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李大憨家里三个儿子,病死了两个,现在就剩下了一棵独苗,而且也染上了病,真是惨啊!”
“是啊,据说一位道爷听说了他们家的事情之后,便免费给他们家布道场,为亡者超度,替生者祈福。自那以后,李家那棵独苗还真的活过来了,现在都快没事了。这位道爷真是道法高深啊。”
“是啊。这位道爷可真是仙风道骨啊。据说,李大憨为了表示感谢,事后拿出银两酬谢那位道爷,可是人家道爷根本不收,说是万物皆为生灵,他们这样做,只是为众生祈福积德。”
“据说这位道爷还给那些生病的人送了不少符水,而这些人喝了符水之后,情况都好转了不少。”
“快看!那不就是那位道爷吗?”
“在哪?”
果然,不远处,一位满脸悲天悯人之色的道士,带着一名弟子从不远处走过。
随着这位道士的出现,周围的居民们,纷纷围了上去,替自家的病患,向这位道士求符。
而这位道士果然是有着一颗仁爱之心,面对所求,来者不拒。
很快就将随身带着的符水,全都免费分发给了那些居民。
而类似的一幕,在京城内外,频发的发生。
谢延箫匆匆走进了御书房,道:“皇上……”
谢延奇放下手上的奏折,看到谢延箫脸上的焦急之色,不由问道:“怎么了?为何如此匆忙?”
谢延箫说道:“市面上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情,我觉得还是尽早禀告你比较好。数日前,市面上出现了一群道人,他们给得病或者因病死去的人家送去符水,他们不要银两,说只是为了做善事,还说什么万物皆为生灵,他们只是为众生祈福积德。”
谢延奇闻言皱起眉头:“那他们还做什么吗?比如向那些人家索要钱财之类?”
谢延箫也皱起眉头,有些不解的说道:“这也正是臣弟感到奇怪的地方,他们并不要任何钱财,但是,那些人家哪能白白得了好处,不避免有余钱的人家,多少拿出些钱财赠送给他们,作为答谢,而没有余钱的人家,就开始四处传扬他们的功德。这些道人现在虽然没有什么动作,但已经颇得人心,我怕日后被有心人钻了空子,和这些人里应外合,日后若是真想做点什么,就不好说了。”
“真是笑话,国库的银子流水一般往外走,太医署累得人仰马翻,户部有些官员自受灾之日起,至今都没有回过自己的家宅,一些道人,几碗符水,功劳就全是他们的了?”谢延奇愠怒的说道。
尹晴柔刚刚在外面将谢延奇他们的对话全都听在耳中,此时走了进来,叹着气说道:“哎,愚民啊愚民。”
“晴柔,你说什么?”
“没什么啊。”尹晴柔装糊涂道,“对了,我也听到了一些风声。说是这些道人们最近开始组织集会,在会上,倒也不说什么反面的言论,也就是祈福布道。还说什么最近世道不好,接连两场灾祸,使得人心浮动,他们这样做,是要让百姓心里有个念想……”
谢延箫忧虑的说道:“这也正是我感到担忧的地方,这些人巧取豪夺了朝廷赈灾的功劳,还是小事,但成为百姓的念想,就大大不妙了。但若是现在出手将他们抓了,师出无名,必然会惹得百姓不满,之前尹昊早就已经看他们不顺眼了,那天差点就忍不住想要带兵把他们一窝端了,但是被我制止了,那样做只会适得其反,让他们更得民心。如果我们出钱出力出人,最后却落得个恃强凌弱的名声,那就太得不偿失了。但是看他们如此做大,却是大大不妥。现在真是左右为难啊。”
谢延奇听到尹晴柔和谢延箫的话,也明白了问题的严重性,顿时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位于京郊的某处大宅之内,独孤芫和一众道人围坐一桌。
如果谢延箫现在人在此处的话,肯定就能一眼认出眼前这些道人,就是他为之担心的那些道人。
最近的计划进行的非常顺利,独孤芫脸上也难得洋溢起笑容。他拿出一些银票,笑着对众位道人们说道:“这些日子,诸位道长辛苦了。”
众位道人的目光全都落在独孤芫手中的那些银票之上,但是却又正气凛然的说道:“为国分忧、为民祈福,我们只是替天行道,不敢谈辛苦。”
独孤芫也笑着说道:“道长们如此大仁大义,在下佩服得紧,这是在下的一片心意……不成敬意,以后仰仗诸位道长之处还有很多。”
说着又拿起那些银票,让人一一分发下去。
诸位道长一边收着银票,一边呵呵笑道:“独孤公子客气了,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几日还望几位道长辛苦辛苦,在下先行谢过了。”
“好说好说。”
等到众位道人收完钱,纷纷离去之后,孔双双从里屋里走了出来,不屑的看着那些道人,讥讽的说道:“这些骗子,一个个假仁假义的,还偏偏做得一副道貌岸然相,要不是为了帮你,我才懒得理他们,你没看到,他们中有几个人看我的眼神,还什么吸风饮露,一肚子的男盗女娼。”
“正因为他们有这些弱点,才能为我们所用,一般人看来,人生在世求得不过是财色二字。他们也不例外。”独孤芫成竹在胸的说道。
孔双双也欣然笑道:“看来,这下你的大计有望了。”
独孤芫也不禁冷笑道:“谢延奇,我看你这次还有什么办法!”
独孤芫口中的谢延奇,此时正在御书房内走来走去,而尹晴柔和谢延箫也坐在一旁,皱眉沉思,想着化解之法。
忽然,谢延奇眼睛一亮,似乎下了某种决心。
“既然他们如此有心,不为名利不为钱财,一心替天行道,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看看老天到底是他们的爹,还是他们的娘。”
尹晴柔和谢延箫好奇的看着谢延奇,不知道他到底想到了什么好办法。
谢延奇倒是没有故意吊他们的胃口,说道:“朕会颁一道旨意,好生嘉奖他们一番,只是单送符水,似乎太单薄了些,不能让百姓共沐天恩,这样吧,传我的旨意,将这些道人们分散开来,分别安置到我们现在的十几座福济院中施法祈福,与那些病患同吃同睡,让那些病患也沐浴天恩,想必也会好的更快些。药还是要照常送去,太医署的人就都先回来歇着吧,想必他们照顾病人也是一把好手。”
谢延箫愕然道:“这,这也太……”
后面的话似乎不好意思明说。
而尹晴柔却没有这样的顾虑,直接一语道破:“老四,你的意思是,这样做太狠毒了些?可是,当断则断,才是有勇有谋,延奇,我以前没发现,其实只要你愿意,你是可以成为一个好皇帝的,优柔寡断滥好心,从来不是好帝王该有的情绪,虽然那也是人命,但我还是要说,做的好,谢延奇!”
尹晴柔朝着谢延奇竖起大拇指。
谢延奇相当的自得:“那是当然!”
说着,谢延奇倒是忍不住开心的哈哈大笑起来,只是笑着笑着,却转为咳嗽,而且越咳越厉害,最后哇的吐出一口血,就此晕倒。
“皇上!”
尹晴柔和谢延箫见状后几乎同时扑了过来,急忙将他一把扶住,问:“你怎么了?”
可是谢延奇早已昏迷过去。
两人不禁对视了一眼,眼睛里写满了担忧:难道是又毒发了吗?
经过太医的救治,谢延奇很快就清醒了过来。但是,太医的话,也证实了尹晴柔心里的担忧。
谢延奇今日的昏迷,正是毒发所为,而且太医这次的估算,比上次还要更加不乐观。
等待谢延奇服下药,逐渐康复之后,尹晴柔离开了皇宫,神情复杂的走进了京城的永安楼。
因为地震的关系,如今这座永安楼,生意也变得比较冷清,尹晴柔进来之后,便直接上到二楼,来到一间包间的外面。
她在门口踟蹰一阵,看到没人跟踪之后,这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而里面正在等待她的人,居然是孔双双。
尹晴柔进来之后,懒得跟孔双双废话,直接说出了请孔双双见面的目的:“我要见独孤芫?”
孔双双也没有跟尹晴柔叙旧的兴趣,冷着脸问道:“你要见独孤芫,为什么?”
尹晴柔道:“我本来不想和你说这些,不过事已至此,我不妨实话实说吧,延奇近来多次毒发,太医说以后还会频繁发作,直到一年大限将至,我不能看着延奇这么痛苦,我想见独孤芫,用我自己去换那半颗解药。延奇为了我,做了那么多的牺牲,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疼痛而死。”
说到这里,尹晴柔眼睛里满是难过和担忧。
孔双双却冷笑道:“你凭什么认为我会让你见到独孤芫,独孤芫有了你,那我又该怎么办呢?你知道,以前我瞧不起你,指示你干这干那,让你背戏词、让你背黑锅、让你当替身骑马甚至挨巴掌,但是现在,其实我很羡慕你,世界上没有什么比你喜欢的人,能回应你的喜欢更幸福的事情了。以前在宋家班,我是赢家;但在这京城里,我却是彻头彻尾的输家,尹晴柔,你赢了。”
尹晴柔摇了摇头:“双双,我没有这样想过。我讨厌过你,可能现在还是不喜欢你……但是我明白,喜欢一个人是没有错的,你可能对不起很多人,但你对得起独孤芫,对得起自己的这份感情,你欺骗过很多人,但你不曾欺骗过你的爱情,发生了这么多事,你对他不离不弃,让我对你刮目相看。”
孔双双听到这里,仿佛也有些动容和感伤,她考虑了一下,说道:“这样吧,我会想办法把那半颗解药偷出来,然后交给你。但是,你不要再来找独孤芫了,他没了解药,也没了依障,就算还是不死心,可也翻不出太大的浪花,我会一直陪着他,日久见人心……终有一天他会看到我做的一切。”
说到这里,孔双双眼中也满是伤感。
不多久,尹晴柔便走出了酒楼,临走之前,她默默的向上看了一眼二楼的窗户。
她心中暗暗道:想不到有朝一日,孔双双也会为了一个男人付出这样多……
尹晴柔略微伤感的离开了,而此时楼上的孔双双,也正透过窗户,看着尹晴柔远去的身影。
就在谢延奇养病之时,谢延箫却已经按照之前的计划,进行了一番布置。
很快,谢延箫就带着结果前来向谢延奇进行汇报:“皇上,我按照你的计划,把事情都吩咐下去了,有几位道士百般推脱,不想去福济院,但还是都被尹昊抓了进去,那几个不想去的,还被额外关照,去了病情最严重的几家,几天后,就相继有人染病,这些天下来,已经一半道人都染病了,还死了一位。剩下的人心惶惶,再也不敢提什么替天行道为民祈福积德之事,喝药醋熏,比谁都积极。那些病患家属看到这些,也都心中明了一二,我又让人去劝诫了几次,已经无人敢提他们是如何一心为民神仙护体的了,你看是不是……”
谢延奇听着谢延箫的回报,脸上的神情这才轻松了不少。
“好,从明日起,让太医署重新开始轮值吧,务求做好收尾工作,待事毕之后,朕自会论功行赏,户部和太医署都辛苦了。”
“是……皇上,你的身体……”谢延箫担忧的说道。
谢延奇却摆摆手,淡然说道:“一切尽人事,看天命吧。”
“哎……”谢延箫心里难过之极,欲言又止。
而此时京郊大宅内,独孤芫正满脸怒气地掀翻一张桌子,桌子上的东西摔落在地,噼里啪啦的,碎成一片。
独孤芫双目赤红,面色狰狞,愤怒至极。
本来他自认为这次的道士作法一事,必将成为自己的杀手锏,给谢延奇一个深刻教训,和沉重打击的同时,也给了自己东山再起的机会,然而没想到的是,进化进行得正顺利的时候,却被谢延奇四两拨千斤,轻轻松松就漂亮的解决掉了。
“那些贪生怕死的牛鼻子,收了我那么多银两,就把事情办成这样。那么多银两……为什么,为什么,谢延奇,你这么做就不怕遭天谴吗?”独孤芫怒骂不止,身上散发出的冰冷气息,让下属们都感到有些害怕。
一名属下怯怯的看了一样独孤芫,试探的说道:“宫主,属下倒是有一计。为今之计,我们不如放一把火,烧掉所有的福济院,之后,我们再躲一段时间,避避风头,韬光养晦一段时间之后再作行动,宫主以为如何?”
独孤芫道:“我也不是没有想过,但公然放火,势必会引起民愤,对我们以后行事也不利,再说放火也只是烧了那些染病的灾民,到时候谢延奇贴上些银两,抚恤那些家属,说不定对他还是好事。”
属下目光一闪,说道:“当然不能公然放火,但是宫主,你听说过天火吗?”
“天火?”独孤芫双目逐渐变得闪亮起来……
午后,在这大宅的另一间房内,孔双双把自己在谢延宸那儿和当初在凤凰楼积攒的金银细软拿出来交给了独孤芫的一个下属,口中说道:“我手里还有一些玉器首饰,放在我这里也没什么用,先拿去当了吧,事事都要花钱,你们出手不可太小气……”。
谁知正在这时,独孤芫却推门闯了进来,怒道:“把东西放下,我独孤芫什么时候沦落到要靠女人典当珠宝首饰过日子了,滚……”
天龙看到狂怒的独孤芫,顿时呜咽一声,赶紧跑开了。
孔双双看了看跑了的天龙,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但是她还是温柔的劝慰独孤芫:“你别灰心,这次不行的话,还有下次,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些东西算不得什么,等你成了大事,成倍还给我就是了。”
“对,我要成大事,等我成了大事……晴柔……你等我……”独孤芫如疯似魔,喃喃自语。
孔双双听得却是心如刀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