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伤半月,这是天英纵横自练武以来第一次闲下来,他反倒是觉得浑身上下不舒坦,只好每天抱着师兄带来的书帖练字。有西晋书法大家索靖的《出师颂》、《月仪贴》,东晋书法之首王羲之的《玉烟堂法帖》、《快雪时晴帖》,前朝颜真卿的《韵海镜源》等,皆是鬼谷老夫子按照收藏原本临摹的,别说是以假乱真,就是以假当真也无人能看出个假来。
或银钩虿尾、险峻坚劲,或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或雄秀端庄、遒劲郁勃,诗仙剑本来是想拿真迹来的,在这乱世之中除了小命其他都什么不值钱,什么遗世孤本、名家大作最是不值一文,转手贱卖、弃之如敝履,只是鬼谷老夫子和其他几位掌教死活不同意,最后是诗仙剑黑着脸逼迫几个老家伙临摹的。对于天英纵横这个书法将将入门的学徒来说,不知道诗仙剑给他讲解时说的这些门道,他只觉得每幅字帖各有千秋,字里行间灵气逼人。
天英纵横觉得练字不像练武那般有立竿见影之功效,自己练武才一年多已经牢牢站稳武夫境,然而三岁开始练字,即使这一年勤于练武也没落下,练了五年多也没练出个书法大家来,可悲可叹,不过又一想可能是老爹这个蛮荒野夫子算不得什么名师的缘故,“肯定是,必然是,子未成大家,父不是大家之过也!”他这般恶狠狠的想着,下笔不由又重了两分,扯得手臂上的伤口隐隐作痛。
书法之道在于灵气和悟性,在于勤奋,在于持之以恒,名师指点也只能算作基础,前朝古人书法大家几乎无徒弟能超越其本身便缘于此,潜移默化非数十载寒暑难名垂书史。不能急功近利,全奔着凝神静气修身而去,能成书法大家那便是上天眷顾,能流芳百世那完全仗着祖宗功德无量。
半月伤愈便又投入紧张的锻炼之中,听师兄说鬼谷人才济济,像他这般去了只能算作中人之姿,不努力那去便是等着像小时候一样被人欺负。
“天河哥,你伤好了?”
“差不多了。二狗,我不是告诉你我改名了吗,以后叫我‘纵横哥’,纵横天下的纵横。”
“得了,以后记住了,主要是从小一起放牛就这么叫,叫习惯了。”
“纵横哥,你可真厉害,你一个人居然干掉那么多狼,我听我娘说我那早死没见过面的爹爹,当年面对三条狼还被撕掉块大腿肉。我也要好好练好枪法,过两年像你一样去打豺狼。”
“行了,你就别听我弟跟你胡扯,都是小白龙的功劳,我就杀了三条,两条头狼、一条狼王。”毕竟少年心性,谁不想显于人前,虽然嘴上说着弟弟胡扯,不过还是满脸自得地摸摸正一脸傻笑的弟弟。
“你们三个当这是走亲戚呢,要不要我再给你们点时间来个'桃园三结义',还不赶紧给我去练武。”
三个小家伙赶紧棍、枪、鞭的操练起来、、、、、、
鞭子拖地,诡异从正面刺出,铁锥狠狠插进古松树里。天英纵横重复着那天所使用的招式,无数遍回忆那天经历的情形。
晚秋农忙,匆匆而过,时间很快进入了闲冬腊月。闲是相对于夏春秋而言,冬天还是有些农事要忙,翻田犁地都要去做,今年灵水收成不错,家家户户笑意盈盈,若是冬猎再能有不错的收获,那么就算来年天公不作美也不用担心了。
今年的冬猎天英纵横的爷爷天英苏云亲自发话大孙子一定要参加,大祖老爷子也是憋着股劲,毕竟去年天英氏新建的猎守收获太过惨淡,被其他两族嘲笑了大半年,也是秋天拉回两车狼来才震住村民的悠悠之口,不过后来大家可都知道那不是天英纵横的叔叔伯伯们杀的,大家可是都等着今年冬猎看好戏,至于怎么让诗仙剑客同意这事,直接甩手给了小儿子。
天英欲翔好说歹说,才说服了担心孩子安危死活不同意孩子参加冬猎的妻子,又左哄右骗、恩威并施、手脚并用才拦住了一定要跟着哥哥上山的小儿子,正犯愁如何跟诗仙剑客去说这事,诗仙剑却主动让儿子告诉他会参与今年的冬猎,让他松了口气,总算是完成了老爹交给的任务。
诗仙剑如此爽快地赞成此事,是因为他考虑天英纵横需要更多的实战,不过他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小白龙不能跟着去,小白龙在这蛮荒之中哪里有敌不过的野兽,只要天英纵横一生令下,它不出半天可以打出够天英一族吃上大半年的猎物。小白龙跟着天英纵横一年,除了越来越像龙之外,最大的变化便是诗仙剑说的话居然没有天英纵横说的管用,这让诗仙剑大为恼火,七年感情不如人家一年的朝夕相处,这让他严重怀疑自己江湖高人的风采魅力,当然这样的不快自然不能跟小师弟说,那不是让小师弟有更多筹码来寒碜自己吗!
三氏族老带领猎守队一起焚香祷告,祭拜天神山神,冬猎前的祭祀礼仪是村里的重头戏,全村人一起为上山的人祈福福壮胆,希望他们有好收获也能平平安安归来。王氏进东脉捕猎,蒙氏则想着天英纵横遇狼的山林可能有大的猎物,便杀近了西脉;天英氏猎守队人少有没多少经验,不敢深入深山老林,去南边低矮的石山松林地带。
天英纵横像脱缰野马,刚刚离开山道,便跑到前面开路去了,钻进人迹罕至的枯草中,头都冒不出来,几个叔叔伯伯牵着马找他都来不及,哪里还有时间找猎物。
山石上一只迷獐带着自己今夏出生的孩子在晒太阳,天英纵横没有下手,继续寻找目标,他没有管叔叔伯伯远处传来的呼唤声,前方山坳中一头正在打盹的成年赤麂成了他的目标,他慢慢靠近,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长鞭刺破山林的寂静,宏亮的吠叫声更是响彻山坳,天英猎守顺着声响赶了过来,看到是坐在地上喘息的侄儿和还热乎的赤麂尸体。
夕阳斜挂,一下午除了赤麂,其他的野兔、狍子也逮住不少,收获颇丰,人人脸上都洋溢着满足的憨笑,这次回去终于不用被责骂,几个叔叔伯伯后来干脆放弃了自己寻找猎物,就跟着侄儿身后剥皮去脏。翻山越岭、追兔搏鹿终于停了下来,天英纵横拿过二伯的白蜡弓来一试身手,天天主练鞭法,其他武器就棍稍有接触,对这种百步之外就能杀敌的武器很感兴趣,臂力倒是将将够,但是毕竟是大人使用的弓箭,他的臂长只能拉出个半月来,射出去的箭矢只能飘出三四丈远,惹得正在忙碌的叔叔伯伯一阵大笑。
“天河啊!你还是玩你的鞭子去吧,这弓等你毛长齐了再来玩!哈...哈....”
被叔伯嘲笑,他也来劲了,师兄说过“天下武器最难练是鞭法!”自己用一年多时间能把鞭法练好,他就不信今天治不了这把弯弓。拿着弯弓左一箭又一箭乱射,大家看他不再消逝去找猎物,就近找个了个山洞放下今天的收获,架起烈火开始砍树搭窝、生火烤肉。
肉已烤熟,叫了半天都不来吃,还在琢磨弓箭,大伯知道这小子脾气倔得像牛,便劝众人先吃,给他留了两只兔腿。
单脚踏弓身,双手拉玄,天英纵横终于找到适合自己这小身板的方法,比他人还高的大弓横拉成了满月,还好弓身韧性极好,否则这一拉非得拉断不可,木箭离玄而去,刚刚吃饱归巢的箐鸡一阵乱叫乱飞,惊来了正在狼吐虎咽的叔伯们,一只躲闪不及的母箐鸡被穿胸而过钉在了树干上,天英纵横一个健步飞奔,摄身上树。
“天河,赶紧下来,别开不了弓就拿着那些箐鸡泄气,你大伯给你留了你爱吃的野兔肉。”二伯在树下叫道。
“二伯来帮我接着,我射到一只五颜六色的大鸟,我今晚就要吃它。”边说边拔下了箐鸡好看的尾羽。
“这是谁射到的?”二伯感觉问错话了,这里除了他其人都在吃东西,自然只可能是他射的,连忙又改问道:“你怎么射死的?是不是瞎猫碰见死耗子了!”
“二伯你怎么你没见你碰个‘死耗子’给我看看啊!嘻嘻,你这把弓暂时归我来,明天你自然会知道我是怎么射的,我玩两天,回去就还你,走了,吃兔子去了!”
小时候多灾多病的他,大伯最疼爱,二伯最爱逗他乐;他对大伯是尊之敬之,对二伯是没大没小最亲近。只是让叔叔伯伯们意外的是,原本瘦弱不堪的他,如今已经变成了这山林间的猎豹,上次杀狼之事无人亲见,今日一同冬猎可是看的真真切切,既替兄弟有如此虎狼之子感到欣慰,又为自己有如此侄儿高兴。
洞口御暖防野兽的篝火加了三四次柴火已经熄灭,清晨的百鸟争鸣叫醒了众人,大伯带着二祖家的两个叔伯去支网下扣,二伯正在收拾行囊等他醒来,昨晚没法练字所以练鞭到很晚。
今日众人准备下到大野湖边去看看,会不会有意外斩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