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叶子几个刚下车走过村口的石板桥,村子里寨门口传来悠长的长号声。
龙山一听这可是村子里迎接贵宾的最高规格,长这么大,在龙山记忆里就一次,那还是小刚记事的时候,北京一个民委什么主任下来的时候,村子用最高规格接等的。
平时就是县长、公社书记什么的下来,最多也就是老村长到门口迎迎。
绝对不会是因为俩老外就用这么高规格,张家寨人是不会象外人那样媚外的。
龙山想肯定是叶子和帕克的特殊身份,看着同车来的县里不少大人物,民政局局长,外联主任,还有统战部一个副部长全下来,将一辆丰田面包塞得满满的。
龙山将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只见村口寨门前的台阶上站了两排身着盛装的侗族姑娘,远远的唱起侗族大歌,优美的合声让叶子和帕克完全震住了,他们没想到在这大山深处居然能听到如此完美的合声合唱。
而唱歌的并不是什么合唱团,她们只是村子里平平常常的侗族姑娘。
叶子和帕克不得不佩服侗族这个民族的音乐天赋。
原来叶子要回家寻根认祖和帕克这个国际社会学家来考察的事一定下来,县里就派了两个干事到村子里提前做安排。
一行人拾级而上,来到寨门口,两个姑娘站出来唱着迎客歌。
青山绿水迎贵客,
风霜雪雨淋车马,
迎接不周费你事,
有劳龙步踏寒门,
黄鹤楼中明月影,
喜看今日开歌声。
一人双手举着牛角酒给尊贵的客人倒上侗家最甘甜的苦酒。
“叶小姐,这是我们侗家迎接贵宾的最高礼节,如果你能一口喝干的话,主人是最高兴的,当然如果不能喝就意思一下就可以了。”随行的民政局耿主任介绍道。
叶子和帕克临行前也做过不少有关侗族的功课,自是知其规矩。
只是敬酒的牛角不小,里面的酒怎么也得三两左右。
叶子双手接过牛角,朝姑娘笑笑,举杯“咕咕”一下全喝了进去。
苦酒名叫苦酒,实际上味道却极醇香甘甜,只是入嘴后略带苦味而已。
因之而得名。
帕克见叶子干完牛角酒,也不落后,一口将酒干完。
龙山却在心中暗暗担心,这酒不知醉倒多少外来宾客。
苦酒看似入口如红酒,其实后劲十足,叶子和帕克不明就理,一会席间就难以控制。
看样子他们俩定是难逃一醉。
众人见叶子和帕克如此豪爽,大家齐声高喝。
县里陪同的领导大多只是意到,点到为止。
穿过寨门,叶子有意无意的看了几眼上面的《虎啸龙吟》古词,在这个大山里的小村子里,看到这样一首词总是让人觉得有点异样。
沿着长长的青石板路,一行人向前走出不到百米,前面就是张家寨的中心晒谷场。
只见老村长和一干村里头面人物全在此迎接。
“呯、呯、呯”三声铁炮响起,这突如起来的巨大响声让叶子和帕克吓了一大跳。
随行的人都只好善意的朝他俩笑笑。
村子里自古就这规矩,初来乍到,没准备,胆再大也会吓一跳。
龙山居然看到楷也在里面,两人自是紧紧相拥。
叶子见龙山过去和一个侗家小伙紧紧拥抱,不免细看一眼。
只是一瞥,叶子一下就被楷深深吸引过去,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也许就象宝黛初始的感觉吧。
这在心理学上就是两个人之间的心理距离近,这样的人如果谈恋爱的话,成功的概率是很高的。
在大家簇拥中她有点自己也感奇怪有有点依恋的转身和众人走向祠堂。
走到祠堂口,又有两侗族姑娘站出来唱到:
客到寒门礼不周,
酒宴席前先问候,
迎风洗尘兴在先;
自愧芦苇根基浅,
酒席场中想热闹。
黄鹤楼中吹玉笛,
桃源洞内凤凰来;
树有根基水有源,
自古贵客坐上边。
一番客气后,叶子和帕克坚决让老村长等先进马家祠堂,里面已经摆下最能体现侗家热情的合拢宴。
张家寨马氏祠堂是有一家年头的老祠堂,处在村中晒谷场旁边,是张家寨马氏家族议事之地。
平时除了初一、十五由族里值班人前来打扫烧香外,从来都是大门紧闭。
没有大事这个大门是不会开的。
今天不仅大门开了,而且里面人声鼎沸。
叶子和帕克的到来看样子真是一件大事。
三级大青石台阶两旁是两尊石雕昂首含珠,脚踩秀球的雄狮。
红漆大门有点斑驳陆离,留下点点岁月痕迹。
祠堂规模并不大,但也足够容下全村人开席入座。
叶子和帕克一踏进大门,立马被里面的热闹场面深深吸引往。
只见从门口沿着回廊一张条桌接着一张,一直连到祠堂正堂,除了中间留了一米左右的通道,两侧全是酒席,上面摆着大碗的鱼和肉,基本上没有什么青菜。
这就是合拢宴,每家从自己家里做上一个菜,这个年头不再是改革开放之前,饭都吃不饱。
谁家还不尽力将自己家最拿手和最拿得上台面的菜参加合拢宴。
更主要是图个高兴,这么大规模的合拢宴,在村子里两三年也不一定遇上一回。
桌上大碗的肉,多是各家珍藏大半年的湖南腊肉,桌上的鱼那更有腌制七八年的专招待贵客的生鱼。
里面唱完落坐歌后,大家陆陆续续走进祠堂。
两边人挨着人,大家兴致勃勃的一边忙碌着整理酒席,一边大声的相互交谈着,嬉笑着。
其乐融融,叶子忽然想起这个词来。
“大家静一静。”四队刚刚当选的新队长扯着嗓子喊道。
过了好一会,大家才慢慢不再说话,静听老村长说话。
老村长和叶子及县里几个领导,还有吴家老爹几个村子头面人物,自是坐正席。
今天不是马氏祭祖,所以吴家老侈以及楷、龙山等外姓才能以嘉宾身份参加合拢宴。
楷和龙山自觉的在厢侧席上坐下。
“你怎么认识他们的?”楷低下头轻声问龙山。
“车上认识的。”龙山简单的将认识叶子和帕克的过程说了一下。
“有人跟踪他们?”楷两眼精光一闪,龙山知道楷碰到关键问题时总是这样两眼放光。
“是的,有好几个人跟踪他们俩。”
“你是说他们到这儿来不是简单的寻根认祖?”
“是的,只是目前无法判断他们此行的真正目的。”
两人说完向正席看了看。
叶子也正朝他们看过来。
叶子落坐后就在找楷,却发现他正和龙山低头交头结耳的说着什么。
“男人在一起准没好事。”叶子心里想,说不准楷和一般男人一样,和龙山在对自己评头论足呢。
叶子有点生气,这时恰好老村长开始说话。
老村长一开口,下面立马静悄悄的,没有一点说话的声音,连走路的人也站了起来。
叶子知道侗家从是十分尊重族里的老人的。
叶子从这也知道老村长在村子里的威望。
“今天是一个大喜的日子,咱们村北边的马进德家的后人从外国回来认祖啦。”老村长说完后一阵唏嘘。
原来叶子外公和老村长是一辈人,两人同拜大将坡老和尚为师,老村长略大叶子外公一岁,却迟入师门,反而是师弟,两人关系一直死铁。
老村长尊古训,在家老老实实本分呆着,叶子外公到外面念了没两年书,却参加什么革命,动为动就是“民主、自由”什么的。
后来随一个革命党下南洋出生入死。
本来他们家人丁在马氏家族里是最旺的,好几个叔伯都是三个男丁,但却不曾想叶子外公这一闹革命可就给家里带来大祸。
大清朝几次派兵围剿张家寨,全村人几次与官兵交锋,清兵每次空手而归,但马家寨自是损失亦是不少。
叶子外公家人为了不给张家寨带来灭族之灾,举家外迁,却不曾想被人出卖,全家就在快出南洋的边境上被清军追上,全家竟然没有一个逃出来。
后来听说叶子外公革命成功后,成了一个大人物的贴身护卫,在一次他被人调到外地刺杀一个大反派的时候,回来却发现他最敬重大人物却在车站被人刺杀。
叶子外公辗转知道内慕,居然是党国内部人下的手,
叶子外公从此心恢意冷远走西洋。
多少年叶子外公没有一点音迅,老村长等知道此事的老一辈都已为他们家香火难继时,却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看到老友后人。老村长能不高兴吗?这能不是大事吗?
如果不是叶子外公革命的影响,老村长抗日的时候也不会毅然加入国军了,当然这是后话。
“下面给叶子入家谱。”老村长有点颤颤巍巍的说到。
按常理说男丁才能入家谱,叶子家就她这一个女儿,所以在县民委的努力下,将它上升到中美友好的外交上的大事上,马氏家族终于同意将叶子写入族谱。
自从前年老秀才驾鹤西去后,村子里但凡写点东西都由村子里教小学的龙老师执笔。
龙老师推了推鼻梁的眼镜,在砚台里慢慢磨了会墨。
里面的墨早已有他的学生帮他磨得满满的,但他还是习惯的自己动手磨会。
写族谱是工功力的,全是毛笔小楷,要求一气呵成,写错那就麻烦大了,需要很大功夫进行修改。
这可就成了一个丢面子的事了。
龙老师凝神摒气,打开族谱,用手压了压,十分顺利和漂亮的写下叶子的名字。
外面响起了阵鞭炮鸣放声。
几个侗家姑娘唱完劝酒歌,大家开始相互敬酒畅饮。
叶子和帕克果不其然,未到席完两人已经喝得差不多了。
楷和龙山一边和大家碰杯喝酒,一边低头说起水生来,楷虽然没有进入阴山,他带上大黑和大黄去过好几次,几乎将阴山可以进去的周遭踏了一个遍,却什么也没发现。
水生这样一个大活人就不见踪影。
以水生的功夫,里面就是厉害的机关暗器,毒虫猛兽他也应该能免够全身而退,就是次一点也至少能给外面的人留下点什么。
现在却真是生不见人,活不见尸。
还有与他家有莫大关系的哑姑也不见了。
楷和龙山讨论的结论就是阴山里面肯定有古怪,如果水生真出事的话,里面的古怪肯定是超出人力的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