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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上边有人

郭林林是年后回到村里来上学的。二年级的时候他随着外出打工的父母亲,在打工子弟学校上了两年,妈妈得病去世后,他就跟着爸爸回来了。现在已经上四年级了。他作文写得相当好。经常被当作范文在班里读。

班里有个小胖子叫王小虎,是村主任的儿子。胖子最讨厌别人叫他胖子。可是这天郭林林偏偏叫漏了嘴,要换成别人也就打不起架来了,可胖子欺负郭林林家里穷,这段时间很多学生欺负郭林林。王小虎仗着自己力气大,就把郭林林给摁住了。这时郭林林仍然不服输,嘴里说道:“你放开我,告诉你,我爸爸上边有人。”胖子先是怔了一下,他弄不明白什么叫上边有人。但是他能听出这是一句带有挑衅性的话,这更激起了他的怒火。平时在班里他就霸王惯了。于是对着郭林林就是一阵拳打脚踢。郭林林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吃了亏。但是后来郭林林采取不对称作战方式,在胖子的脸上抓了一把。直到班主任王老师进门两人才收手。

他们被叫到办公室,胖子先告状,说了事情的经过,又补充道:“他还说他爸爸上边有人。我爸爸上边还有人呢。”老师把打人的胖子教育了一番,让他先回去,又对哭哭啼啼的郭林林说:“你不该给同学起外号的,再说你怎么说那样的话呢,‘上边有人’那可是社会上的语言。你能告诉老师这是为什么吗?”

郭林林用袖子抹了下眼泪,说:“老师,我的确错了,不该叫王小虎胖子的,但是老师,我爸爸上边有人的事情,等过几天我再告诉你好吗?”

王老师有点吃惊地看着穿戴不整齐的郭林林,心里一阵辛酸。这个没有妈妈的孩子太惨了。而他爸爸又是个腿脚不灵活的残疾人。她也是刚做了妈妈的人,知道这孩子挺可怜的。心疼地帮他整了整凌乱的衣服。

郭林林继续请求:“老师,你能在班上当着大家么面说我爸爸上面有人吗?”

“这个。。。。。。”王老师感到很为难。郭林林说:“要不,你私下里跟几个同学说也行,他们很快就会传出去的。”

王老师想了想,就答应了。

晚上,村主任王大豹看见宝贝儿子脸上有一道伤痕,忙问怎么回事。王小虎说:“爸爸你先别管我脸上是怎么回事,先回答我一个问题。”这家伙平时在家里就娇生惯养的,经常对父母发号施令。而王大豹仗着自己的权势和有几个钱在乡亲面前颐指气使,却对两类人百依百顺。一是上级领导,再就是他这宝贝儿子。

王大豹顾不得心疼,忙说:“什么问题啊,问吧。”王小虎就问:“你上边有人吗?”

王大豹愣了,心想这小子,怎么这么问啊,就把脸一拉,说:“小孩子家,问这干啥,快说你脸上怎么弄的。”

王小虎说:“我就知道你上边没人,可是人家郭林林他爸爸上边就有人。”

“你说什么?郭老三他上边有人?你怎么知道的?”

王小虎回答:“我们都知道,连老师都这么说呢。”

经儿子这么一说,王大豹虽然感到意外,但仔细一想也对头。今天上午,郭老三来村办公室找他,说自己回来创业,要在自己的地里建一个小型养殖场。一听这话他把刚喝进嘴里的一口水给喷了出来,眼泪也快笑出来了,“你还创业?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郭老三像没有看出来一样,继续要求道:“我创业需要钱,你们要赶紧还我的那一万八千块钱。”语气明显强硬起来。他不明白郭老三打了几天工怎么就变样了,以前在村里可是经常被人欺负,而且是吃了亏连句话都说不出来的。于是就说:“你要建养殖场建就是了,不过你的那钱。。。。。。”可是还没有等他说完,郭老三就急了:“你别再找理由往后推了,三年的账了,这次你们非得给我不可!”说着就拿出来一张欠条,可是王大豹根本连看都不看。话说到这个份上,再来软的肯定不行了,因为王大豹知道这钱是不会还上了,那是一笔上边下拨的修路占地款,但是早被挪用了。于是就大声说道:“钱肯定是没有,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本想拿这个吓唬一下郭老三,没想到平时唯唯诺诺的郭老三竟然一拍屁股站起来说:“不给我就去告你们!”

现在想想,难道真像儿子说的他上边有人?不过他郭老三就那几个亲戚,没听说他有什么背景啊。王大豹一晚上都没有睡好。他还真害怕郭老三去告。

没想到第二天郭老三又一瘸一拐地来找他了。他带理不理的。郭老三掏出一盒皱皱巴巴的香烟说:“主任,求你件事情,我的养殖场要工商部门发执照,我去了两次,他们都拖着不给办,听说你有个亲戚在里面上班,你看能不能帮帮忙。”一听这个王大豹心里就乐了。看来这家伙上边没有人啊。于是就阴阳怪气地说:“你不准备告了?”郭老三说:“主任,咱这一码是一码,我又不是告你,是告村里。”王大豹叹了口气:“如今办事难啊,我那亲戚也是很难说话的。”郭老三这回听出来了,忙说:“要不咱请吃个饭?还是送礼?你说了算。我只求能早点办下来,拖一天,就损失一天的效益。”王大豹就让他回家等通知。他根本就没有想要帮他办。

过了两天,有一辆警车开到村里找郭老三。要在平时警察来找谁,都是要通过村里的,可这次,竟然直接开到郭老三家里。看架势不像是来调查的什么案子的。再说他郭老三老实得出名,能做得了什么案子啊。不过这叫王大豹心里很不舒服。而更让他难受的是几个警察在郭老三家里呆了两个多小时,出来的时候还跟郭老三亲热地握手,并嘱咐郭老三要保重身体,有什么困难的话可以打电话或者直接找他们。难道他们是来调查自己的?

王大豹后脚就进了郭老三的家里。对郭老三说:“不错啊,上边的人来了?”郭老三老实地应了两声,也没有听出来是啥意思。王大豹问:“老三啊,你建养殖场的事情怎么样了?有什么困难可要说啊,乡里乡亲的。”

郭老三说:“主任,你来的正好,我也想找你呢,办执照的事情,已经解决了。您不用操心了。”王大豹很愕然:“怎么,解决了?这么快啊,我来也是为这事呢,你怎么解决的?”郭老三说:“我给他们一说,他们打电话,上边就答应给解决了。”王大豹问:“老三,我问你,这两年你出去打工,到底碰到什么神仙了?变化可不小啊。”郭老三只是呵呵笑,就是不说。最后才问:“主任,还钱的事情,你们考虑的怎么样了?我可是等着用呢。”因为不清楚郭老三的来路,他只是说回去研究研究。

晚上回到家里,郭林林问:“爸爸,村里还没给咱钱啊?”郭老三叹了口气:“哪这么简单啊,不过孩子我有个预感,这钱恐怕是肉包子打狗了。”郭林林说:“这可不行,那是咱应该得的钱,没有钱,你的养殖场计划就泡汤了。”郭老三也说不出什么。

这段时间村里到处都在传着郭老三上边有人的事情。王大豹思前想后还是从自己家里拿出来一万八千块钱,很客气地交给了郭老三。尽管郭老三颇感诧异,但还是紧紧地抓在手里,好象它要随时跑掉一样。

在学校里。郭林林到办公室找王老师。他要履行自己的诺言,给老师解释那件事。王老师笑吟吟地看着他。他说:“我们在城里打工的时候,挺不容易的。由于爸爸在村里被人欺负惯了,所以,跟他一同出去的人有时候也不把我爸爸放在眼里,其中就有李四。那天我正好没有去上学,就去了爸爸干活的工地。我爸爸早已经把自己的活干完了,李四非要让他再去干一件更重的活,我爸爸火了,跟他争吵了几句,他就举起拳头来要打我爸爸。我爸爸就说你打吧,实话告诉你我上边有人。李四一下子被镇住了,赶紧放下手来。所以我想如果说‘上边有人’就能让很多人害怕。”

王老师一听感觉很惊奇,就问:“那你为什么要现在才告诉我?”郭林林说:“因为我爸爸终于要回了村里欠我们的钱。”

“那你告诉我你爸爸上边到底有什么人吗?”王老师问。郭林林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为了弄清真相,也为了进一步帮助郭林林,王老师决定家访一次。就去了郭林林家。去的时候,正好王大豹和几个村干部也在。他们正在商量如何帮助郭老三建养殖场的事情。看到这么多人,王老师不想说什么了。可是郭老三却问道:“王老师,是不是林林又惹你生气了?有什么事情你尽管说就行。”

王老师就把事情讲了一下。王大豹几个人也来了兴趣。郭老三有点惊讶,问:“这孩子真这么说的?其实也没什么,那天他根本就不知道事情的全部,我也是被逼急了,情急之下就说了上边有人,可是李四根本就不信我。”

“那最后他还是信了,为什么?还有那天的来的警车是怎么回事啊,你郭老三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是不是怕我们沾你的光啊?”几个村干部想赶紧知道答案。

郭老三说:“我没有瞒你们,是不好意思说,去年国庆节那天我正在工地上干活,突然来了几个警察把我抓走了,他们以为我是前几天偷仓库的贼,后来才知道弄错了,就跟我道歉,还赔了我些钱。这不头两天又来咱这里对我进行慰问。”

“所以你就说上边有人来吓唬李四?”王大豹不高兴地问道。

郭老三脸一红,说:“不是,那天李四不信,我就拿出来一张纸条给他看。我说这是一封介绍信,你们也知道李四是文盲,根本不认识字,但是他却认识村主任你的名字啊。”

“什么,我的名字?这跟我什么关系啊?”王大豹不解地问。

郭老三说:“谁不知道你在村里很厉害,有你做靠山的话,谁不害怕啊。当时就把李四给吓坏了。因为他真真切切地看到上面有你的名字。我们村里谁家没有你打下的欠条呢。”

所有的人都愣了,王大豹脸红红的,像猪肝一样。不一会儿他们就惺惺地走了。

王老师不无担心地说:“你这样可是把他们得罪了。”郭老三笑了一下说:“咱不怕,外出打工这两年,咱也学了不少法律知识呢,他要是敢给俺小鞋穿,俺就去告他。”

王老师点点头,然后对郭老三说:“林林这段时间表现很好,尤其是作文进步很快。”

郭老三说:“王老师,我对孩子的学习不懂,您就多操心吧。他娘去了,我也照顾不好他。”

正在这时,郭林林放学回来了,看见王老师在,他很高兴。王老师夸他这件事办得好,知道帮助爸爸了。然后抚摸着他的头说道:“如果再有同学欺负你,你就说你上边也有人。”

郭林林不解地看着王老师:“可是,老师,我上边没有人啊。”

王老师和蔼地说:“有,就是王老师啊。”说着,把他紧紧地搂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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