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个秋公公,竟然直接让她跪在皇后寝宫外的石头地板上,这一跪就是一个上午,直到日上三竿了,还未结束。
尹晴柔已经有些头晕眼花,却还是忍不住抱怨:“两句话还没说完就让人跪,你早说,我也好缝个护膝什么的,保护一下膝盖啊……啊,真是疼死我了。”
尹晴柔实在忍不住了,左右一瞧,便想偷懒。可她才试着歪了歪身子,面前的门忽然就打开了,秋公公站在门口,狠狠地瞪着她,然后冷冷的“哼”了一声。
尹晴柔立马就吓得直起身子,不敢再偷懒。
秋公公看到此景,警告道:“本公公这眼里可是一向揉不得沙子,况且本公公是奉皇后娘娘之命,你若是再敢偷懒的话,小心公公我这手中的鞭子!”
尹晴柔暗暗皱眉,心里已经觉得相当不爽,可是,她却只能继续顶着大太阳跪在那里。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尹晴柔逐渐感觉大腿已经酸软无比,好像变得不是自己的一样,实在是忍不住的情况下,她不得不揉了一下酸软的大腿。
恰好这个时候,谢延箫从附近经过,走了两步之后,停住脚步,回头往这边看来,待到他看见跪在那里的人,果然就是尹晴柔的时候,顿时一脸幸灾乐祸的走了过来。
“哈哈,尹晴柔,没想到果然是你?”
尹晴柔抬头看见是谢延箫,顿时没好气道:“有事说事儿,没事儿赶紧走,本姑娘没空搭理你。”
谢延箫围着尹晴柔转了一圈,哈哈笑道:“怎么着?刚一进宫就被罚跪了?不错啊,你胆子够大的,到了皇宫也这么快就犯错。”
这时秋公公上来向谢延箫行礼,然后解释道:“四王爷,这是咱们后宫的规矩,新人入宫第一项,练的都是这个。”
谢延箫点头称赞道:“嗯,这个规矩好,真的很好……对了,秋公公,咱们宫里还有没有什么别的规矩,比如让新人去倒夜香、扫塔楼、或者……”
尹晴柔越听脸越白,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从谢延箫吼道:“你够了没啊?没见过这么落井下石的!”
秋公公呵斥道:“放肆!有你这样跟四王爷说话的吗?四王爷说的对,你还真是不懂规矩,欠收拾!”
“哟,你人不大,脾气还真不小,你知道冲撞了王爷,是犯了什么罪吗?这样的杀头大罪,分分钟都能要你小命。”谢延箫也在一旁煽风点火似的笑道。
尹晴柔心里委屈的说道:“你们这些皇室贵族,就知道欺负人,谢延奇是这样,你也是这样!有本事你们就杀了我,反正进了这个大笼子,以后也没好日子过了!”
秋公公正准备再次开口呵斥尹晴柔,提醒她要讲礼数的时候,谢延萧却颇有兴致地摆了摆手,道:“你先让开。”
“这……”秋公公甚为不解,但还是退了几步。
尹晴柔翻了个白眼,谢延箫却凑近几分,笑道:“你也觉得,这皇宫是个大笼子?”
尹晴柔道:“可不是吗?这里四面都是墙,被围得严严实实不说,还有里三层外三层的御用侍卫。除此之外,还有哪些繁琐到极点的礼节,动不动就要惩罚,动不动就要降罪,这里的人啊,一点自由和乐趣都没有,每天都过一样的日子,可不就是生活在一个大笼子里?……”
秋公公实在忍不住,走上前来喝道:“尹晴柔,你……你简直大逆不道……”
谢延箫却听得有些呆了,他以为全天下只有他谢延箫才有这种想法,想不到尹晴柔竟也这般认为。历朝历代,多少人为了皇权而丧命,多少人为了住进这皇宫而兴兵,多少人为了享受这里的荣华富贵而拼尽一切。
可是,这里只是一个大笼子,禁锢一切自由、幸福与快乐的大笼子!
谢延箫拨开秋公公,对尹晴柔笑道:“你知道吗?你很有意思!来,跟我走……”
说着,谢延箫就要将尹晴柔从地上拉起来,却不知尹晴柔的腿早就跪麻了,一时间无法站起,叫唤道:“你干嘛呀……哎呀,住手……腿麻了,我腿麻了,起不来……啊?”
在尹晴柔的失声惊呼中,谢延箫居然身子一矮,直接伸手将尹晴柔抱了起来,然后扬长而去。
秋公公都快看傻了,也忘了阻止四王爷将尹晴柔带走。
谢延箫抱着尹晴柔,直接回到了他位于皇宫内的寝宫。
刚刚进到里面,尹晴柔就剧烈挣扎着,从谢延箫怀里跳下来。
其实,尹晴柔一路上就没停过挣扎和反抗,只可惜她的力气与谢延箫相比,太吃亏了,所以直到现在,她才成功的逃出敌手。
“你为什么不经允许就抱我?你知道就凭你刚才的行为,我就能够告你非礼,不,强抢民女吗?哼,我真是亏大了!”尹晴柔愤愤说道。
谢延箫却张开双臂,嬉皮笑脸道:“那我也让你抱一下好了,这样我们就算扯平了。”
“懒得理你!”
尹晴柔不屑道,揉着膝盖找了位置坐下。
谢延箫不满道:“喂,我好歹也算帮了你,你居然连句谢谢都没有?太失礼了吧?”
尹晴柔白了他一眼,道:“害我进来宫里受罪的是你三哥,而罚我一跪就是半天的人,是你母后,我现在这么惨,都是你家里人害的,我没把你当仇人看,已经算是够宽厚的了,干嘛要谢你?”
谢延箫哑口无言,半晌后才说道:“行,算我自作多情……看在我三哥的面子上,就不跟你计较了。”
“切!他的面子?”尹晴柔鄙视道:“你就算了吧,不是他我还不会这么惨!”
谢延箫道:“这样吧,作为报答,你给我讲讲你和我三哥是怎么认识的,这样一个小小要求,你总不至于都不答应吧?”
尹晴柔眯着眼睛,回想起当时的情景,笑着说道:“我们怎么认识的?啊,说来话长啊……总之一句话,那是天降奇缘……”
说来话长?总之一句话?
这到底是长啊,还是短啊?还有,天降奇缘又是什么情况?
谢延箫顿时一脸的郁闷,而尹晴柔看着他这般模样,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心情顿时变得极佳。
她随手拿起一个苹果,咬了一口,忽然,外面传来太监的声音。
“秋公公到!”
“什么?”尹晴柔听到秋公公的名字,差点没被嘴里的苹果给噎住,“糟了糟了,这秋公公肯定是来抓我回去继续跪的……怎么办?怎么办?再跪下去,我估计真的要彻底跪了!”
谢延箫看到尹晴柔慌慌张张的样子,觉得一阵好笑,调侃道:“你要不要求求我?说不定我心情一好,又会出手帮你呢。”
尹晴柔简直毫无节操,二话不说抓着谢延箫的胳膊,谄媚的笑道:“四王爷,求你救我……”
谢延箫当场差点笑喷了,朝着尹晴柔竖起大拇指:“你真行!”
尹晴柔一拍他的胳膊,说道:“废话,说两句软化就能少受皮肉之苦,这点账我还是会算的。”
此时秋公公正好走了进来,尹晴柔一看此景,立马可怜兮兮的看着谢延箫,眼神里带着请求。谢延箫好不容易才忍住笑意,没有当场笑喷。
秋公公进来后,便向谢延箫行礼道:“四王爷,尹晴柔还没跪足两个时辰,老奴来,想要带她回去。免得娘娘怪罪下来,小的可担当不起。”
谢延箫板着脸道:“不行,你不能带走她!”
秋公公急忙道:“四王爷,这可是娘娘的……
谢延箫打断他的话,一脸愤然道:“秋公公,你可不知道这个丫头有多无理!你刚刚也看见了,她居然连我也敢冲撞,真是胆大包天!我如果不好好责罚她,那以后宫中还有我谢延箫的立足之地吗?你现在就回去禀告母后,今晚上我要让这个丫头在这里给我打扫寝殿,连根头发都不能有,不然明天就继续扫!什么时候把我寝宫打扫到一尘不染,才能放她走。”
秋公公顿时急了:“四王爷,这……”
谢延箫脸一沉,佯怒道:“怎么?难道这点儿小事儿,也要我亲自去找母后商量?那好,秋公公你带路吧,我这就跟母后商量此事。”
秋公公连忙说道:“不不不……老奴这就去回禀皇后娘娘,让皇后娘娘定夺……”
说着,秋公公瞟了一眼尹晴柔,转身离开。
尹晴柔看见秋公公离开之后,顿时欢欣雀跃起来,踮着脚,一掌拍在谢延箫的肩上,笑着说道:“你太好了!这下我可找着靠山了!”
谢延箫却白眼一翻,道:“你高兴什么?我刚刚说的是真的,你冲撞了我,当然要罚!快点,我这里的卫生就交给你来打扫了,要是一个时辰不能把这里打扫干净,那就别想离开了。”
尹晴柔叫嚷道:“不至于吧……你一个大男人,居然这么小气,真不合适,你身为王爷,应该更大度才对……”
谢延箫却说道:“没办法,我就是这么小气……除非……”
尹晴柔心生警惕道:“除非什么?”
谢延箫忽然朝着她走了过来,嘴里邪笑道:“除非……”
尹晴柔迅速联想到不健康的内容,立刻惊声叫道:“你别过来,我告诉你,我以前在戏班可是练过的,小心被我打成猪头!”
“哈哈,你到底想到哪儿去了?你未免也太自信,不对,是太乐观了吧?”
谢延箫看到尹晴柔竟然产生这样的误会,不由笑得前仰后合,好不容易才说道:“我只是想说,除非你陪我喝酒。我回到京城之后,还没有好好喝一顿呢!”
尹晴柔松了一口气,心中想了想,喝一顿酒,免一顿罚,恩,合算!
尹晴柔说:“好,就这么办,喝酒。”
秋公公从谢延箫的寝宫出来,心中还是有些疑惑,走进皇后寝宫躬身说道:“启禀娘娘,尹晴柔被四王爷带走了。说是晴柔冲撞了他,他要亲自惩戒,老奴无法,只能回来禀报了。”
皇后皱皱眉,问:“老四真是这么说的?”
这时,杜嫣然也在一旁说道:“秋公公,四王爷真是跟你说要惩戒那个奴婢是么?”
秋公公颌首道:“是的,四王爷的确是这样说的。”
杜嫣然得意的想道:“四王爷一向花样儿最多,尹晴柔现在不幸落在他的手上,一定没有好果子吃。”
她眼珠子骨碌一转,转头对着皇后说道:“姑姑,这个尹晴柔果然大胆,连表弟都敢得罪,我看不如就让表弟好好出出气,也给尹晴柔一点教训,让她知道什么叫做天高地厚。”
皇后颌首道:“也好。小秋子,你要看着点,尹晴柔毕竟是老三送来的人,别闹出别的事情才好。”
秋公公领命道:“遵命。”
这一夜,凌奇王府中依旧飘出阵阵悠扬笛音,只是这笛音里,不似之前那般清净平和,倒好似有些许惆怅,些许伤感……
谢延奇原本也睡不着,此刻听见独孤芫的笛音,便走进了花园。独孤芫看见谢延奇前来,立刻放下长笛,问:“王爷这么晚了还没睡?是有心事吗?”
谢延奇说道:“本来要睡了,忽然听见如此悠扬的笛声,忍不住出来看看。”
独孤芫笑笑,说道:“原来是我吵到王爷了。这笛好久没吹了,都感到有些生疏了。”
谢延奇深深看了独孤芫一眼,似有深意道:“笛声时而婉转,时而高扬,如泣如诉……没想到你也会有思念之人?”
独孤芫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笑容中也透露出几分不自然,说道:“我……只是有点想家而已。”
谢延奇目光一闪,道:“哦?说来,我还从未听你提过家里的事情。”
独孤芫转过身,抬头望月,说道:“我年幼时家遭巨变,亲眼看见父母兄弟死在眼前。算我命大,幸运逃过一劫。而今天是满月,我见天上的圆月,触景生情,才用笛声慰藉思念家人的心情。也望家人能够在九泉之下安息。”
谢延奇听后,沉默良久说道:“没想到你竟然有此身世,我之前竟然没有注意,亏我还总说把你当做知己。你可知仇人现在何处。若要报仇,我可以相助。”
独孤芫摆手示意,拒绝了谢延奇的帮忙,道:“冤冤相报何时了,我相信老天让我活下来,也不愿见我一生被仇恨淹没。所以,王爷的好意,我只能心领了。”
谢延奇感叹道:“我最欣赏你的恬静与淡泊,今日才知你还如此超脱,果然没有交错你这个朋友!”
独孤芫说道:“王爷不嫌弃我出身寒微,一直引我为知己,是我遇到了贵人才是。”
谢延奇摆手说道:“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客气……”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此时李章走了过来,看到独孤芫在场,欲言又止。
谢延奇却说道:“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李章禀报道:“晴柔姑娘进宫之后,皇后娘娘见她礼数不周,罚她练习跪姿。却……被四王爷给带走了。”
谢延奇皱眉问:“老四?可知道老四带走她要做什么?”
李章说道:“四王爷说……晴柔姑娘冲撞了他,所以要惩罚晴柔姑娘……连秋公公过去要人,都被四王爷拒绝了。”
谢延奇剑眉皱的更紧了,沉默着没有说话。
李章试探的问道:“王爷,要不要去四王爷那儿看看?”
谢延奇却摇头说道:“她自己活该,以为处处都是凌奇王府,谁都能容忍她的无礼。这下吃到苦头了吧。既然她自己胆大妄为,把老四给惹怒了,这关我什么事儿!好了,本王累了,独孤,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睡吧。”
谢延奇说罢便径直离开,李章也连忙跟了上去。
独孤芫看着谢延奇匆匆离去的背影,不禁微微皱起眉头,或许连谢延奇自己都没发现,他对尹晴柔已经如此关心,如此在意了吧。
也就在这个夜晚,尹晴柔履行她对谢延箫的承诺,陪他喝酒。
月光如华,园中静谧。
谢延箫在凉亭中摆了一桌,和尹晴柔开心地对饮起来。这些年,他游玩四方,也没少和女子一同饮酒,但是那些女子饮起酒来,就是千篇一律,或作娇弱之态,或作含羞之情,从没有哪一个向尹晴柔这样。
尹晴柔频频举杯,毫无矫揉造作,好似饮酒便是饮酒,除此之外便无其他。她一边饮,一边说着一些以前在戏班里发生的趣事,时而开心大笑,时而愤愤不平,喝了一口酒下去,便毫无顾忌地往嘴里塞菜。外人看来,虽然有失礼仪,可是这种状态,倒更让谢延箫觉得舒坦自在。
这一顿酒,喝得真是畅快。
两坛酒见底,尹晴柔几经有了几分醉意,谢延箫却十分清醒。
尹晴柔用手支着下巴,满面醉红地看着谢延箫,道:“你这个人,原来还是挺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