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升起老高了,我穿着T恤衫、大内裤坐在小吃店里,两眼发直,一口一口地吃着早点。
陆青坐在我旁边吃,不时地用眼睛瞄我。
终于,陆青忍不住了,问道:“咋办?”
“不知道。”
“那你想啥呢?”
“没想啥,又累又困,发会儿呆。”
……
位于辽西古玩城偏隅的真一斋目前是我唯一的容身之所了,我无经打采地走过去,陆青在后面耷拉着脑袋跟着。
市场内的地摊和各精品屋的业主看见我,大肆开起玩笑来:
“咋啦?裤子呢?赌博输了?”
“落女人那儿了吧?是不是人家老公回来了,你吓得裤子都没穿就跑了?”
“哟,内裤上还有米老鼠呢!”
“米老鼠比你好看,收起来吧,哈哈!”
“嗨,不穿内裤更好看!”
……
我懒得理他们,一路挥着手,走到我自己的小店前,趁左右人等都不注意的时候,摸出铝合金门框下面裂缝里的备用钥匙,打开卷帘门,一头扎进去。
我向上举起卷帘门固定好,陆青已经抢占了我的破转椅。我只好坐在塑料凳上,继续两眼发直。
陆青问:“还发呆呢?”
“没有。想咋办呢。”
……
西头摆地摊的老王敲敲门,领着一个陌生人进来了,虚情假意地招呼我:“我大兄弟咋地啦?咋整这惨呢,是不有啥麻烦啦?跟王哥说,王哥给你找人儿!记住,王哥就是你亲哥,在这疙瘩儿没有咱摆不平的事儿!”
这老王的确是个“神人儿”,在古玩城也吃得开,主要是人头熟,三教九流的朋友多,经常有“真家伙”从他手里出入,不仅有古董,也有文物。我总琢磨着哪天他得栽喽,违法经营还能有好下场?不过老王对我还真不错,经常带人到我这儿相玉,说白了我就是他一个免费鉴宝的专家。
其实我不是什么专家,也不会鉴定古董,我只会看玉。我有阴阳眼,会看气,这事儿除了陆青几乎没人知道。而玉这东西呢,会吸收天地之精华,就是说有很强的气场,我用阴阳眼看过去,年头越久的玉气场越厚实,而且根据其用途,气场的颜色和密实程度也不一样,看多了就有了经验,这玉大约多少年啦,当初用来干什么啦,我用阴阳眼一看,能说个八九不离十。这也就是我当初选择在古玩市场卖玉的原因。记得古玩城刚开张的时候,我用阴阳眼满场一踅摸,嘿哟喂,真有不少好东西哟!我着实捡了不少好“漏儿”,囤积起来慢慢卖,后来古玩行情飞涨,我也赚了不少。再后来,古玩市场里就全是假货了,我也把库存卖没了,只好卖假玉,啊不是,卖仿玉工艺品。
不过这几年,我的“玉专家”、“玉大拿”的名头也出去了,行内的朋友经常领人到我这儿来鉴定。老王呢,虽然入行比我早得多,但他文化底子太薄,有好几次,他看玉看走眼了,经我提醒他少受了不少损失;还有几次,经我指点他也捡了几个大漏儿,那些玉真好啊,几百年、上千年了,老王那钱赚得让别人直流口水。我没敢碰的原因是那些玉带着不干净的东西,象我这样的初入道门的弟子收拾不了,怕惹麻烦。普通人反而没事,不信也不灵,不知也不怪。老王劝过我几次,让我转手做书画和瓷器,都被我以“命浅福薄只能谋生”为理由敷衍过去了。其实他不知道,那些经年累月以后,气场仍然区别不太大的东西,我根本看不出来啊。
就冲交情和老王的“地位”,我不能冷落这位仁兄,我赶紧站起来打着哈哈:“哎哟,王哥!您老这几天哪去啦?三天看不着你我就有麻烦上身哪,您这大贵人得每天让我见见,我沾点贵气,生意就兴隆啦。”
老王见我真给面儿,摸着名牌衬衫后面的腐败大肚子,乐呵呵地指着身边的那个阴鸷的中年汉子说:“小佟儿,这也是我一兄弟,你就叫东哥。他手里有几样东西,你给看看!”
我用阴阳眼瞄了那个“东哥”一眼,微微皱了皱眉。此人好重的阴气。不用问了,这位爷肯定是钻阴宅摸宝贝(盗墓)的。
陆青见我热情招呼,知道来贵客了,就从墙角拎起两张带着铁锈的折叠椅,递给老王,道:“请坐,请坐。”
老王礼节性地道了谢,接过椅子打开,拉着东哥一起坐下,让我也坐着说话。
东哥见我坐下了,皮笑肉不笑地裂裂嘴,表示客气,然后从身上的帆布挎包里摸出一堆大大小小的玉,摆到了我那张边缘掉渣的办公桌上。
我定睛凝神用阴阳眼一看,不由得撇了撇嘴。果然,桌子上的十块玉都透着灰色的尸气……我便对老王说:“这一堆都是冥器,两个眼盖,两个耳塞,两个鼻塞,一个口塞,一个屁塞,这两个玉猪是死人手里握着的。王哥,我也知道你来找我的意思。这些么,之所以和以前的生坑(刚出土的玉冥器叫生坑,经玩家长时间盘玩,成为熟坑玉,会出现不同的沁色)不一样,肯定是棺木密封得好,隔水隔气,这玉冥器没被矿物质沁透和腐蚀,所以没有钙化……”
东哥没吱声。老王也不惊讶,这老小子以前也不止一次卖过这类物件,只是问我:“兄弟,你看这是啥时候的东西?”
“乾隆的。”
东哥看着我,突然面目狰狞起来。我一楞,那东哥的眼里闪着绿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