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传来淅沥的水声，“哗哗”的响动随着时间的流逝，不断凌迟着杜雅仪的神经。
她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华灯初上的夜景。光影璀璨，纸醉金迷，炫目妖娆。这里是奈良最高建筑顶楼的豪华总统套房。饱览城市的绝佳夜景，是有钱人才有资格的享受的尊贵体验，而她，竟也有幸一睹这动人的景致，想来真是赚到了呢！
的确赚到了啊，一个晚上买母亲的健康无虞，怎么算都是不亏的买卖。虽说这是一笔不怎么见得光的交易，自己也会因此而失去最宝贵的东西，但又有什么所谓呢？只要能让母亲有接受手术的机会，她做什么都愿意，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何况，如今并不需要她以命相抵，只是少一层膜而已，她还是能够承受的。
茶几上的手机亮着光震动着，因为心烦而调了静音，却还是一刻不停地扰乱着杜雅仪的思绪。她走过去，看清了屏幕上显示的联系人，犹豫了片刻把手放在了拒听键上。然而，下一秒，却又鬼使神差地划向了绿色。
“喂，老板娘，是我！怎么了？”杜雅仪的声音由于白天哭得多了，这时听上去还是略显沙哑。她想使自己有活力些，可压顶的疲惫感却让她心有余而力不足。
“小杜啊，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儿······我打给你就是想向你确认一下，你见到‘主顾’了么？”女人妖冶的声线从电话那头传过来，那是让男人血脉喷张的嗓音，可惜杜雅仪是女子。虽然说不上反感厌恶，但她就是不爱听，因而下意识地把电话拿得远了些。
但回应还是必要的。她轻咳一声，嗓子得到了瞬时的舒缓才慢慢开口道：“嗯，我已经在房间里了。”说完，又下意识地朝浴室的方向看了看，确定“主顾”还没有出来。
电话那头的女人听到杜雅仪已经“万事俱备”，便也放了心。想到杜雅仪的年龄和身份，估摸着小丫头定是头一次，难免会紧张，于是本着“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的职业操守透过电话安慰着杜雅仪：“丫头，别怕哈！那事儿没你想的那么吓人······女人都会有这么一天的，而你真算是幸运至极了！咱且不说那丰厚的酬劳，就说这位‘主顾’，作为女人的第一次对象，可是足够你回味一辈子的哟······”
杜雅仪还不待女人过足“王婆”瘾，就急急打断：“老板娘，他快出来了，我先不和你说了。”
挂断电话，杜雅仪索性将电话关了机，扔在一旁的沙发上，不管不顾。
她继续双手交叉抱着肩，静静地看着窗外的夜景。
五分钟前，她拿着房卡找到了指定的房间。说来也好找，整一层楼仅此一间，她就是想走错地方都难。
进来后，她并没有看到所谓的“主顾”，只听到浴室里的动静，想必是“主顾”在做着睡前准备。没曾想男人竟这般心急？！果然，日本男人都不是什么好货色。
其实，杜雅仪心里相当排斥接下来将会发生的事情。
她是保守家庭长大的中国女子，自然把“第一次”看得重要。若不是逼不得已，她断不会出此下策，想到用出卖自己的身体来换取高额的手术费。
本就是心不甘情不愿的“羞赧”之事，如今还不得不配合一个不知道长成什么猥琐模样的日本男人来完成，这更让从小深受爱国教育的杜雅仪糟心不已。
正想着，浴室的门突然打开了。在寂静的空间里，那声音格外刺耳，杜雅仪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然后，她便听到了拖鞋摩擦木质地板的窸窣声，但那脚步声并没有向自己靠近，而是走去了床的方向。
杜雅仪只觉得自己的胸口憋了一股郁结之气难以抒发，本已做好了思想准备的她这一刻竟没了面对男人的勇气。她猛然转身，眼光避开了床的方位，头也不回地冲进了浴室，并把门重重地关上，锁死。
浴室里，湿热的水汽还未散去，狭小的空间让杜雅仪愈加难受。她好想逃走，逃离这间浴室，逃离这个房间，逃离门外的男人，逃离奈良这座让自己伤痛不已的城市，逃离那个让自己几欲崩溃的事实。
她只不过是一个刚刚完成高考、出来旅游散心的学生，花样的人生才正要起步，却注定要被一个陌生的男人折翼在这个陌生的国度么？
她不甘心呐！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谁叫她为人子女？谁叫她家难以负荷巨款？谁叫她在一小时前答应了这一笔买卖？当下，已然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而她，也没有回转的余地。
“妈妈，你一定会好好儿的······”杜雅仪拿出脖子上的玉佩，放在唇边浅浅一吻。她需要力量来支持她完成接下来的事情，她应该这样做，她必须这样做。
花了近一个半小时，杜雅仪洗了人生中最漫长的一次澡。直至浴室的水汽让她险些有窒息的感觉，她才收拾好心情，换上松垮的浴袍，任由头发湿漉漉地披散着，走出了浴室。
她早已摘下了隐形眼镜，且男人已经将房间里的明亮光源灭了去，唯留床头昏黄的灯光告知着杜雅仪“目的地”的方向。杜雅仪迈着沉重的步子，一寸寸地踱过去，再长的距离也总有走完的那一步。
当她终于来到床边，发现男人正坐卧着，手里拿着不知是报表还是文件的纸张专注地看着。灯光晦暗，却也恰到好处地暧昧了一室的情调。虽然看不太分明，但杜雅仪知道他不是日本猥琐大叔。
男人见杜雅仪过来了，便放下了手中的读物，一丝不苟地看着她。注意到她的湿发未干，他开口道：“你先去把头发吹干吧。”
低沉磁性的声音划过杜雅仪的耳际，她庆幸男人是中国人。这应该算得上是今晚唯一的安慰吧！
“不碍事。我们······开始吧”最后三个字几乎被杜雅仪吞进了肚子里，即使是怀抱着壮士扼腕的决心，她也还是做不到坦然。
男人却不回应。好一会儿，他一言不发，也没有任何动作。杜雅仪心下忐忑，他该不会是想让自己主动吧？！虽说这个买卖是自己提出的，但“技术活”她真心不会呀！
无法，她只好傻站在床边，双手绞着浴袍襟带，脸上一片通红。
后来，还是男人破了功，起身走到浴室里拿来了吹风机，递与杜雅仪，然后又不置一词地恢复了原本坐卧的姿态，重新拿起了纸页，自顾自地看起来。
杜雅仪一手接过吹风机，另一手捋了捋湿发。好吧，能捱一时是一时。
待到她将发端都吹得毛躁了，才终于关掉了轰轰作响的仪器。反观男人，还是认真阅读的状态，似乎刚刚持续了近一刻钟的噪音并没有对他造成丝毫影响。
放下吹风机，杜雅仪再次踱步过去，心下也清明地知道，这一次是再也躲不过了。
“能把灯关了么？”离男人还有半米时，杜雅仪停下了脚步，对着男人轻声说道。
然后，室内一片漆黑。
杜雅仪摸索着爬了上去，触及到柔软的被褥让她的心稍微安定了些。黑暗中看不到男人的脸，她也不那么着慌了。
“谢谢。”咬字不清的声音打破黑暗中的寂静，然而两人却还是谁都没有动作。
杜雅仪自顾自地躺下，用被子把自己捂了个严实。她现在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主动权在男人，自己等着就好。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就在杜雅仪几欲睡着的时候，她感觉到了脸上温热的湿意。那是男人唇舌的叨扰，闭着眼的她感受得格外分明。
她的手蓦地揪紧了被角，整个人绷得像一块木头，额角也渗出了细碎的汗珠，如果有旁人在，一定不难发现她此刻煞白的脸色。
男人却感知到了她的紧张，软了调子开口道：“放轻松，别怕······”
说不上为什么，杜雅仪竟在他言语的轻抚下定下心来，颤抖的手也松开了被角，下一秒却被男人以十指紧扣的姿势桎梏住。
接下来，她感受到了这辈子从未有过的体验，痛苦难耐却也曼妙非常。
男人吻了她，从眉心到下颚，眼睑、鼻梁、双颊、菱唇，后来不断下移，每一次吻点的落下都会引得她一阵发颤，男人唇上灼人的温度也使得她羞涩不已。
男人碰了她，修长的十指像是被施了魔法一般，划过她的每一寸肌肤，她像是搁浅在沙滩上的鱼，燥热不安，而男人的触碰却如甘霖，使她安逸且圆满。
男人要了她，整个夜晚，娇吟不息，低吼不止，两个陌生的灵魂抵死缠绵，他们彼此并不认识，然而却又洞悉了一切，深刻、淋漓、彻底。
再醒来时，阳光灿烂得过分。身边早已没了男人的踪影，只有满床的凌乱和被单上的一抹嫣红昭示着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柜几上，静静地躺着一张支票，面额一千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