竟然连此行目的都忘记了!
他抿了一口茶水,而后茫然说道:“云统领倒是公私兼顾,本王佩服的紧呢!”
云半城听轩辕雨口风逆转,心中有些犹豫,偷眼去看轩辕雨的脸色,早已不是方才看着沙盘时的艳羡之色,而是阴冷了下来,于是装作吃茶,却不经意笑说:“王爷此言何意,不妨直说,属下性子急些,怕是猜不到王爷心思呢!”
“严宓离京的事情芸妹妹在朝堂上已然说明了,只是本王却没有料到云统领竟然舍得派出近卫护佑,说来也是很有魄力呢!”轩辕雨掩饰不住心中醋意说道。
云半城听了之后呵呵笑说:“王爷言重了,说来宓儿妹妹本就赐婚与了王爷,今日的大理寺寺丞可就是明日的王妃,属下隶属兵部,为王爷分忧正是分内之事呢!”
轩辕雨愕然愣住,自己要来问罪,却不想云半城三言两语竟然将话题转圜到了如此境地,好似他做的一切都是为自己着想呢。
“云统领什么时候也变得伶牙俐齿了,当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大理寺交好却也能练出如此口舌来的吗?”轩辕雨不禁揶揄道。
云半城笑了笑,淡定看着轩辕雨说:“若是说到与大理寺交好,属下自然比不得王爷,却不知王爷可是也如同属下一般,如今也是在逞口舌之利呢?”
轩辕雨哪里会想到云半城对自己竟然毫不相让,呆呆愣了一下而后哈哈大笑,云半城也笑,其实轩辕雨是在掩饰尴尬,而云半城不过是陪笑而已!
两人一时收住笑声,轩辕雨意味深长看着云半城道:“只是本王有些意外,为何每次大理寺遇到作难之事首先便会想到统领呢?”
“说来也是无奈的紧,属下也是踌躇,想必是属下做事从不瞻前顾后,因而更得大理寺两位妹妹信任吧?”云半城却反问了轩辕雨一句。
轩辕雨知道他话中有话,却是在说自己行事向来踌躇不定,因而让苏芸有些难以委托大事呢,他迟疑了一下,而后打开折扇来缓缓摇动着,心中思虑究竟该如何回应云半城这问话才是。
“王爷,其实朝中事务反复无常,但是只要王爷心中有了既定期许,其实与小节之上圣上也不会太过在意王爷的手腕的,属下看来王爷总是想得太多。”云半城不等轩辕雨开口早已笑着说道。
轩辕雨见云半城反而过来教导起自己来,不由得冷笑一声说道:“统领放浪形骸惯了,而且在西北军中时也是无拘无束,而又无人约束,只是统领哪里能体会本王身处朝中的无奈之处呢?”
云半城悠悠点头说道:“是啊,属下又不是出身皇室,哪里能领略王爷的苦楚,只是属下以为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只要王爷尽心对待芸妹妹,她定会感同身受的。”
谁能料到会是这种结局,却是云半城来劝慰轩辕雨了,轩辕雨心中懊恼,可是又觉得云半城说的都对,不禁沉默了一会。
“芸妹妹猜测统领在严宓临行前定是交代过近卫了,若是严宓遭遇什么危难定会捉拿了活口回来问明情由,却不知统领可是如此做的?”轩辕雨茫然问道。
云半城笑了笑说:“知我者莫过芸妹妹了,不错,近卫临行前属下确乎是如此交代过,其实王爷也猜想得到,若是宓儿遭遇什么不测,这幕后之人自然就是咱们心中那人,可是属下要的却是证据。”
轩辕雨心中更是不爽,苏芸竟然料想得到云半城的交代,这已经不是一般的心意相通了吧?
“说来也是蹊跷,这其中缘由本王不知情也就罢了,偏偏本王却猜不中统领心事,为何芸妹妹就了如指掌呢?”轩辕雨的语气再次阴冷下来。
云半城愣了一愣,蓦然想到轩辕雨来找自己正是因为心中不适,自己方才言语无疑在不经意间又撩拨到他的痛处了。
于是就摆手说道:“王爷想的过于多了,属下与芸妹妹平日里来往便利些,不似王爷瞻前顾后,因而有些事情互通有无,如此惯了便有了些默契也是正常的,王爷以为呢?”
“本王还有什么好以为的,诚如统领所言,本王顾虑重重早已失掉了先机,自然不似统领这般潇洒自在。”轩辕雨摇动着折扇说道。
云半城不由得笑了起来,看来轩辕雨对于自己和苏芸的关系还是有些介意,于是就笑说:“王爷,属下当初入京之时就曾向王爷表明过心迹,彼时王爷谨小慎微,属下也体谅王爷苦衷,此后也不曾再提起过。”
轩辕雨听了之后不禁有些触动,当初正是云半城率先试探了自己的,而当时朝中情由极不分明,因而自己只能装傻避过了,却不知道云半城如今又再提起此事究竟是何用意呢!
“统领好意本王心领了,如今朝局日趋稳固,咱们做臣子的安守本分即好,其余的也不必再提了!”轩辕雨话虽然如此说,可是语气却是明显在试探云半城。
云半城悠悠点头说道:“谁说不是呢,只是属下与王爷又不可同日而语了,王爷乃是皇家帝室之胄,日后前途无可限量,若有此日,王爷当照拂了属下才是呢。”
轩辕雨听了之后心中有些高兴,这个时候云半城还能说出这种话来,自然说明他心迹未改,仍旧愿意追随自己做出一番经天纬地的大事来的。
“王爷在朝中有诸多避讳属下也是心知肚明,因而有些小事也就没有当面向王爷陈情,若是在属下与芸妹妹能力所及之内,我们自然就责无旁贷,代王爷分忧了!”云半城意味深长看着轩辕雨说道。
再说相府中白慕容始终不能心安,虽则孟淳的解释让他有些被劝服了,可是一人独坐之时仍旧不免担心,苏芸向来足智多谋,孟淳的法子就经可行与否尚未可知。
到了晚间,他一人站在院落中对着天空满月沉思,满脑子都是严宓的事情,一直信鸽扑棱棱飞来,就落在眼前树杈之上,白慕容一惊,赶紧伸出双手抱住信鸽,而后从左腿上取下一个小小竹筒来。
信鸽已到,则说明自己在西域大军中的心腹已经动身了,战马脚程本来就快,说不定信鸽到时人马也已经到了。
放掉信鸽,毕竟长途飞行它也累了,且让它自己飞旋一时,若是就此将它放入笼中喂水喂食则可能要了它的小命。
小心翼翼打开密信来,就这月光去看,不看则已,看了之后白慕容顿时出了一身冷汗,皆因密信上赫然写着:“谨遵相爷钧令,属下等不日到京。”
到京?自己明明是要他们赶往江南道阻杀严宓的,他们却为何回给自己的密信说是要到京城来呢?
百思不得其解,白慕容一时慌了神,却又不知该向谁问起,半响才缓过神来,蓦然想到了孟淳,于是疾步朝孟淳的房间而去。
孟淳却在房间中烹茶,见白慕容进来就起身相迎笑说:“奴婢就猜到相爷该来了,快些坐下尝尝孟淳新烹的茶水可是爽口吗?”
白慕容愣了一下,她竟然知道自己会来?说来是不是知道自己为何而来呢?
既然孟淳胸有成竹白慕容也有些安定,就坐下来,顺手将那密信缓缓推到孟淳面前。
孟淳见了呵呵轻笑说:“这信鸽的脚程果然快些,也不过是一夕之间早已从西域飞回来了。”
白慕容愕然问道:“如此说来你是知道怎么回事了?”
孟淳将一杯茶水递到白慕容面前笑说:“那是自然,因为这都是孟淳所为,相爷既然来找孟淳应该早已想到了才对。”
果然是她,白慕容顿时有些气恼,冷冷说道:“前番咱们议定的,要本相从西域军中派出心腹阻杀严宓,可是为何却收到了这封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