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八,春天的气息弥漫在整个山谷中。归巢的鸟儿们急急忙忙地飞翔,沉重的夜色缓缓地将倔强的太阳按下了天边。外出围猎的年轻人陆陆续续的回到了家中,他们兴奋的谈论这今天的收获、某位同伴出色的箭术以及李三公子出神入化的骑术。时光对他们年轻人而言是快速的,他们还未尽兴天色已黑。怀着不舍和兴奋的少年们无疑是幸福的。李三公子同样高兴,今天他独自猎到了一头獾子,引得同伴们大声的称赞。
老营谷地绝对是黑山下最美的地方,经过无数果敢人的辛勤的改造,这里已然成了世外桃源般的感觉。在山谷中央错落有致的散落着大量的房子,有些是土胚房子、还有些是石材的。这里便是果敢人的中心,每一个来过这里的异族人都流连忘返。而正中伫立着一座大堡,这里是李氏族人的住所,也是果敢人的大脑所在。
李三公子一回家变急不可耐的对着俩位小厮说道:“李维、李山,你们俩赶紧把这东西送到厨房去,嘿嘿,这么大的獾子可以美美的吃上一顿了。”门口接过李三公子马匹的侍者以及门口焦急等待的管家都会心一笑。这位爷什么都好,就是好玩。说完这话便踏步而入,看着管家那焦急的脸色,他好奇地问到:“苏伯,出什么事情了,瞧你这一脸着急的样子。”那位被称为苏伯的管家听完笑笑了说到:“三爷您可回来了,主上派出的信使刚刚到了府上,我正准备派人去找您呢。”听苏伯这样说,李三公子也收起了那份玩笑的模样,肃容问到:“人呢?”
“在偏院呢,那位信使一路奔波,满脸疲惫。正好三爷还没回来,我便安排他在偏院稍作休息,洗漱一下、吃点东西。”
“嗯,应该的,那我先去换身衣服,你先让那信使在堂上等候吧。”说罢也不待苏伯回答便急匆匆的跑向后堂。他知道自己父亲肯定是有重大事情找他,否则也不会这么急的单独派出信使来了。”
他一边走一边想,越想越急。草草的换过了衣服,便匆匆忙忙的走向正堂。
一进正堂看到堂中肃立着一员勇士,旁边站着苏伯。那勇士一看到李三走进来便单膝下跪激动地说道:“属下苏秦,见过三公子,属下这次回老营带来的主上的信,主上吩咐三公子要在三月十一务必赶到草原大帐。”说完便恭敬的拿出信交给李三公子。李复义拆开信件一目十行的看着,看了一遍又一遍。慢慢的脸上便露出了笑容。
“这位勇士,你叫苏秦,可是这位苏伯家的子弟啊?”李复义缓缓地问到。
“回三公子,这位正是老朽本家的子弟,算起来是我的侄子。”苏伯躬身回答道。
“嗯,苏家果然是人才辈出啊,辛苦你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听到李复义这般赞扬,苏伯及苏秦都是满脸激动。苏秦大声答到:“诺!”便慢慢退出了正堂。苏伯看到李三公子一脸的笑容变打趣的问到:“三爷这般像吃了蜜似的,究竟是什么好事情啊?”苏伯乃是李府的管家,德高望重,为李家操劳一生,自然赢得李复义的尊敬。听罢苏伯的询问,李三公子便将手中的信递给了苏伯。同时兴奋的说道:“我常听人说金帐部的老单于是草原上响当当的汉子,是位双拳能站人、双臂能跑马的英雄。一生征战无数,打的西边的乌孙人毫无还手之力,南边的楼兰人更是畏惧老单于的威名退避百里,一手缔造了金帐部如今的辉煌。我一直在想这般的英雄人物要是出在我们果敢部里,那该是怎么样的场景啊。可这位英雄也老了,父亲信上说这位老单于去年就病倒了,煎熬了一个冬天病情还是未有好转,很可能熬不到这个夏天啊。老单于的三个儿子谁也不服谁,周边的部族蠢蠢欲动。这是我们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父亲信上让我准备动身前往草原大帐,这是要有大战啊。”
“恭喜公子、贺喜公子啊!”苏伯看完信之后也是一脸的兴奋,老态龙钟的眼中闪烁着明亮的火花。“老单于一旦病故,金帐部必然会陷入内乱,而果敢草原离他们大帐太远,无力顾及我们。公子此番出行必须做好大战的准备,如若此战成功,公子的声望必然高升,这对公子以后的大业是有巨大的帮助的。”
李复义看着这位伴随自己长大的长者满脸期望的看着自己,心里猛然泛起一股暖流。是啊,这次不仅是果敢人的机会,也将是他李复义的机会啊。想到此处,他握紧了拳头,浑身仿佛有使不完的劲一般。随后他便吩咐苏伯去收拾出发的东西,自己踌躇满志的踱步返回了后堂。
今晚很多人注定要失眠,李三公子站在院子里出神的忘着漆黑的夜空,似乎想要看出花儿来一样。他想到自己在正堂上激动的样子,似乎有点失态、有些乐观过头了。要是俩位兄长在的话应该不会这边喜露于色吧,父亲常常说遇事要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心态。教书的先生也经常说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也许我真不适合成为一个将军,李三公子自嘲的笑了笑。父辈的辉煌、兄长的才华都给了他太多的压力。他从小接受的教育便是李氏子弟必须优秀,李氏子弟要做这世间不敢为之事,要有敢为天下下的勇气。尤其是俩位兄长不幸故去之后,他便被告知自己成了果敢未来的首领、果敢人的希望、家里代代相传的“乞活军节度使”。一想到这里他的心情便格外的沉重。
慢慢地,天空中的云彩好像被他紧紧盯着弄的害羞了,一片片云彩飘向了远方,露出了羞涩的月牙和闪烁的星辰。微微的月光撒在了这片安静的谷地上,撒在了李复义的肩膀上。远处传来稀稀拉拉昆虫鸣叫的声音,打断了李复义的思绪。他甩了甩略微沉重的脑袋,抛开心里的顾虑返回的卧室。
当夜三公子要出行去草原大帐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老营谷地,大家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夜幕下三三两两的人不停的在讨论。这里是果敢人的老窝,承平日久,自然不会有宵禁这样的制度。李复义要出行,随性的人员肯定不会少到哪里去,作为果敢人未来的首领,最少也会有上百骑的随从。这就意味着机会啊,对普通的果敢人来说,能随着这位爷出行,必然是露脸的机会,无论功劳多寡,也算是首领身边的人啊。
安静慌乱的夜就这般慢慢流逝,时间仿佛成了人们最不关心的话题。但此时此刻对于远在千里之外的金帐部老单于来说,时间便成了他最珍贵、最不愿谈及的话题。今天老单于又昏过去了一次,幸好抢救及时。老单于命人将帐帘挑开一角,无比伤感的看着熟悉快要陌生的天空,久久不愿意回头。帐外的萨满们念叨着老单于也听不懂的话语,在彻夜为老单于祈福,三个儿子此时都在帐外候着,但老单于的心情忧郁之前漆黑的夜空一般沉寂。
“哎!”一声轻叹从帐内传出,挑开的帐帘也缓缓落下。乍暖坏寒的夜风顽固地轻抚这厚重的帐帘,一次次碰壁却从不回头。英雄迟暮,草原下最亮的星星此刻也如正常的老人一般忧愁。
老单于三位儿子以及金帐部重要的贵人都在帐外日夜守候着,他们在惋惜这位英雄的同时也在为自己以及家族以后的发展做着打算。今夜,老单于久久难以入眠,三位王子同样不甘入睡。
冬去春来,草原恢复生机,草原部族在这时候会散去一些部民,以减轻核心草原的压力。而此时南来的暖风已经吹到了北边千里之外的黑山脚下,但金帐部的帐篷数量并未大量的减少,只有少量的部民在头人的带领下走向了远方。他们走的都很匆忙,或许是一冬天的约束让他们格外向往更远处的草原。有些人是高高兴兴的迁徙到属于头人夏天的草场,那里的草场将够他们一直放牧到夏天结束。也有些人慌张地离开了这里,似乎这里时刻会跳出一头巨大的怪兽,将他们一口吞下。
距金帐部大帐千里之外的黑山脚下,果敢人的大帐也是灯火通明。来来往往的小吏们一路小跑的抱着不算厚重的卷册。帐内的李节昌也毫无睡意,来来回回地走动,时不时的忘向门口。这位果敢人领袖的心中不断激起着层层涟漪,果敢人是不幸的,经年的流离让果敢人苦不堪言。自己接手这个位置也快二十年了,二十年一晃而过,自己也由充满活力的年轻人变成了如今快要知天命的年岁了。
部族的崛起、频繁的战争、连番的丧子之痛,都压在了这位伟大的首领身上。
夜了,草原上一片安静,没有奔马的喧嚣,没有飞鸟的脆鸣。大家都在期待,期待中入睡,亦或是睁眼到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