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扬鞭纵马,烈马嘶鸣;界林鬼谷,天人山柱,游目骋怀,阡陌无休,田屋相连;初见集市,一路向北,夜幕前行,灯火辉煌,百里之间,繁华逐现,臻至鼎盛!
大道两旁是一些开垦平整的山地,一些早熟的地里已见满脸喜悦的身影,五匹烈马顺着大道飞驰而过,大道宽广,倒也不怕快行之马伤了路人,一老庄稼汉听见马鸣声,抬头却只见有两匹马上有人,两小孩同乘一匹,另一中年之人单独骑乘一匹,怕是惧了男孩手中被用来赶马的长血鞭,远远坠在马队后,兴许是不想受那无妄之灾,老汉暗叹这几匹年轻力壮的好马,就这样卖到城里真是可惜。
天英纵横抱着算是捡来的小姑娘同骑一马,两人之间没有过多的言语,丧父丧母人间至悲之苦,短时间难于走出才是人之常情,更何况是比自己小的孩童,他也不知道该说何安慰之话,两日相处也只是知道她叫“殷百鸟”。
流民四起的沉重随着离鬼谷越来越近变得淡薄了许多,毕竟敢在鬼谷一二百里内行凶作恶的人,简直不能冠之于山莽草寇,就算是杀人如麻的亡命之徒也得选个良辰吉日、夜黑风高。自从两日前穿过一片古杏林之后,再没遇见任何山贼,天英纵横的神情倒是放松很多,师兄告诉小师弟那参天的古林是千百年前栽下去的古界林,入了界林便等同于入了鬼谷,界林比天落山的老松树还要粗还要高,那未曾见过的阔叶已是有了三分秋色,看相甚好,可偏偏遮天蔽日的,叫人生了几分鬼气森森感。
穿过山巅的界林便看见了云雾之中的天人山,天英纵横一路称奇,天下居然有如此高山,天朗气清时能看清整体的轮廓,清晨和日暮皆只能见到云雾之下的半山。诗仙剑还是一番古井不波的神情,也没露出个近乡情怯,终是这天下能让他变换神情的事与情已不多。
“师兄,你不是一直再说离城镇很近了吗,我这都快马加鞭跑了大半天了,也没见着你所说的集市。”自从看见天人山,小师弟总是在问何时能到。
诗仙剑告诉他:到了集市,过了镇子,再穿过繁华的外城,就到了鬼谷。诗仙剑哪里会闲得无聊骑马出来瞎逛,对于他来说几个呼吸的距离,至于骑马要跑多久,他也只能是说个大概,“快了,这次是真的快了,兴许再翻过前面的山头就能碰上卖肉的店铺。”
“百鸟,到了前面集市,哥哥卖了兽皮和这些马儿,请你吃好吃的可好?”这一路人烟忽多,路有行人,偶有山林,也见不着野兽,诗仙剑也不管他两的吃喝拉撒,倒是为难天英纵横,不得已只得自己到庄稼地“借”些吃食,饱一顿饿一顿,他自己倒觉得没什么,只是委屈了新入伙的小妹子,想着请她吃香喝辣才能弥补一二。
“哥哥,我不吃好吃的能换我父亲和娘亲吗?”百鸟天真无邪的问道。
天英纵横不知道该不该回答、该怎么回答,沉默无语半响,怜惜的摸了摸她的青丝柔发,泪尽血干阎王心,三千青丝三千愁!终是耐不住小百鸟含泪期许的眼神,他只得欺骗道:“你好生吃喝,健健康康长大,你父母在天上看着才不担忧!”怕她不信自己的胡言乱语,还特意指了指蓝天白云,“喏,你看,那两朵白云便是父母死后灵气所化,你冲他们笑一个,看看它们会不会对着你微笑。”
童言童语最难引人生疑,风起云动,自有变化,一句宽慰之话,终是使得如坠冰窟的心重生希望之火,虽然随着年龄增长,渐渐明白那只不过是一句善意的谎言,但是那如乌云压顶的悲痛也随着岁月慢慢消失,待到幼弱无助的少女成长为左膀右臂的侍女时,总会在闲暇之余看看蓝天白云,算是缅怀今日之恩情。
“师兄,对不对,人死之后都在天上?”
这小师弟自己撒谎还要自己帮着圆,诗仙剑无可奈何,却也不能戳破,用鼻息之音回复道:“恩”。内心却在暗叹:人死灵散,唯独那些厌灵、痴灵、天灵能多苟存些时日,成为世间的孤魂野鬼,其余皆是重归天地间,或化为草木、鸟兽,或与其他灵气聚合投胎转世重演人生,能脱离血肉之躯上天入地者有,那是仙魔时代的仙圣才能办到的。
景随山移,若以高天观看,界林左右仿佛两个世间,那边还能感受到莽荒古气,这边却是人间繁华意,村庄接连不暇,行人络绎无绝。行至黄昏时分此景此象尤是更盛,已是能见到一些客栈酒楼、丝萝店铺,下马前行,看得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孩目不暇接。
街上之人看着拉马前行的两个小孩,指指点点,那污发破衣让两人看起来和野人无疑,尤其是那面肤黝黑的小男孩,拉着自己的孩子早早让开了道,远远地谈论着。
不等天英纵横自己去找地方卖马售皮,已有一面相富贵、穿着尚可之人,不嫌弃他的野人状,带着伙计笑脸迎了上来,“这位小公子,这些兽皮打算卖吗?”
天英纵横警觉的审视了一下来人,又回头找师兄来当家做主,却没寻见身影,只好自己出言道:“卖的,卖的,大伯你给开个价吧。”怕被坑了钱财,又指了指挎在身上的血鞭恶狠狠道:“可别看着爷小,不知道值多少钱两,敢坑本小公子的钱财,定要你不得好受。”
这个常年驻守城乡交接带收山货的商贩,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心想又遇上了个莽荒出来的山野无知小子,这次定要狠狠宰上一道,看这小子的穿着长相有可能是拦路抢劫的小土匪,得来这些不义之财,爷我今天就算替天行道了,这鬼谷地界才不怕你行凶作恶。
心里想着坏嘴上带着蜜:“哪敢!哪敢!小公子可以到街坊打听打听,我刘老三可是出了名的‘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马十两纹银可好?五匹马加这些兽皮一起一百两,我也不叫小兄弟吃了亏,再多付你十两,你看行不行?”
在灵水村平日也不多用钱财,唯独秋收之后村里组织人马出山置办一年所需时,才会拿出落了灰尘的铜板,至于纹银那可是少之又少,一堆铜板里面能见到一两个散碎银子已是不错,听到一百多两银子,天英纵横心里已经乐开了花,自己这不是瞬间成了地主老财了。
见卖家傻笑,买家早就把准备好的银子恭敬地递了过来,身子低得都快和天英纵横一般高。
卖家拿着银两,转身拉着同行而来的小妹子去找晚餐去了,买家则吩咐伙计牵马回家,自己却径直转向不远处的窑子。
窑子门口那没了姿色只能靠袒胸露乳来招蜂引蝶的笙箫之女,对迎面而来之人报以一脸春意魅惑,眼底却满是鄙夷,“刘爷可以啊,对两个小孩子也下得如此狠心,那五匹马怎么也值得一百五十两吧,合计三百两的买卖,你三言两语,便赚取了两百两。”
刘老三色心荡漾,懒得去计较此话是嘲讽他行商无义,还是夸耀他生财有道!边拍上她那还有几分弹性的屁股,边笑口道“买卖吗!一个愿卖一个愿买,是不是啊美娇娘!”美娇娘自然听得出其弦外之音,心里盘算晚上定要从这刘老三身上多渣些“精yin”,让他早死几年,才对得起他今日昧着良心赚来的金银!
满脸yin色的刘老三又说道:“不得这些意外之财,我那能来你身上折腾不是。”边说着边去了里屋折腾去了。
吃饱喝足的两个小孩,终于等来了消逝已久的诗仙剑,也不见师兄解释说去了哪里。
“师兄,你就不怕我们被人贩子抓了去,真是没点做师兄的样子。”
“你不把人贩子吓跑已是不错,还有人贩子来打你的注意。马被你卖了?得了多少银两?”
“呵呵,倒也是,咋着南荒小爷的名号也是一路打出来,不卖马,哪来的钱财吃饭。卖了百余两,咱现在也是有钱人了,师兄想吃什么,今日我请客。”
诗仙剑不忍打击正自得豪气的小师弟,告诉他卖得太亏,只是随口说道:“吃饱了吗?吃饱便接着赶路,今天还得往北走。”
“师兄这是到来的银两,我留着余头吃饭,剩余的你给我想办法寄给回灵水村,可不许你给我乱花了去,这可是我当初答应二狗给他娘的!”
再往前行,临街两道已是万家灯火,又走了两个时辰,诗仙剑把两个小孩交给一众陌生之人接待,留下一句:“明天他们会送你们到鬼谷,师兄还有要事要先行一步。”
历经月余,步行千里,终于到了鬼谷之地,七年学宫生涯又会发生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