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昔想喊，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伸手轻轻地有栅栏上敲了敲，噗噗的声音在寂静的牢房里清晰可闻。那男人听到异响，伸到半空的手停了下来，警惕地朝外面看来。
女犯人完全抬起了头，那张脸沾着污物，仍然看不清美丑。她听到了声音，也看到了李昔的举动，似乎明白了他的意图，朝他这边咧嘴一笑，一口皓齿洁白耀眼，然后目光不经意地往旁边一瞅，仿佛在告诉李昔，她什么都知道呢。
黑衣男人见不再有异响，贼眼在女犯人身上溜溜一转，停在半空中的手毫不犹豫的按了下去。
李昔不确定那女人是否有了警觉，又能否避得了侵扰噩运，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万一不行，他只能大声呼救了。
那女人身子微微一侧，像是睡梦中正常的侧身一样，却刚好避过了黑衣男人袭来的一爪。黑衣男人志在必得的一爪居然落空了，怔了怔，脸上露出狞笑，整个身子腾起，朝女人身上压去。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响彻整个牢房，在漫长的通道里久久回荡，一时间，让本就阴森无比的牢房显得更加恐怖骇人。这声惨叫如投进水中的巨石，掀起了滔天巨浪，又像是响亮的起床号，整个牢房沸腾了，所有囚犯都被惊醒，惊呼声，叫骂声，咳嗽声，响成一片。
李昔虽然看得不是很真切，但不管是看模样还是听声音，都可以肯定，惨叫的是那个男人，紧接着，又是一声惨叫响起，依旧是那男人的声音。
好强悍的女子，李昔暗赞。
两名狱卒来了，大声吆喝：“哪个死了老娘，鬼叫个不停？”
“你怎么在这里？居然钻到女监来了？死不去要我来催一催是不是？”狱卒显然发现了女监里的男人。
黑衣男人一边惨呼，一边指向对面的李昔，哀号着告状：“是他，他帮这个女人打我！”
李昔一怔，他娘的这样也行啊，一个大男人谎话居然拈手就来？
一个狱卒闻言不由分说，手中狱棍呼地朝倚在栅栏间的李昔戳来！李昔哪料到有此变故，根本没时间反应，那圆圆的棍头已透过间隙，重重的戳在他左眼上，剧痛袭遍全身，李昔闷哼着仰倒在地。
痛！十分痛！钻心的疼痛令李昔差点昏厥，双手捂住眼睛，身子不停的颤抖，外面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他已不清楚了。
黑衣男人伤得很重，被抬走了，女犯人也被唤出了牢房，临走时，她深深地注视了蜷曲在稻草堆上的李昔。
这个夜晚似乎特殊漫长，不知过去了多久，疼痛依然没能减轻，冷汗已湿透了李昔的粗布衣裳。
我要瞎了吗？李昔忍着剧痛，心中悲呼。
突然，眼内发生了异常的变化，李昔感觉到了，左眼里有一个什么东西在缓缓旋转，天哪，那居然是他的一个瞳孔！伴随着它的旋转，产生的是一种撕裂般的痛楚。
李昔左眼内有两个瞳孔，第一个没动，第二个在缓缓旋转，而且，旋转着正在向第一个瞳孔慢慢靠拢。怎么了？这到底怎么了？疼痛和惊骇，令李昔汗出如浆。
两个瞳孔最终合二为一，第二个瞳孔也停止了旋转，痛楚也随之消失。李昔浑身一松，惊愕万分，太不可思议了，就这样合二为一了吗？也就是说，我从此左眼正常了？
天色已朦朦亮，李昔看到，对面女犯人已不见了，那个诬告自己的黑衣男人也不见了踪影，他们到哪儿去了？李昔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因为发生在他自己身上的古怪事情已够他消化一段时间了。
李昔有些兴奋，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点贱，被人打了居然还兴奋，但他确实兴奋，他终于成了一个完全正常的人。他只是想不通，眼睛被棍子戳了一下怎么就突然产生变化了呢？瞳孔居然会自行旋转？
他想不通，想不通就别想了，这世上想不通的事情多着呢，他为什么来到南唐，他不也想不通吗？
当李昔想到旋转的时候，左眼第二个瞳孔似乎像感应到什么似的，真的转了转，但马上就停止了，这把他吓了一跳，自己的思维居然可以操控瞳孔的旋转了吗？
他赶紧又试了一下，果真如此！
他的意识可以控制着瞳孔旋转，甚至可以控制着它旋转着回到原来的地方，但是只要它一旋转，眼内就会产生那种撕裂般的痛楚，转得越快，就越痛。
因为好奇，李昔强忍着痛楚，又操控了一会儿，他发现，那个瞳孔只能在原地和两瞳重合点这两点之间旋转着移动，而且，只有在这两个点上它才能停止旋转，从而静止下来。
棍子一戳产生的力量打开了两个瞳孔间的通道，第二个瞳孔就可以活动了，它可以在自己的房间里缩着，也可以去第一个瞳孔那儿窜门儿，运动方式就是旋转。
这就意味着，李昔左眼现在有两种状态选择，一是原先的重瞳状态，二就是刚才那种合二为一的常人状态。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处于任何一种状态之中，但前提是，他得忍受短时间内撕裂般的痛楚。
李昔又不是傻子，他当然选择做一个眼睛正常的人！
黑暗中，李昔露出了笑脸，虽然眼眶还隐隐作痛，但心情从未有过的好。他睁开眼，远处的灯光依旧昏暗，但似乎已不再显得阴森，周围那种潮湿的霉味儿仿佛也淡了些，在李昔眼里，这牢房，呵呵，似乎变得可爱了。
这一切太神奇了，但更令李昔惊喜的还在后面。
因为刚才尝试时，他是闭着眼的，当他睁开眼睛再一次尝试着旋转瞳孔时，就发现了不对！天并没有大亮，但周围却亮堂堂的一片，牢房里没有窗户，即使是艳阳高照的大白天，也没有如此之亮！
幻觉？不是！因为李昔发现，当他停止旋转瞳孔，周围就恢复了昏暗，他想到一个可能，难道……？
经过试验，李昔终于证明，他拥有了夜视能力！只要他旋转瞳孔，周围就亮起来，而且，旋转得越快，就越亮！他兴奋极了，兴奋得有些惶恐，这怎么可能？这一只令他郁闷了十几年的左眼，居然变异了！
剧烈的痛楚终于让他停止了反复试验，他伸手擦去额角的冷汗，心中感叹，这种快乐太坑人了，完全是建立在痛苦之上的，痛苦并快乐着，这句话就是此时李昔最好的写照。
想要快乐，你就得承受痛苦，不想承受痛苦，你就得不到快乐！
李昔静静的靠在栅栏上，许久也难以平复自己那激动又复杂的心情。抬头盯着屋顶，心道：天该大亮了，天亮之后，我，将是一个全新的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