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永夜所笼罩的古堡,穿着白色拖地长裙的少女风一样的往里面冲去。古堡深处,有压抑着的低沉而痛苦的呻吟声,断断续续地传出。
“来不及了吗?”少女蓦然顿住脚步,皱紧了眉头,拎起拖地的裙摆匆匆的向深处跑去,低声骂了一句笨蛋。
推开沉重的大门,暗红色的绒毯之上,黑衣的少年在疯狂的翻滚,剧烈的颤抖着,双臂难以忍耐痛苦地抓着自己的身体。那是身体骨骼一切被重新改变的痛苦,从此之后,舍弃人类的身份,成为暗夜中的一族。
已经……来不及了。
少女瞬间跌坐在绒毯上,平息着剧烈的喘息,向着黑暗深处发问,声音颤抖。“为什么,公爵大人?”
“你很久没来看我了……”低沉威严的声音从重重掩映的垂帘后传出,带着难以言说的压迫感。“这是他的请求,也是我所给予荣誉与恩赐。”
少女的眼神剧烈的震动着,然后归于平静,死寂一般的平静。起身拉起裙摆,恭敬的对着深处行礼:“打扰您了,公爵大人,我会带罗杰回去。念蓝改日再来拜见。”
她带着他离开,雕刻着繁复古老花纹的沉重大门在身后重新闭合,腐朽的风再次蔓延在古老的城堡中,那个威严的声音在重重幕帘之后喃喃低语,带着轻微的笑意:“念蓝,你还可以带给我多少惊喜呢?”
传说中,神创世界用了七日。
在隔绝的阳光的纯黑地下,屏退了所有的仆人,念蓝亲自照顾着罗杰。即使是公爵给予的初拥,却毕竟是人类,转变的时期,哪怕细微的阳光照射都会让他化为尘土。
念蓝久久的盯着床上还在昏迷状态的少年出神,这是她的骑士。从她出生开始被选择陪伴在她的身边,是守护者。更贴切的说法其实是食物与玩具,族人都这样说。因为人类的生命是那么短暂,力量是那样的弱小,只不过是饲养的血液提供者而已。
只是,也许真的是自己太过年幼,如公爵所说,自己对一切还存在好奇之心。
比如甜点,比如阳光,比如他……
喜欢他,很喜欢他,喜欢像阳光一样温暖明亮的他。
所以她选择了他成为骑士,选择了人类,而不是是那些血族中贵族少年。
念蓝叹了口气,划破自己的手腕,向他喂食着自己的鲜血,昏迷中的人本能的吸食着血液,贪婪的祈求更多,念蓝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为什么,要背叛这样的我呢?
手腕处传来一丝刺痛,罗杰的犬牙咬了下去,舌尖在手腕的皮肤一下下的****着,带着微凉的触感。少年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一样,睁开了沉睡七日的眼睛,红色的双眸透出迷茫与沉痛。
“清醒了呢,解释什么的不需要,我想问的只有一句话,成为血族是你自己的意愿?”
罗杰低下头只是不语,像个别扭的孩子。这样的神色念蓝见过多次,他不想说话时便是这样,以沉默对应,即使是自己的命令也无法再撬开他的嘴巴。
抚摸着自己的手腕,少年舌尖的触感似乎还残留在上面,划开的伤口已经愈合消失,这就是血族,多么便利强大的力量。念蓝背过身体,用脊背对应沉默的少年,下了命令。
“现在开始,我不想见到你,直到……直到你肯回答的那一天。”
然后,便是三年。
念蓝没有想到,再次见到罗杰,是在一个毫不知情,全无准备的时刻。
阳光明媚的四月天,念蓝正抱怨连连的收拾着桌上的文件,顺便在脑子里盘算一会的大堆事物如何解决。
难怪自己说想享受下轻松的学校生活时,公爵大人答应的那么爽快,很快的办好了手续,让自己来到这个血族所秘密管辖的学校。然后会长大人就打着被莫克维尔公爵所拜托了的名字,把自己弄进学生会压榨劳动力。
如果新到的助理也像自己一样任劳任怨就好了。
“吱呀!”一声,会议室的门被人打开,来人却没有进来,只是停下脚步,沉默地站在门口。
“会长大人,难道你良心发现,要放我休假了?我真是太~感~动~了~”
念蓝笑着转过身去,一手捧脸,一手捂在胸口,摆着夸张的POSE,故意用肉麻兮兮的声音说话。
然后,呆楞在当场,手中的托盘咣的一声掉落在地上。
门口的,自然不是会长。却十分的熟悉,比自己手上的脉络还要熟悉。
——罗杰。
想要开口,这个名字却停在唇间,无法吐出。
一瞬间,世界仿佛静止,声音都消失,只有自己的心在碰碰跳动的节奏。色彩都失去,只有那个熟悉的身影,从记忆深处浮现出现,然后清晰的出现在眼前。
面容没有丝毫的改变,一身黑衣的少年站在门口,散发着冰冷的气息。在他身后,樱花悠然飘落,如同下着一场绯红色的雪,仿若把一切带入到童话般色泽的梦境。
明明是不相交融的两种感觉,融合在一起,形成微妙的和谐。
少年上前几步,单膝跪地,左手执起念蓝的手,落下一个羽毛般轻柔的吻,把她的手抵在自己的额头上,右手横在胸口的位置,虔诚地念着誓言,带着仿佛刻入人心的力量。
“罗杰?莫克维尔,向念蓝献上我的忠诚。”
仿若梦境在瞬间被咒语打破,念蓝像是被烫到一般抽回自己的手,眼神几度变换,然后沉静下来,换上冷漠锐利的口吻。
“你的忠诚,我才要不起……”
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少年垂下头,褐色的发丝遮盖住了眼睛,看不清神色,夕阳倾斜在他的身上,打上一层淡黄色的光晕,他的声音低沉如大提琴般在空气种流淌。
“三年不见,您锐利的让我不知如何是好呢。”
“终于决定回答我三年前的问题了吗?”念蓝把头扭向一边,语气中带着一丝颤抖,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别的,咬了咬嘴唇,“还是想要在我身上试验你得到的能力,消抹与改变记忆,真是方便。”
“您知道,我不会做任何伤害到您的事情。”
“可惜啊,伤我最深的人,恰恰就是你呢,。”
尾音悠悠的扬上去,那是他所熟悉的,她的习惯,三年前总是挂着的笑容甜甜的那样喊着的名字,亲昵扑上来,说着喜欢他的身上阳光的味道。
此刻却是尖锐的争锋相对。用冷漠与疏离在两人之间划开深深的鸿沟。
“呦,小念蓝,满意你的新助理吗?”
打破僵局的是半刻前被念蓝抱怨不已的罪魁祸首,学生会的会长大人,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一脸悠闲地抱着双臂靠在门边,眼镜片闪闪发光,用戏谑的语调问着。
“啪!”会长室中传来巨大的声响。
又开始了?
对于他们的争吵,早已见怪不怪的学生会成员,今日却格外有兴趣的围在了走廊上,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窃窃私语,眼光不时的飘到门前的少年身上,那位莫克维尔家族传说中骑士。
黑衣的少年面无表情,对周围的指点充耳不闻。只是以守护的姿态,石雕般地站立在门。冰冷漠然的脸上带着一丝轻柔的笑意。她还是那么有活力。
门里面,一番唇枪舌剑的争论之后。念蓝正甩着手掌吸气,一时气愤没有控制力道的后果,是实木桌子纹丝不动,而自己的手却疼的不行。
抢过会长的泡好的红茶一饮而尽,呼出一口气,念蓝下了最终结论结束对话;“不要再帮着那家伙管我了,我长大了。”
念蓝气魄满满的甩门而出,看着罗杰正被贵族的家伙们指点着什么,便想也没想挡在罗杰身前,睁大眼睛瞪了过去。
“就算是贵族,也不配对莫克维尔家族的事情指手画脚。”
在念蓝的压迫力下,方才傲慢无礼指指点点的人立刻低下头去,额头上冒出冷汗,想到三年前的那些传说,这个原本只是仆人的人类少年,是经由莫克维尔伯爵的初拥成为血族的同伴。
在一片请罪与恭维的声音中,念蓝拖着罗杰扬长而去。
“我要吃……”
坐在街边的木椅上,念蓝报出一大堆食物的名字与店铺地址,让罗杰去买。可是看着他认真的领命,跑去那几家彼此方向相反,距离很远的小店。
念蓝又由得有股火气从胸口升起,气呼呼地从椅子上跳起来跺脚,然后忽然认识到自己的失态,叹了口气坐回椅子上。
“让这么美丽的小姐生气,真是不称职的绅士。”
念蓝点头。
“世界是如此安静美妙,暴躁会让美丽的心灵蒙上尘埃,无法看到美丽的风景。”
念蓝再点头。
“美丽优雅的小姐,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请你喝一杯咖啡呢?”
由远而近,人已经站在了自己面前,躬身邀请。念蓝这才回过神来,好像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答应了陌生人的邀请。
抬头,对上一双浅碧色的眸子,清澈纯净,柔和的注视着自己。那是一个有着淡金色的清爽短发的少年,面容精致俊美,宛如上帝的杰作,柔和的笑容中还带着一丝的孩子气。
面对着这样天使般的笑容,本来就让人无法拒绝他的提议,而且再加上适当的刺激……“还是说,你要在这里等那块木头回来呢?”
“我才没有在等……等任何人。”
念蓝摆出良好的礼仪,优雅的拎了下裙摆,把自己的手交给少年,正式答应他的邀请。
谁能告诉她,原来指挥了罗杰却不乖乖在原地等,同时乱答应陌生人的邀请,是会遭受血光之灾那么大的惩罚。
两人刚刚坐下,咖啡还没煮好端上来,倒是先出现了一群披着黑色斗篷遮住脸的神秘来者,二话不说的向着两人冲上来,措不及防的念蓝被来人扔出的刀子划破了手臂。
梵瑟尔,那个刚刚认识的少年,迅速的拉着他移动到墙角,把念蓝挡在自己身后,同时不忘记低声安抚。
“抱歉把你牵扯进来,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念蓝一时有些晃神,回忆与现实重叠,那个黑衣的背影也总是这样把她挡在身后,全力的保护着他。罗杰——默念着这个名字,格外的想念。
鲜血的味道传入鼻尖,不过短暂的瞬间,梵瑟尔手指变换,掐着法决,击伤了围攻过来的几个人,然后飞身冲向前,以凌厉的拳脚解决剩下的人。外围的几人对看了一眼,退开一步,联手掐起法决。一人堵在门口,安然不动。
梵瑟尔迅即地躲闪过,随手反击,华丽的光影效果在面前交织,仿佛梦幻一般。
——是猎人,却不是冲着自己而来。
惊讶的神色闪过眼睛,念蓝按捺着自己因为血液气息和猎人的法术而内心躁动的本能,从墙角窜出,谨慎的慢慢向着门口移动。虽然不把这几个普通猎人放在眼里,但懒得对上这上这样的麻烦。
“小心!”
“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