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胡本名胡来,这个名字给他带来的麻烦远远多于给他带来的快乐。他曾经数次想改名,却都被他老爹以武力镇压,在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老胡的父亲——胡志东。胡志东,字存墨,现任小学语文老师。老胡家是世代书香之家,前清之时老胡家可谓闻名十里八乡,本县唯一的一个状元就是出自此家之中,但是可能因此却耗尽了家里的才气,自此以后老胡家最多就出了个秀才,也就是老胡的爷爷的爷爷。民国时期,老胡家家道中落,靠给地主家记账为生,土改时又不幸被划为富农,其实当时老胡家穷的就剩下一杆写秃了的毛笔和一块残破的砚台,但是当时的富农就是富农,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富。
无尽的批斗和义务劳动让老胡家更加不能温饱,但是遗传和脾气这个东西却很难说清楚,老胡家在如此情况之下,依旧人人识字,在当时的社会大背景下,这很难想象。老胡的父亲,也就是陈志东,60年代生人,自幼在老胡爷爷的教导下读文识字,没有书,老胡的爷爷可以背,没有纸笔,随便找根树杈就是笔,找块平坦的土地就是纸,就靠老胡爷爷腹中的墨水,胡志东在十岁的时候就熟读了千字文和百家姓,在当时一片革命和造反之声中,这也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
七八年恢复高考,老胡他爸一鸣惊人,分数远超当时的高考线十多分,但是因为家里穷的实在无法,就只能去了管吃管住还不要钱的师范学校,毕业以后,就职于镇上的小学,这一干就是30年。
说说老胡的姓名,当时老胡家真是穷怕了,刚生老胡的时候,家里穷的连块完整的布片给老胡当尿布都没有,所以胡志东就想从名字上把这家的运道给改改,就给老胡起了个胡来的名字,这个来字在胡志东的理解中,是否极泰来的意思,意味着从此以后老胡家就可以否极泰来,一扫将近百年的贫穷,从此过上小康的日子。但是胡来的这个名字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神奇,至少在老胡28岁的这年,老胡家还只是温饱,比上不足,比下还能吃上肉。
老胡并没有遗传他祖辈的才气,高考勉强上了个2本,学的是文学,这也算是继承祖业。刚上大学那会老胡意气风发,感觉他老胡家的风光就要靠自己来发扬了,但是5年大学上完,老胡却消沉了,他本以为靠自己的才气,进个人民日报社之类的那不是手到擒来,可是后来他发现,以他的才气进他那地的县报社都不算很够,于是老胡一咬牙一跺脚,背上铺盖卷就进了大城市,临走之时他站在村口那棵老柳树下还牛气哄哄的朝着村子吼道:“老子不混出个样子来就不回来!”说完就头也不回的大踏步离去,在他的头顶,几对麻雀在柳树上叫的很欢,不知是给老胡加油,还是在对他嘲笑。
第一章霸王餐和葫芦
时光如梭,光阴似箭。4年过去了,如今的老胡在这所大城市里也算小有成就,他有一个住的地方,虽然是租的,他有自己的事业,在夜市上摆摊卖麻辣烫,但是老胡并不气馁,他一直坚信自己能够一遇风云变化龙,只是不巧这些年都是晴天。
晚上7点一刻,老胡哼着小曲蹬着着自己的脚蹬三轮车,车轻路熟的来到了自己的老摊位点,停下车子,和旁边卖烤鸭的中年胖子打了个招呼,就开始从车上往下抬自己吃饭的家伙,一个煤气罐,两个四方的铝合金汤锅,还有用大小塑料包起来的各种食料。老胡的这套流程干了不下几千次,所以他手脚利索的10分钟不到就搞定,他打开了煤气罐的阀门,“啪”的一声点着火,不大一会就见锅里的带辣椒油汤水微微翻滚,散发出一些顶美的香味。等老胡把各种的丸子豆腐白菜一串串的放进锅里,香味更加浓郁,虽然老胡闻了这个味道几千次,但是他还是有想吃一串的冲动。老胡咽咽唾沫,忍住了没吃,他知道这些都是他要拿来挣钱的,挣到了钱他要交他的房租,要留下吃饭的钱,剩下的,都存起来。老胡的志向就是靠自己的双手能存够十万块钱,这样他就可以开一个小店,来卖他的麻辣烫,越卖越大,最后开连锁,上市……就在老胡YY的时候,他今天的第一个买卖来了。
老胡第一眼看到这个人时候,就是一呆。因为以老胡卖了数年麻辣烫阅人无数的眼力来看,此人给他的感觉就是没有感觉!
老胡看人之术有点天生的成份,再加上他这些年在社会上的摸爬滚打,所以一个人他只要扫上一眼,就基本能断定出这个人的年龄,身份,从事什么职业等等。
但是这个人给老胡的感觉却很熟悉又很奇怪,因为老胡看不出他的年龄,也看不出他是干什么的。人在老胡眼里大约就是两类,一类是一眼看去深不可测,一类是基本一眼看透。而对面这位却不属于这两类。只见他是一个大约三十、四十或者五十岁的男性,整齐的头发,一套利落的衣服,脸上带着好看的微笑,笑容里有点深不可测的味道,又有点玩世不恭的味道,又有点惊喜的味道,对!是惊喜的味道,老胡突然懂了,对面这位可能从来没闻过如此香的麻辣烫,所以闻味而至。老胡的麻辣烫香料可是特制的,他在进入麻辣烫这一行之前,他曾经到处取经,走遍了大大小小的麻辣烫摊位,用各种手段获取了各种调料的配方,自己再加以改进,所以他配出的汤是独一无二的!
老胡有点微微兴奋的搓着手,虽然他看不透对面这人,但从他考究的衣服来看,应该不是一个买两串就心疼钱的人。于是他马上换上职业性的笑容,问道:“您吃点什么?我这有新鲜的牛肉丸子串,鸡肉丸子,这还有鱼丸。蔬菜也都是新鲜的,油菜,白菜……”
老胡一边介绍,一边用眼瞄那人,看他什么反应。
“每样来点,我先尝尝。”那人还是那个表情。
“好来。”老胡麻利的给那个人一个盘子,左右开弓的给那人往盘子里放煮好的串,那人不可置否的看着老胡忙活着,顺手拿起一串咬了一个丸子放在嘴里开嚼。
风卷残云!这是老胡脑子里的蹦出的第一个词。十多串的麻辣烫,新鲜出锅的,滚烫滚烫的,对面这哥们没用了一分钟就全部撸进了嘴里,不怕烫也不怕噎,老胡没看他嘴怎么动,就看见盘子里的串都不见了,消失了!到对面这人的肚子里了,这是什么的速度?饿了三天的人也不过如此!老胡咕咚咽下一口口水,有点呆呆的看着对面这人。
“嗯,味道还不错。”
那人肯定的点了点头
“我吃好了,可是我没钱给你。”
老胡又是一呆。没听错吧?没钱?没钱你吃啥的麻辣烫,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霸王餐?老胡见过去酒店和饭馆吃霸王餐的人,可是吃五毛一串的麻辣烫都玩霸王的还真是没见过。好家伙,这还了得,老胡刚想发作。
“不过我有这个,给你吧。”
那人不等老胡发作,一抬手抛给老胡一个东西。老胡本能的接住,低头一看,只见手里捧着的是一个古香古色的小葫芦,大约巴掌大小,表面磨的光滑如镜,一看就是有年头的东西。
拿葫芦来顶麻辣烫钱,这还是老胡头一次见,老胡掂量了两下手里的葫芦,很轻,估计里面是空的,他抬头问那人“你就想用一个破葫芦来顶我的麻辣烫啊,你知道我这一串多钱吗?”但是他这句话却问了空气,因为对面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什么都没有。老胡又是一呆!这已经是他在不到5分钟里的第三次发呆了。突然间老胡低声怒骂一句:“我X!”一脚迈出他的摊子,飞快的一个方向奔去,一会又飞快的跑向街道的另一边。
等老胡气喘吁吁的跑回他的摊子,他不得不承认,他真被人吃霸王餐了。一个大活人,在1分钟之内吃掉了他十几串新鲜的,滚烫的,美味的麻辣烫串,又在一眨眼的功夫消失不见,而留给他的就是一个看起来没用啥的小葫芦,这些串可都是钱啊!老胡心情有点坏,他垂头丧气的回到自己的摊子,坐到自己那油光满面的马扎上,从口袋里摸出一盒5块钱的黄山烟来,用嘴叼出一根,吧嗒吧嗒的抽了几口。他想了想,又抽出一根烟来,扔给了隔壁卖烤鸭的那个中年胖子,问道:
“胖哥,刚才在我摊上吃麻辣烫那人你看见他往哪走了吗?”
那胖子双手在他那满是油光的围裙上抹了抹,点上烟,眯着眼看了老胡一眼:
“没啊,什么人?我刚才正烤鸭子呢,没看见什么人。咋了?吃了没给钱?”
“没事,就问问。”
老胡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小葫芦,决定还是不把这事说给胖子听,免得他有又得取笑他,老胡郁闷的摇摇头,顺手就想把那葫芦扔了。
“老板,拿个盘子。”一声吆喝终止了老胡扔葫芦的动作,他迅速变脸,满脸笑容,一蹬腿从马扎上坐了起来,一个漂亮的后手投篮把葫芦扔进了他那辆破三轮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