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对,就是十年后。
天刚蒙蒙亮,岳州城的大街小巷就开始了叫卖声不绝。城西旧坊区的一幢破旧瓦房里传出悉悉索索的的声音,不一会便有妇人尖酸刻薄的声音响起:“这眼看着太阳就快晒屁股了,阿丑咋还不起来,今天不去上工啦?”
“这不还早呢么,二娃天天上工起早贪黑的,就让他多睡会儿吧!”
“什么?就他起早贪黑,老娘不是咋地?老娘每天伺候你们爷们几个就不累了不成?”妇人一听丈夫的话顿时不乐意了,扯着嗓子埋怨起来,那声音响亮的恨不能全城的人都听见。
“娘,我起了,今天李老爷家有喜事儿,总管吩咐了不用上工了。”林二丑无奈的叹了口气,实在是怕了这位了。
二丑娘一听,又不高兴了,嘟囔道:“不用上工就睡懒觉啦?赶紧的把门口的一袋豆子磨了,晌午去书院给你大哥送点铜钱,外面不比家里,可不能寒掺了,可不能让他在同窗前面丢了脸面。”
“唉.。”林二丑仰头无语,都是儿子,这差别也太大了吧。
“听见没?”二丑娘没听到答复,又提高了嗓音问道。
“听到了,听到了,给您家大郎送钱,免得他堂堂秀才相公没钱请吃,丢了脸面!”
林二丑穿戴齐整开门走出屋子,扫了一眼依然紧闭的老爹老娘房门,摇了摇头,随手拎起门边满满一麻袋豆子出门去了。
“哟,二丑,今儿个不上工了?”
“是啊,吴婶儿,您这一大清早的是上哪当月老了?”
吴媒婆一身鲜红的衣裳,脸跟圆饼似的,嘴唇涂得血红,脸上厚厚的胭脂仿佛动一动都会刷刷掉下来一般。只见她丝帕掩唇咯咯“娇笑”道;“今儿,吴婶可是专门到你家来的,你家可是有大喜事儿来喽,哎,不跟你娃闲扯了,你娘可曾起了?”
“是谁在外面?二丑你个死孩子,还不去磨豆子,在那磨蹭啥呢?”林二丑还未回话,屋里便传出二丑娘的叫骂声。
吴媒婆连忙从二丑身边绕过,进了屋子,边走边高声道:“林家嫂子,是我,你月娥妹子,我是来给你们家传喜讯的。”
“月娥妹子,哎呀,你可来了,可是让嫂子我好等。”二丑娘一听吴媒婆的声音立马喜笑颜开,三步并作两步,开了房门,几步到吴媒婆身边,拉起她的衣袖往客厅走,边走边冲卧房喊道:“老头子,且快些把前些日子我娘家弟弟差人送来的好茶拿来给月娥妹子吃些尝尝,莫要怠慢了贵客。”
“哟哟哟,咱们乡亲邻里的,我哪里算得上什么贵客,切莫糟蹋了好东西。”吴媒婆嘴上虽是这么说,眼睛却盯着二丑爹娘的卧房门,生怕老两口把客气话当真了。这林家舅爷走南闯北,货行天下,听说他送来给姐夫的茶叶可是连州府里的老爷都喜爱的不得了呢,自己有幸能尝尝,那自是很好的。
二人行至客厅,二丑娘忙将吴媒婆安在上座,自己则立在一旁。
二丑爹娘那是那般不通人情世故的人,只见二丑爹从房里出来,手上捧着个竹筒子,小心翼翼的进了客厅,取来杯盏,倒了些茶叶,让浑家将烧好的开水冲了进去,一股清香顿时四溢开来。
吴媒婆深吸一口气,忙不迭的接过茶盏,牛爵牡丹般一阵痛饮,烫的嘴巴直抽搐,还不忘含糊道:“好茶,真是好茶,.”
二丑爹娘见状,都有些忍俊不禁,可眼下有求于人可不能惹着人家不快。
二丑娘等吴媒婆放下茶盏忙对二丑爹道:“老头子,赶紧给月娥妹子添些水。”有转过身冲吴媒婆问道:“妹子,嫂子拜托你的事打探得如何了?”
吴媒婆咯咯一笑,有些傲娇道:“嫂子,有我吴巧嘴出马,你还不放心吗?你家大郎是秀才功名,将来是要中举人的,说不得还会中进士,成那天子门生,哪家姑娘会推辞?”
二丑娘一听,顿时笑道:“那就好,那就好,此番是有劳妹子了,那我家三郎那边?”
吴媒婆笑声一顿,有些无奈道:“按理说,你家三郎虽不如大郎将来要考状元,可也是衙门里吃公家饭的大捕快,怎奈人家钱家是想将女儿留在家里招赘的哩,人家府上让我问问你家可能让三郎入赘?”
“入赘?”二丑娘还没言语,二丑爹不干了:“荒唐,我林家好歹也是书香之家,祖上也曾出过四品大员,这赘婿是万万做不得的。”
二丑娘见吴媒婆脸色变得难看,忙拽了拽二丑爹的衣角,有笑着朝吴媒婆问道:“妹子,这钱家不是有个公子么,怎么还想着招女婿上门?”
吴媒婆神色一缓,为难道:“谁说不是呢,我开始也觉着奇怪,可后来一打听才知道,你说这事蹊不蹊跷,这钱公子上月还是好端端的,不知怎的突然染了怪疾,听说已经奄奄一息了,钱家老爷让我转告你家,若是愿意须得立马准备完婚,这一来给钱公子冲个喜,二来嘛,若是公子真的不行.。”
二丑爹娘一时无语,吴媒婆端起茶盏又砸吧了一口,嘿嘿笑道:“老嫂子,老哥哥,妹子我说句良心话,这事儿我看也未必不是好事儿,这钱家的家业想必你们也是听说过的,这公子眼见着是不行了,你家三郎入赘过去,嘿嘿.。可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呐,可别因为一点虚名误了孩子。”
二丑娘一听这话有些意动,又看了一眼沉着脸的二丑爹,有些无奈道:“妹子,这事儿能不能拖拖,容我们老两口合计合计,再作答复?”
吴媒婆有些不快的站起身,甩了甩袖子道:“那边这样吧,你们可得快着些,别等得黄花菜都凉了。”语毕便要离去。
二丑爹见状便急道:“月娥妹子,怎么我家二郎呢?”
吴媒婆身形一顿,不悦道:“你浑家又没与我说给你家二丑说亲,再说就他那样可不容易说门好亲事!”说完也不管二丑爹娘如何,便径直走了。
吴媒婆刚一离开,屋里边响起二丑爹的质问声:“二丑难道不是你的亲儿子?旁时你偏心也就罢了,这终身大事也这般不讲究,你这是当娘的样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