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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撞报仇来雪恨初初了结生分离死永诀最最痛心

第二章撞“报仇”来“雪恨”初初了结生分离死永诀最最痛心

且说宋关佑即将进房探母之际,在老母房门口,遭一歹徒,从背后一刀砍来。他轻快地避过后,那人还带叫句:“宋关佑,吃吾一刀!”叫声乍传来宋关佑一时未听清是谁的声腔,还以为是姓鲍的。他避过一旁,心里还在嘀咕:好个鲍大相,不讲信用,就赶来斩杀。为使不惊动老娘,忙摸至后门,把门打开,轻轻说道:“偷杀者,太不光明正大,为江湖豪杰所不齿。老衲是回家探母的,请不要惊刹俺娘,与老衲有冤孽之事,请跟吾至户外了结。”说罢从后门纵身而去,一道白影随之而行。宋关佑纵飞北去,距离宋春垸两里许,在月光底下,他见有一荒凉小山坡,就旋即着地。

那一道白影亦停下飞行,距离宋关佑一丈许站住。显出是一身着全身素白年青后生。宋关佑睁眼一看,不认识,不是鲍开运大相,此人年轻得多。宋关佑忙合十躬礼打一问讯:“阿弥陀佛,敢问小施主尊姓大名?与老衲有何过节之处?”对方并不给以还礼,却昂然回道:“我姓陈,现取名陈雪恨,是弋阳人氏,我父陈肖仪当年在你们广济当知县,俺家父兄,被你宋关佑五马分尸,死得好惨。你这老贼,杀了我父兄,杀父之仇,是不共戴天,我发誓要报仇雪恨,杀了你才甘心!”

宋关佑这才哦了一声,言道:“原来小施主是陈肖仪县太爷二相,失敬失敬!仇杀老衲,理所当然。但老衲也要说个明白,使你知情。当日咸丰年间,尔父接替前任贪官蔡润琛,当了广济县太爷,身为知县,理应体恤黎民,接受前任贪官受戮之教训,应刚中处柔,平抚民愤,善善引导乡民走向安居乐业之道,保一方平安才是。可你父兄,包庇贪官,滥杀无辜,不问青红皂白,将一众为乡民伸张正义,反贪官污吏的勇士押上断头台,大大地激起了民愤。老衲当年因反贪官抗粮起义,被清妖派兵追剿,家乡站不住了脚,被逼上梁山,投了西兵,闻听你父兄要杀我嫡亲弟侄四人及结拜兄弟多人,吾当然赶来相救,焉来迟一步,兄弟子侄都被斩杀,一命抵一命,老衲焉放得过尔父兄么?至于说给尔父兄五马分尸,亦是尔父兄罪恶滔天,血债累累,民愤太大,游街后,乡民自发地给处以极刑,老衲后来得知,命令乡民停止如此刑罚,斩首就足够了。解下了马匹,你父兄并未五马分尸。尔所说的五马分尸,不过是外面哄传而已。尔父兄杀了我兄弟多人,但我出于人道,只杀你父兄两人,情知你被乳母带之逃走,老衲可怜你处在襁褓之中,不忍杀你无辜,让你逃去,实际当时你乳母逃得不远,若追去唾手可得。你父兄杀吾十几位亲人,老衲只杀你父兄两人,放你逃生,这岂不便宜你陈家?尔何必与老衲纠缠?”

陈雪恨怒道:“胡说!你是大清朝廷追拿的反贼、钦犯!人人得而诛之!你那所谓的结拜兄弟,都是反朝廷的逆贼,定当斩首,有何话说?宋关佑,老匹夫,你是反贼,理应诛连九族,满门抄斩。我父兄只杀你弟侄四个,听说你有兄弟九人,这岂不大大地便宜了你宋家?今儿个,为报父仇雪恨,俺未去惊动县府捉拿于你,是念在我是报私仇,你若是一条好汉,俺俩就私自了结为好。利用一大群捕快,捉拿你,戮于众刀之下,老子未亲手宰了你,实不心甘,亦不解恨!宋关佑你听着,吃吾一刀!”

宋关佑在一旁静观他的攻势,纯粹是一点硬功,不足为虑。脑子里迅即一闪思量:好个狂妄小子,不吃点苦头,尚不知天高地厚,且待我耍他一下。刚想到这里,正好陈雪恨一刀劈将过来,宋关佑,微微一笑,用左手袖对来者轻轻一挥,将陈劈下的刀锋,伸出右手两指当即夹住,一本正经言道:“小施主,请住手!”小小一夹,把血气方刚的陈雪恨怔住了,原因是他挥出的重约千斤砍刀却被宋关佑夹住了,他竟抽动不得。加之,宋关佑左手袖那么轻轻一动,点住他盛怒人的要穴,陈雪恨全身不能动弹,急得他怒火中烧。

宋关佑笑道:“小施主,容老衲说上一句,观汝武艺,异常肤浅,刀枪是不认人的,老衲若稍微一动,伤了尔年青生命,确实可惜。奉劝小施主一句:父仇最好是不报为好。”

陈雪恨虽本事有限,但嘴却犟得很。他喊道:“不行,决死就在今夜!”

宋关佑道:“那好!”他松开右手两指头,陈雪恨因被钉住,伸出持大刀的姿态仍风纹未动。但瞪着的双眼,却无可奈何地望着老头陀。宋关佑继续言道:“正好有位叫鲍报仇的亦前来与老衲寻仇。”陈虽被钉住,嘴却能说话,他道:“想必鲍报仇是鲍开运县太爷长子,那这样很好,有我们两个仇人杀你这老贼,看你死期,就在今晚。”

宋关佑笑了,道:“但愿如此。老衲已达古稀之年,能活得多长时间?两位若联手出击,或可能击死于俺,岂不痛快?”

陈雪恨眼角闪过一丝快意,但随之被少年傲气所灭,转而脸色一沉道:“俺不稀罕联手,老子只想独个一人杀死你这老贼,才是人生快事。”宋关佑道:“老衲可就没有时间。个打个的太麻烦,这样好不好,老衲左手不动,只右手一个指头与你打斗。若三次小施主打不赢我,按我说的办。若三次有一次打赢了老衲,老衲任凭小施主千刀万刮。一了尔的雪恨。”陈雪恨笑了笑道:“那好。且松开了。”宋关佑即挥开右手衣袖,轻轻往前一扫,被闭的经穴顿开,陈雪恨当即潇洒自如,他调整了一下有些发麻的身躯,马上一立门户,取个攻势,言道:“鲁莽了!”发一声喊,双脚离地飞一般挥刀砍来。待到刀锋近身,宋关佑这才左手垂下,右手伸出一指,稍施无隐一指功,其喷薄而出的内功能量,将陈雪恨向反的方向激出好远。落地后,陈雪恨仍是精力充沛,翻一翻身,站好脚跟,又伸出大刀,飞起砍将过来。这次宋关佑并不运用内功,将其汹涌激烈的内力透过手指,将陈雪恨推开一丈有余,而是运用无隐一指功之吸力,把陈雪恨牢牢吸住,一下子扔到自己的头上一丈有余,随着他右手指的转动,陈雪恨乖乖地像鱼儿在水里横行一样,拿着大刀横身飞着,在宋关佑头顶上由东至西,一圈一圈地飞着。越转越快,左转十圈,又右转十圈了。陈雪恨在空中气得要死,但咬着牙不愿求饶。随着越转越快,他头脑里嗡嗡作响,再后来是昏昏沉沉,但未失去知觉。宋关佑生怕时间过长,耽误了探亲时光,转了两个十圈后,用右手向西边一指,陈雪恨整个人身,向西扑去好远,只听扑地一声响,他跌个半死。半晌不能说话。宋关佑在旁轻轻笑道:“小施

主,何如?认输了吗?”

陈雪恨慢慢地从昏沉中苏醒过来,一激凌,猛地弹跳了起来。咬牙切齿怒道:“你这哪里叫武打?尽施的妖术,俺不服输。”宋关佑笑了笑道:“老衲这是精学的内功,世上哪有妖术?”

陈雪恨道:“你只能和我实打实地斗打,我知你气功很厉害,用气功把我指上指下,推左推右地转着玩,太没意思了。”陈小子深知老头陀武艺高深,故意逗他玩,欺他年青,虽是恼羞成怒,但又无可奈何。

宋关佑又笑着答应了。第二次拼战,让他在自己身上横砍直刺,或者是胡乱砍杀,宋关佑面呈笑态仍用一指功招架与化解,无论其刀锋如何凌历险恶,宋关佑练就数十年的内力之喷薄,能叫锋尖只离身体寸许。宋关佑手指愈挥动得快,陈小子的刀愈砍得欢,宋关佑右手指变成快速乱点,陈的大刀却听其指挥,挥舞得密不透风,白团团一片,最后,宋关佑的

右手指向旁边挥成抛物线弓形,陈雪恨嘶的一声呈弧形杀向远方,约十丈余远,从空中落下,这次跌得不轻,半晌不见动静。宋关佑上前吹了一口气,醒了,陈又跳起来道:“不服气,不服气!内功我搞不赢,要手靠手的实打,再这次输了,俺心服。”

陈雪恨把刀扔在地上,就和宋关佑拷起手来。论人之精力,陈小子虽经两次挫败,究竟年轻力壮,恢复体力相当快,宋关佑已年过七十高龄,是受不了这实打实的折磨。但他内力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暗中吸一口气,轻轻迸发,发自丹田的内功能量源源不断地涌现在双手腕、十指尖上。双手青筋暴突,愈战愈勇,而陈雪恨,靠硬力拼搏,却愈战愈弱,大汗

淋漓,几乎到了精疲力竭之际。战不到三十回合,又扑地一倒,几乎累死,再也站不起来。

宋关佑想办法把他救醒,到这次醒来,就不敢说不服。宋关佑如此这般地说了一些话,相会地点在垸东南稻场,陈雪恨只好默默点点头。宋关佑赶紧飞奔回六弟家后门边来,幸好后门未上闩,一推就开,进去就闩上。再推妈的房门,在门上又敲了两下,房门呀的一声开了。在房里微弱的灯光下,看到的是美奎打开的门,关佑忙走了进去,反身把门闩上。美奎小声问他:“大哥,你到哪里去了?我和细舅好等呵。”在灯光下,关佑看到细舅从坐在妈的床沿下来,走到他俩的面前,用询问的眼光望着大外甥。关佑小声地向他们叙说遇到陈肖仪二儿子前来为父报仇之事,说得很是简略。美奎道:“我说呀,在我房里拿物品听到堂屋后门一声响就没声息,我还以为大哥不意撞倒了什么。我一出房到妈的房间就不见你。”关佑问他:“妈睡着了?”美奎道:“睡着了。这两天为妈做寿,小辈们给她叩头,吵吵闹闹地她老人家给搞累了。今天上午还有不少女客赶来向她老祝贺呢。”关佑有些为难,道:“这不又要叫醒妈?”美奎笑了:“晁儿还冒来睡,她哪真的睡得着。你看,我一叫,妈就会醒。”说毕,掀开蚊帐,向里叫道:“妈,妈,你醒醒,你醒醒!”果然灵效,叫两声,老人就醒了。一翻身就坐了起来,道:“晁儿来睡了么?晁儿!晁儿!”

美奎一面分开蚊帐门给两边挂好,一面说道:“妈,晁儿还未来,细舅来了,网着蚊帐说话不方便,等会儿我给你赶蚊子挂上。”

程牵弟好生奇怪,道:“你细舅不是今早吃了早饭回去了吗?这时候夜深人静来做么事?”

程怀斌走上前对睁着眼睛却是青光瞎的牵弟道:“二姐,我给你带来你日夜思念的忠儿,他可回来了。”为了避忌,宋关佑,谱名叫美忠,小时候家里大人呼为忠儿,在家里不能叫关佑。程牵弟除了双眼看不见东西,耳朵却听得清楚,以为怕听错了,虽说身子为之一颤,但为问个清楚,又问道:“你说什么?忠儿回来了吗?”摸摸索索地就要下床,站在一旁的美奎忙上前扶住了她,并低声道:“妈,是大哥回来了。”还未等牵弟说话,这时,关佑跨上前,扑地一声,双腿齐齐下跪,轻声哭道:“妈,不孝儿关佑,美忠回来看望你老人家,呜,呜呜……,由于儿的鲁莽,为乡亲抗粮起事,叫家里亲人受到摧残折磨,妈的双眼也给哭瞎了,儿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呵。……”哭诉罢,对娘叩头不已。

程牵弟认真地听出是关佑儿,顿时泪流满面颤颤着哭道:“儿呵,我可怜的儿呵,你有家不能回呀,在外面受多少苦呀,呜呜呜呜……”一边哭着,一边摸摸索索地要下床,美奎也一面哭着,一面给妈穿上两只鞋,并让她坐在床沿。见妈双手乱张,美奎知道妈要摸抚着大哥,他抽泣着对关佑道:“大哥,你别叩头了,你看妈的手,她要摸抚着你呢。”

关佑张开泪眼,抬头一望,见老娘双手乱张,像小时一样,妈要摸抚他。关佑当即跪步趋前,跪在妈的膝下,用自己双手去握住娘的手,轻轻哭叫道:“妈,我是关佑呵。”

程牵弟一下子碰到大儿子粗壮的双手后,全身又为之一震。关佑象儿时一样,将头偎在妈的膝下,闭着泪眼,享受这二十几年梦寐以求的膝下天伦之乐。

程牵弟战颤着双手,弯下腰来,从关佑的手摸到手腕、肩头、束发的头顶、脸面,程牵弟此时不哭,任老泪纵横,当摸到关佑双眼的脸面上,触到大儿的热泪滚滚,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抱着大儿子的头,低声痛哭。

“妈!!”美奎与关佑同时哭了起来。美奎也跪下来,弯下腰将头伸了过去,程牵弟摸索着是六儿的头,顿时想起自己生的九个儿郎,现在只六儿与九儿在身边,关佑看望自己,是会走的,家里是不能多留。想到这里,抱着这两个儿子的头部,头挨头地又痛哭起来。

看着她二姐与两个外甥相拥而泣,程怀斌亦不免老泪纵横,都低声哭泣了片刻,程怀斌心想:这样哭长了亦不是个事,三、四个人哭起来,忘了事情,声音就会哭大,屋外若有人听到总是不好。程怀斌道:“二姐,两外甥,我看哭哭就算了。二姐你就让两个外甥起来吧,忠儿下午还没有吃饭,我带给他那点饭菜,到现在恐怕也饿了。”程牵弟听了一阵心疼,忙揩揩眼泪,叫他们兄弟俩站起来说话,言道:“奎儿,你大哥恐怕会饿了,你到灶下里去看看,看有现存的饭菜没有?”关佑道:“不用,我不饿。细舅的那钵饭菜蛮多的,到现在还饱着哩。”美奎道:“那我就随在大哥。今晚大哥回来,家里还剩些给妈祝寿的寿糕未吃完,我特地从房里拿来,让大哥尝尝。”

宋关佑知道,昨天是妈的九十寿辰,忙站起,又给程牵弟跪下叩头道:“妈,儿给你妈叩头,祝妈健康长寿。子孙长绕膝间存欢。”

程牵弟道:“唉,做妈的用不着活长寿,只望你们好。忠儿,你且起来,快尝尝你弟媳做的寿糕。”关佑应了声。美奎用托盘将一盘嵌有寿字的寿糕切下几块,先递给关佑一大块,然后又切块递给程怀斌,又给他妈一小块,自己也拿起一块吃起来。

二十多年,日日夜夜,牵肠挂肚思念的关佑终于回家了。自己虽然看不见,但听见大儿子说话声音,仍如前一样亲切,苦苦思念的心怀,一下子得以释然,妇人的思念,总是以眼泪作药引,哭了一阵子就好过了。心灵也得到满足。听见挨着自己身边的关佑吃寿糕的声气,她感到无限欣慰。她叫道:“忠儿,还吃些,还吃些。”这寿糕,实际是广济县自古以来,民间做的米连粑,一般是到交秋时,新米上市,闲空时做着吃。六月为老娘做寿,饶细女特为婆婆做了两蒸笼米连粑,因粑中都嵌填桂花、红枣镶成的寿字,故名为“寿糕”。因是米粉做的,越嚼越甜,甚是好吃。

宋关佑含着泪水嚼着家乡的“寿糕”,默默无言,尽情享受这片刻的以后无有的天伦之乐。程怀斌与美奎都是明白人,深知他母子俩会面的时间仅在此夜,共同会餐,哪怕是同在吃那么点“寿糕”,也相当珍贵,相会在一起,绝无来日。他舅甥两个,嚼吃着亦默默无言,特别是美奎,他深爱着大哥,眼看着大哥马上会一去不复返,他吃着寿糕,味同嚼蜡,一点识不出味道来,他直想哭。强忍着莫流出的眼泪,热泪在眼眶里转动。

只程牵弟一人,满脑荡漾在幸福之中。她满以为关佑会住下来,九儿与县太爷有交情,昨天县太爷还亲自来为她祝寿呢。美奎坚持老娘避而不见官场上人,美楫也奈何不了六哥,只好叫门上管家出门谢客。

程牵弟以为九儿会与县上人说一声,关佑能住下来。她虽是个妇道人家,亦知道大儿子不喜欢九儿在朝做官,就不好当面说破。只好换着话题说话,她道:“儿呀,你见过成儿没有?”

程怀斌道:“二姐,大外甥的意思,最好不见成儿为好。成儿与他一样,是纯孝之人,见了他爹,怕会失去理智,会号啕大哭,不让他爹走的。”牵弟道:“那不行,忠儿,你要见见成儿。成儿是你唯一的心肝宝贝,他六岁时,你离开了他,既然你归家不易,这一次无论如何要见见他。你媳妇汀兰儿带着成儿,这多年过得是多么艰辛,兰儿未熬过来,四年前就过世了。再难得与你见一面,儿呀,你欠他母子俩多少情呵。呜呜呜呜……成儿像晁儿一样,在娘身边滚大的,从六岁哭到十六岁,从十六岁念到现在二十九岁,儿呀,成儿多想你这个爹!你若不想见他,那你现在就走你的!呜呜呜……”

听到老娘发起脾气来,关佑放下寿糕不嚼,噙着泪水,再次跪在老娘膝下,道:“妈,不用哭了。儿等会儿见见成儿,娘再哭,做儿的心如刀割。”程怀斌也在一旁劝说。

牵弟叫关佑站起坐下说话,她道:“我就不哭了。见见成儿,见见你儿媳妇,见见你孙子晁儿,晁儿好是精灵,比他爹小时候还伶俐,你见着了就知道。”

提起董汀兰,关佑心如刀割。在牵弟谈话的当口,他忆起从塘里救起汀兰的情景:忆起他对汀兰说的话,说她不该找他一个习武之人作夫婿,她回答他的话,令他对其敬重万分;也忆起他对她深感内疚之事:婚后因要深练无隐奇术,五年不亲近妻身,汀兰都默认了,五年后奇术初初练就才进妻房,不一年生了成儿,又因锤练武艺,直至咸丰三年起事失败,他很少至妻房与她亲近,妻都忍耐了。咸丰三年逃离家乡,汀兰在四年前去世,她带着成儿,在家里守活寡十九年,这十九年思夫之泪流成河,这十九年的艰辛是苦不堪言。汀兰,我的爱妻,关佑对不起你呀。关佑回来了,你却长眠于九泉……

宋关佑噙着的泪水又流下来了。他多想到她的墓边哭诉一通,等上片刻,他将去祖坟山去拜祭祖宗,但不知汀兰坟墓埋在哪里,在美奎面前他不好问。心想,只能在祖坟山边祭祖,附带给汀兰遥祭一番。……正在关佑遐思之际,蓦地听到大门外有人推门、敲门,叫道:“六爹,开门呀。”

房里人都听到了。牵弟对美奎道:“六儿,你快去打开门,成尔夫妇俩都来了。晁儿也会带来。”美奎打开房门,又走出去打开大门。

宋关佑以为会见到成儿与其妻儿三人。谁知进来只是一位年青妇女带着一小娃娃。当美奎进来后,未有成儿进来。关佑难免有些失望。

那个小孩,一进来挣脱了娘的手,一进屋,不顾有其他三位大人在场,就直奔牵弟而去,还叫道:“太奶奶,太奶奶!”一下子扑到程牵弟膝下。美奎进房后,对那年轻妇女嘀咕了几句话,那少妇面呈惊诧。程怀斌这才言道:“贵莲,这是你公爹,快来见过!”那少妇对房里几位老人迅即一望,在他们真诚的脸上得到肯定的答复,知书达理的王贵莲,忙屈膝跪

下,低声道:“爹,儿媳王贵莲拜见!”

宋关佑忙站起,双手虚扶道:“起来起来!贵莲,佳成呢?”贵莲站起道:“吃晚饭,宋煜垸美保叔的儿子锦瑞赶来俺家说他爹捡家里屋漏,从屋上不慎跌下来,右腿给折断了,叫佳成赶紧去医治,晚饭就不让他吃完,说到他家里去吃好了,就与佳成一道去他家。刚才我家里事料理完,才带晁儿来太奶奶房里睡。刚来前,就见佳让哥带着佳儒哥、佳伦哥、佳彩、佳斗、佳积、佳贞一干兄弟到俺家里找佳成,我说佳成到宋煜垸美保家治伤去了,问他们有什么事,他们只推说找他玩,都匆匆地走了。真是的,都二、三十岁的人了,还玩什么呀。只是,临走前,佳儒在我耳边嘀咕了一句话:你到我家便晓得。我就连忙赶到六爹家里来。原来是俺爹回家了。爹,你只坐上片刻,佳成就会回来的。”听了儿媳一干子侄儿名字,宋关佑眼里闪烁着幸福的泪光。在他咸丰三年被迫离开家园时,佳让已有十六岁,是个半大小伙子,佳儒、佳伦都只十一岁,佳彩四岁,佳斗还只两岁,佳积与佳贞还未出世。听儿媳说到那七个侄儿赶紧去找成儿的紧迫行状来看,他们兄弟八个想必是风雨同舟、患难与共的好兄弟。想当年,成儿只六岁,多亏大他十几岁和大五六岁的让儿、儒儿、伦儿多方呵护他,长到现在二十九岁,是多不容易呵。正在他遐想中,忽然听到他孙儿锦晁瞪着明澈的双眼问他妈道:“太奶奶,我妈叫这位老师父叫爹,我叫他什么?”牵弟道:“晁儿,你叫他爷爷,是你亲爷爷呀。快去叫爷爷!”牵弟推他去,锦晁却迟迟疑疑,推之再三,却笔直走到王贵莲面前,说道:“妈,不是说我爷爷死了?”贵莲伏身对儿子道:“你爷爷是老百姓的英雄,英雄不怕千难万苦,他是死不了的,你且看爷爷身体多好。快去见过你爷爷。”好聪明伶俐的晁儿,听说爷爷是英雄,爹也曾这么说,几位叔爹也是这么说过,喜得眉飞色舞,劲头也就来了。就自个走到宋关佑面前,大胆地叫道:“爷爷!”

宋关佑早详端着孙儿,其面貌、身材与当年成儿六岁时一模一样,脸庞尤显秀气,更显精灵,成儿要老实些。当锦晁走至他的面前,叫了他一声爷爷,发自丹田百感涌来,喜之不胜,亦催他泪涌。忙把锦晁拥至身帝,慈祥地应声道:“乖晁儿!”锦晁又奶声奶气地叫声:“爷爷!”关佑双手将孙子粉脸捧住,不觉两颗老泪滚了下来。仔细地对锦晁瞧了一眼,问坐在床上的牵弟道:“妈,晁儿多像当年六岁时的成儿呀!”牵弟道:“是呀,可惜俺看不到,俺只摸得到,一样的粉嫩。晁儿比成儿精灵些,话还要多些呢。”

锦晁昂着小头,对牵弟说道:“太奶奶,有人对我说,我爷爷是英雄,一耙打死了四个贪官!”

程牵弟听说,惊吓不已,忙把孙子召至她身边,对他说道:“晁儿,不要跟外人乱说。今夜你见到你爷爷,明儿在外面就不要说你见到爷爷!”锦晁奇怪地问道:“那为么事呀?”

王贵莲加重语气训他儿子道:“晁儿,你又不听太奶奶的话!叫不要说,就不要说。英雄好容易当呀,当了英雄是要得罪人的!明日你要是在外面说你见到你爷爷,就有———”说到这里,贵莲将儿拉到自己的身边,细声地说道:“就有官府的人找俺家的麻烦,那些衙役非常凶。俺家族房的海爹,被他们打得皮破血流,你不是看见了吗?“锦晁依偎在娘的胸前,道:”晁儿看见了,晁儿在外面不乱说话,不说爷爷回来了,听太奶奶话,听妈的话。”

王贵莲道:“晁儿能。不说就好。时间不早了,快上床睡去。太奶奶给你打扇,赶蚊子。”

程牵弟熟练地,慈爱地照顾着晁儿一切,锦晁翘起屁股就上床,顺从地爬到床内面睡下。

宋关佑看着眼前的一切,一股暖流从心窝里涌至喉间,不觉百感交集,既感到亲情的温暖,亦意识到自己有家不能回,虽已出家,应是四大皆空,但自己亲亲牵挂却难以了却,不觉又感到些许渺茫与辛酸……

正当他为亲情依恋而迷茫之时,师弟蒲真的话音在耳边响起:“……师兄,你千万记住,你师父和我,是冒着天大的危险叫你回家探望你老母亲,要家里人都好,就放下心来,回寺院一心向佛,决莫为亲缘迷糊,若是那样,师兄,你就难成正果,切记,切记!!”想到这里,静下心来,一切旁思杂念都已消除。心里想道:既家里老小都好,思念之情就可去之。这个家无有我安身之处,有何依恋?呆之太长,反而对我所钟爱的家空添烦恼与麻烦,那又何必呢?何况,俺已扳依我佛,要断尘缘。……

突然,屋上一阵瓦响过去。关佑知是有人在屋上探视和催促,果然不错,接着大门外,窗户间有风声撩动之势,似有人在叫:“还不快出来,别婆婆妈妈的,再一耽搁,老子就要进去了。”房里人有些警觉,美奎以为是成儿他们回来了,起身要去打开大门,关佑忙止住他,静听了片刻,无有声息。但只隔一阵子,又到处有声响,窗户上有人敲了几下,还叫道:“宋关佑,快点出来,再不出来,老子就会进去的!”房里人,个个都听见了,都很惊讶。只宋关佑完全明白,程怀斌与宋美奎因关佑进房时告诉了他,仇人前来寻仇,莫不是等得不耐烦了?两人对关佑不安地张望着。程牵弟眼睛不好,但双耳却不聋,听见外人有人在叫着大儿子的名字,不觉有些不安,忙问关佑道:“忠儿,屋外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关佑平静答道:“妈,你不用担心,有什么事,儿自会承担。”

王贵莲开始有些惊恐,但听到公爹说不用担心,也就不在意。本想就要回去料理家里事,但公爹刚回来,一时不便就走。她心里还在想:爹回来了,等到夜深人静,要瞌睡不得了之时,肯定会回自家屋里去,何况佳成就会回来的,等待佳成回到奶奶房里,再一道儿回去好了。故此王贵莲就坐着不走。

窗户、屋上,甚至后门、大门都响声不绝,大门与后门,似有人在推推撞撞。房里人又大感惊慌,关佑见此情形,知道是鲍报仇在用内功用力催他,家里再不能耽搁了。见细舅与美奎朝他不安地注视,他对他俩道:“细舅,六弟,鲍开运的儿子和陈肖仪的儿子在催我呢,我再不走,他俩个下来,对俺家里不利。成儿他们我就见不成了,六弟,拜托你对成儿说,见到晁儿就如见到他一样,做爹的实在无法!”说毕,也不等美奎说什么,他就朝牵弟跪了下来,道:“妈,儿这就走了。等不及看望成儿他们,再要呆下丟,对家里人不利。”言罢,爬下给老娘连连叩首,起来后又转身给程怀斌跪下就拜,道:“细舅,请多来俺家陪我妈侃侃说说,外甥麻烦细舅深夜相帮,甥给你老叩头。”起来后又给美奎下跪,美奎忙与他双双面跪,关佑道:“六弟,家里一切就拜托你给办了。大哥无能,无以为谢,哥给你叩头了!”连连向美奎叩首,美奎忙与他相对叩首,他哭道:“大哥,你放心好了,但用不着这么快就走呀!还未见到成儿。”关佑道:“你听,屋上、门上响得这么厉害,整个屋都震动了。再不出去,屋上的瓦就会给他掀飞,大门就会给他推开,为兄的实不能耽搁!”

宋关佑起来后走至儿媳面前道:“贵莲,做爹的再不能在家里耽搁了,屋外有仇人找爹报仇,爹好到屋外将仇人引开决斗,以免影响家里安全。佳成回来了,做爹的未见到他实是有这苦衷,请他谅解,爹见到了晁儿,就如见到佳成一样。你们就好好教导儿女,好好为家!爹,对不起你们!”说毕,流泪不已。王贵莲朝关佑跪下,道:“儿媳谨记公爹的训言。”

关佑虚伏道:“起来吧。”贵莲站起后站过一边。

宋关佑望见程牵弟呆呆地望着他,他心如刀割,猛地又跪至娘的面前,道:“妈,儿这就走了,望妈保重身体。”说完站起,调转身,打开房门出去了。

房里人静静地听他的话说完,都未吭声。直到听到房门一响,牵牵弟才意识到关佑走了,这是永远的走了呀!她心头一激,喊一声:“忠儿!你这就走了么?儿是娘身上的肉哇,娘一直挂念着你呀!忠儿!我儿,你不论走到哪里,要面对家乡,面对着妈,莫忘见家里亲人,莫忘见妈呀,忠儿!我儿……”双手一张,昏倒在床上。

宋美奎本想出房间去赶大哥,不意见老娘哭叫后晕倒在床,忙又和侄媳妇赶去扶起老娘揉着胸间,程怀斌默不作声,知大外甥去意已决,加上仇人在那里等候决斗,无须追赶。他不担心大外甥输给鲍开运的儿子他们,他对外甥高超的本领是深信不疑的。不然话,关佑经这二十多年折磨,无数次战斗,太平天国垮了,但他还活着,不是身怀绝技,能活到今天

吗?鲍开运儿子和陈肖仪的儿子,算个什么呀?呸!!

宋关佑走至大门边,听到牵弟在房里叫:“……忠儿,我儿,你不论走到哪里,要面对家乡,面对着妈,莫忘家里亲人,莫忘见妈呀!……”他心里应道:“儿当遵命!儿只要活着,有空就要面对家乡,记着妈,念记着家里亲人,就是儿死了,也要面对家乡,面对亲人!……想罢,打开大门,正要出去,就见一年青人从外冲冲跑过来,宋关佑忙退至大门内右边让他进来。在月光下那年青人对开门的人匆匆一瞥,不认识,是个带发修行的老头陀,并不是他爹,是个生人,也不仔细想,扭头就往他奶奶住的房间跑去。

进屋的正是宋佳成,刚才从宋煜垸回来,在垸西首见到大哥佳让,二哥佳儒和其他几位兄弟赶去接他回去,对他说他爹回来了,在六爹奶奶房里。他一听说,喜从天降,他一人独自跑至六爹屋边来,把几位向他报信的兄弟抛在后边。

爹在他六岁时离开的,他依稀记得爹当年的模样,穿戴着天国将军服,真正是英雄了得!现在爹有七十岁了,无非是苍老了。他多想爹呀!小时候经常想得哭!特别是看到有的伢儿亲热地叫着爹,他的爹搂着他,亲他!佳成羡慕得要死,哭着回家缠着妈要爹道:”妈呀,我爹怎么还不回来呀,我好想我爹呀!“叫着又哭了起来。董汀兰抱起儿子,眼泪光光哭道:”

成儿,乖,你爹快回来了!等把清妖消灭光,你爹就回来了。“

佳成就等着清妖被消灭光,到头来,清妖非但未被消灭,天国反被打垮。随着年纪增长,才知爹是背着“反贼”的罪名成为“钦犯”!就是活着也不能回来,佳成性格转为内面,把想爹的思绪深埋内心。

现在年纪正迈向而立之年,突然听说爹回来了,儿时想爹的冲动一时被撩起,想幼时那么活跃,急匆匆跑回至六爹屋内来,他正推门而进,不意大门被内面人打开,在月亮照耀下,他见是位白发苍苍的老头陀。他不认识,他知道奶奶和细舅爷爷都敬佛,和尚头陀经常上门,不足为怪。这个老头一定是细舅爷爷带来的,因为刚才听到二哥说细舅爷爷到他家里来了。佳成对老人都很尊敬,见老头陀打开大门,退一步,让他过去,他因见爹性急,对不认识的老头陀微微一笑,又见老头陀对他轻轻道了一声阿弥陀佛!双手合十轻轻一礼,他亦躬身一礼就迈过大门,一面匆匆赶至奶奶房去,一面叫道:“爹!爹!”就推门进去。

在佳成于大门外,对他一笑当口,关佑一眼认出是成儿!佳成虽已二十九岁,身材比六岁时高大魁伟得多,脸面也变宽阔些,但脸模与那一双俊眼是成儿的。一冲动,脱口就想叫声“成儿!”但关佑忍住了,他深知儿子是纯孝之人,十几年未见他,见他回来,拥着他不会让他就走的。这不比见到老娘,她眼睛看不见,未揪住他,他说走就走。儿子,成儿,年轻力壮,揪住他,他难得脱身,再耽搁多时,暴烈习性的鲍小子,定会给家里人过不去。成儿不见为好,稍一迟疑,佳成就躬一躬身,迈过大门,朝东边后房奔去了。关佑狠一狠心,一闭眼,两颗老泪,潸然落下。

宋关佑又念一声佛,双腿迈出大门。刚走出三、五几步,在月光下,见到一群人向这里匆匆赶来。关佑心里明白是些什么人来了。忙让过一边,左手幌出禅杖拄着,右手竖着并着的五手指,低头念佛,缓缓向前迈步,双眼还是瞟着他们。

为首的是一三、四十岁的壮汉,穿着文人衣束,其走路姿态及面相与二弟美勋一模一样,想起二弟从容赴难,关佑又痛心不已。

宋关佑知道为首的是佳让,今年该三十九岁。为求平安,故就不相认。低着头走他的路。

宋佳让从关佑身边匆匆一过,虽见是一老头陀,初见不足为怪,但刚一走过,似曾认出了什么,就站住不前,愣愣地向老头陀张望,心想道:他走路的姿态多像大爹呀。在咸丰三年,他大爹离开家时,他年已十六岁,他最崇拜大爹,也最爱大爹,大爹走路的姿态他能不熟悉?故停下愣愣地望着老头陀。

宋关佑见他对他望着,怕他认出了自己,倒转身朝他行一佛礼念道:“阿弥陀佛!”就要朝前走了,佳让忙向他拱一拱手,微微弯着身子问道:“老师父_———”还未问完,就听见六爹屋里,佳成在叫:“爹!爹!!”众小伙喜形于色。站在佳让后面的佳儒道:“大哥,成儿见到他爹了,他在叫爹呢。”再后面的佳伦、佳培不约而同地叫道:“大哥,快进去看大爹!”一干兄弟就推拥着佳让进屋去。

佳让还迟迟疑疑地转望着现是老头陀的关佑,但这老头陀视自己如生人一般,仍不慌不忙地走他的,心里想道:“见此老头陀走路的路式多像大爹呀,若是的,他认不出我让儿吗?”他也真的听到佳成在屋里喊爹的声音,心想:成儿已经在屋里叫爹了,大爹肯定在屋里,这个行如大爹路式的老头陀当然不是他亦日夜思念的大爹了。因盼望见到大爹的急切

心情而驱使,就被众弟兄簇拥进屋。

待佳让众兄弟走进奶奶房里以后,见佳成伏在奶奶床上跪着呜呜痛哭。奶奶刚刚醒转,挣扎着要起来,被美奎与贵莲劝说下躺着。程牵弟听到成儿在她床边哭,她哭道:“成儿,你爹,刚才从这房里走了。……”话未说完,泣不成声。

佳成听后,一跃而起,全身一惊,仿佛想起什么,忙向贵莲道:“贵莲,刚才从大门出去的老头陀师父就是俺爹?”贵莲刚要说是,被六爹急瞪着眼色止住了。美奎这才对佳成道:“成儿,你坐下,听六爹说。”

佳成急了,道:“六爹,我不坐。侄儿只想问,刚才从大门走出去的老头陀师父是我爹?”

宋美奎耐心说道:“成儿呀,听六爹说,你爹不是不见你,实是有仇人,鲍开运的大儿子前来追杀你爹,你爹不能再在家——”

佳成急道:“我不听,爹不见我,我要见我爹!——”此时的佳成,已被狂思父亲的情绪攫住,什么话也听不进,也不等美奎话说完,调转头,向房门奔去。正好撞在进了房门谛听的佳让及稍后进房的佳儒,并从房门外,待要进房的佳斗、佳伦、佳积、佳彩、佳贞等身边擦过,一边向外奔跑,一边小声哭道:“爹呀,我好想念你呀,怎么就走了呢?……”众兄弟这才领悟到,刚才从大门外走出的老头陀正是大爹,他们捶胸顿足追悔莫及。

美奎与贵莲正劝慰伤心已极的老人,请她慢慢地睡去。

宋佳让听六爹说的话音,知道大爹有不能久留家里的苦衷,待听完六爹说完,才知是有仇人前来追杀大爹,为了保护家里安全,大爹等不及会见成儿。

程怀斌对佳让、佳儒道:“让儿、儒儿,你们兄弟快去拦住成儿回来,免得失事。你们大爹在你们奶奶房等待成儿多时了,鲍开运大儿子前来寻仇,在外面也等得不耐烦,在外喊喊叫叫,把窗户门、大门、后门搞得哐哐响,说再不出来,他就要进房了。要是一进房,对家里人也不安全呀,你们大爹不得不先走了。让儿,快去吧,把成儿拦回来!”

宋佳让应了一声,与众兄弟赶至垸西首,将佳成边劝边拥着拦回。

再说宋关佑,见众侄儿飞奔至屋里,他逐个地对他们看清面庞望了望,仅认出了佳儒,由于粗心,佳儒竟未认出关佑。其他几个侄儿他难得认识,像佳斗、佳彩,他在咸丰三年被迫离家出走时他们只三、五几岁,现已长成大小伙子,关佑怎能认出?但从他们急奔去的路式,多像年轻时的二弟、七弟、九弟!

宋关仅只对他们后影,迅即一瞥,止住遐思,见后伢辈,茁壮成长,一颗思念家小之心安定下来,他们自会很好地生活,用不着担心他们。见了老妈,只双眼哭瞎,身骨倒很硬朗,思念之情顿了。有六弟他们照料,妈会生活得很好。只成儿,来不及看上一眼,说上一句话,但世上事,总有难求全的。看了孙儿,等于看见了儿子,何况,成儿从自己身边擦过,闻到了儿子亲骨肉,年青人的气息,思念之意,亦可了之。阿弥陀佛!亲缘可了矣!

想罢,叹口气,一纵身,宋关佑飞过几栋屋顶,一闪身飞至宋家祖坟山。在群坟间寻到了爷爷奶奶、大父大妈、还有二父、二弟、三弟、四弟、八弟的坟墓。他们坟上都立有石碑,在月光下清晰可见。他撮土为香,依次静静叩首。对祖人的敬祝,是用不着人间的语言,关佑只在心灵上与祖人及弟兄们魂灵沟通。拜到最后,实在是忍不住,趴在八弟的坟上痛痛快快地干嚎了一场。他再无眼泪可流。

直到鲍“报仇”在远处传来怒吼:“还未哭够?”宋关佑才肃容站起,对前后左右祖人、弟兄们坟上又拜上几拜,再又一纵身,飞至大金庙方向而去。紧跟在他的后面,是两条白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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