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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刚才有人给我递纸条,说如果老牛岭的金矿采完了怎么办?我说,我们一些同志的担心是可以理解的,面对我们的艰难处境,说没有担一tL,,没有忧虑,那是假的。但是,我们不应该仅仅只考虑如果,担心如果。我们在总结过去,总结历史经验的前提下,更应该面对现实,展望未来。我们如果在如果的设想中工作和思考问题,那样只会带给我们更多的灰心丧气,意志消沉,觉得前途无望,甚至世界的末日就会到来。我说,这不是我老牛岭金矿人的品格和形象,这不是我们老牛岭金矿人的精神和志气。”刘竹山匆匆地将自己的话打住之后,宋光召简单地说了这几个月来节能降耗的情况,他说:“如果我们老牛岭金矿还像过去那样大手大脚,大家子气,不在乎一度电,不在乎一根钢钎,不在乎一个灯泡,我们尽管待岗分流,轮流上班,工资同样也是没办法发放的,你们应该知道,这几个月我们每个月降耗的资金将近一百万呀。还请大家继续做好工作,将这种精神保持下去。大家都要有这么一个思想,我们节约的钱,没有给别人,就是我们自己的一部分工资。刚才,竹山表扬了老工人自救队,说他们不愿坐在家里吃闲饭,发挥余热,先是自告奋勇找遗弃的矿脉,后来又去竖井废矿区拾矿,千方百计为金矿分忧解难。

他们是我们老牛岭金矿广大工人学习的榜样。我说,我们要在节能降耗前面再加两个字:开源。如果我们都有老工人的那种思想,那种精神,老牛岭的金矿挖完了也不怕,金矿挖完了,我们不可能就到穷途末路的地步了,还可以找到别的生存之路嘛。我们希望大家都能为老牛岭金矿分忧解难,献计献策,为渡过这道难关做出贡献。”散会之后,刘竹山和几个矿领导刚刚回到办公室,李安文就来了,站在办公室门前,说:“刘叔,我想找你谈一谈。”刘竹山还想着他写纸条的事,心里有些不悦,说:“安文,你要正确对待你父亲的问题。”李安文勾着头说:“我对我父亲的问题没有什么想法,他置老牛岭金矿的困境于不顾,不惜让老牛岭金矿损失五十余万元,自己接收贿金六万元,热水器二十台。判四年刑,这是罪有应得。

他应该去劳改农场吃吃苦,受受罪,过过受人管制、没有人身自由的日子。如果你刘叔叔包庇了他,那就天理难容,别人不反对你,我也要反对你。我今天来的目的,还是想听听你说说老牛岭的金矿被开采完之后,我们该怎么办?我说,你不要存在任何幻想。

我可以断定,这次,是再也找不到新的金脉了。你要相信我,我可是重点大学探矿专业毕业的高材生,我又有四年探矿的实践经验,而且,我一直在研究我们老牛岭金矿的生成原理和金矿分布及矿脉走向的资料。前年,工程院那位院士的物探结论是正确的,他实际上已经给老牛岭金矿判了死刑。”李安文显得有些激动,他说,“我两次去省城,并不是有些人说的那样,我是在联系调动的事情,实际上没有这么回事。不论哪一个矿山,再红火,再辉煌,都有资源枯竭的那一天,都逃避不了要在这个地球上消失的命运。我既然已经被我父亲弄回来了,就不准备走了。因为这一步,我的损失有多大呀。

我两次离开老牛岭金矿。都是去我的母校,找我的导师解答我的疑难问题。”刘竹山说:“安文,我知道你是这方面的专家,我也知道你对老牛岭金矿的前途十分关心。你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只是,仅仅只有担心又有什么用呢?我们现在需要的是如何将这个难关渡过去。就是老牛岭金矿没有黄金可采了,也要活下去呀。”“这道难关怎么才能渡过去呢?我们老牛岭金矿一万五千多人靠什么生存下去呢?我说,我们是无法渡过去的,它没有光明的彼岸。”李安文的眼里布满了忧虑和难以排解的困惑,盯着刘竹山,“我知道刘叔叔心里很急,但急有什么用?我们要面对残酷的现实,不要用谎言去欺骗我们老实、纯朴、善良的工人。”刘竹山说:“安文,你对老牛岭金矿的前途是不是太悲观了些,即便是作最坏的打算,老牛岭的金矿采完了,我们难道就不能生存下去了?”“一万五千多口人住在这大山沟里,没有黄金采了,你说怎么生存下去呀?已经有两年了吧,没有奖金,没有补贴,工资不能按时发放,大家的日子过得够苦的了。今年,基本上是每个月发一半的工资,明年只怕一半工资都没发的了,到后年,库存的精锑卖完了,老牛岭金矿散伙的日子也就到了。”

宋光召一旁说:“安文,你家的日子不会出现困难的吧?听说,你妈这些年来还是弄得一些钱的啊。”“我是就整个矿山而言,我们老牛岭金矿有一些人家还是有钱的。我家就是其中的一家。不过,对于这些人家为什么会比别的工人家里日子好过,他们为什么有钱?也值得注意。他们有的是上班不积极,出工不出力,消极怠工,但他们凭借自己的技术在外面挣外水钱。如果说,他们像小义和大龙那样,干脆脱离了单位,不再在单位拿工资了,那也是一件好事,那样还能减轻单位的负担。他们却不,马鞭蛇搭两头,单位少不得他们那一份工资。

还有一种情况产便是利用职务之便,假公济私,损公肥私,亏了金矿,肥了自己。我母亲就是这一类人。我父亲应该说还是很严于律己的人,他的血管里还流着我爷爷的血液,他的心里还记着我爷爷的教导。甚至,他还记着过去自己上山下乡当知青吃的苦,受的累,他不想忘本,他也不应该忘本。只是,前一段日子我母亲老是责怪我父亲没用,当上副矿长,连自己都养活不了,父亲出差,不给他钱,亲戚有困难,也不肯帮助。

我父亲在这种情况下就起了贪心,就将爷爷那时教育他的话全忘到脑后去了,把老牛岭金矿的艰难处境全忘记到脑后去了,把自己过去吃的苦也全忘到脑后去了。最后,等待他的,只能是黑暗的牢房和艰辛的劳改农场的生活了。虽然,他是我的父亲,但我不同情他,对于这样的人,一定要严惩不贷。”对于李安文说的这些话,刘竹山心里真的不知怎么的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打断他的话,说:“安文,眼下勘探队的工作任务很繁重,很艰巨,你是勘探队的副队长、工程师,如果没有特殊的情况,你还是要去上班。刘波一个人忙不过来,他的身体又不怎么好。”“我说了,再忙也是白忙,老金谷不会找到金矿。”宋光召一旁说:“安文,即便找不到金矿,你也要去上班呀,就这么长期不上班不行吧?别的单位都在搞待岗分流,轮流上班,你们勘探队没有这么搞啊。你不上班,却要拿工资,影响不好呀。

安文,你是我们老牛岭金矿年轻一代文化知识最高,水平也最高的。这么多年来,金矿的青年工人都把你当成他们的榜样,你可要做个榜样的样子出来才行啊。”李安文说:“如果他们都有我这么高的文化知识,他们都懂得地矿勘探的学问,那他们肯定也会像我一样,会对你们的那种在老牛岭还有没有金矿可找存在着侥幸心理持坚决反对的态度的。”刘竹山显然是有些恼怒了,说:“这些话就说到这里吧,安文,你还有什么事么?”“我没有别的事,我只是向你们提个醒,要尊重自然规律,要尊重科学,不要在找矿的问题上白费劲了。”正在他们说话的当儿,楼下突然传来争吵的声音。一会儿,王银香吵吵嚷嚷着从楼下闯上来,还没有进刘竹山的办公室,吵闹声却先传进来了,“我家大权被判了刑,坐牢去了,你们高兴了吧?你们的目的达到了吧?”王银香闯进办公室的时候,看见儿子坐在办公室里,先是一怔,后来就怒目骂道:“安文,你在这里干什么?还要听他们哄骗么?我说你那个副队长不要当了,什么时候找到新的金矿了。什么时候就会一脚踢了你。”刘竹山站起身,说:“银香,你对我好像有很大的意见似的,到底有什么问题,我们是不是找个时间个别交换一下意见?”王银香冷笑道:“我有什么意见可以个别和你交换的?你和周如兰个别交换意见交换惯了,如今周如兰死了,你想另外找人?告诉你,找错人了。”李安文一旁说:“妈,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怎么变得像个泼妇了?刘叔和如兰姨的事你怎么能这么说?你一点感情都不懂呀。”王银香见儿子这样教训她,气忿极了,骂道:“安文,你这个没有良心的东西,直到如今,你还靠着我养你呀。”李安文说:“我靠着你养活,就要跟你一个鼻孔出气么?你说谁的不是处,我就得说谁的不是处不成!你已经说刘叔叔多少次了,说他和如兰姨有问题,说他想把我爸弄下来。对你说,你说的这些我都持反对意见。

刘叔叔和如兰姨的爱情悲剧,那是历史原因造成的,我不但能理解,而且十分同情,只能让我们更加痛恨那个极左的年代,希望那样的历史悲剧再不要重演。你说他整我爸,他为什么要整我爸呢?他整我爸有什么目的和用意呢?抛开他们过去的那种兄弟般的情谊不说,说世俗一些,他将我爸整下去,他自己并未得到什么好处啊。他已经是老牛岭金矿的一把手了,不存在和我爸争什么吧?对你说,只能说我爸做的事触犯了国家的法律,国家的法律要整他,不存在刘叔叔要整他。我说,你的种种做法,带有一定的卑鄙目的在里面。”王银香没有料到,自己的儿子会当着刘竹山的面这么没完没了地教训自己,说出的话这么尖刻,这么恶毒,气得只差吐血了。

她指着他的鼻子大声骂道:“李安文,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没有你这个儿子,你今后不要进我的家门。”“我早就不想进那个家门了。过去,父亲在家的时候,你总是骂父亲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父亲被抓之后,你又开始诅咒刘叔叔。我真的厌恶极了。从今天开始,我就不回那个家了。”李安文这么说着,扬长而去。刘竹山想将他追回来,再和他说说话,劝劝他,却没有追上他。王银香被儿子一顿教训,再不好在刘竹山的办公室吵闹了,也气冲冲地走了。刘竹山担心地对宋光召说:“安文这是怎么了,看他那神情,好像有些不对劲。”宋光召叹气说:“太年轻,太单纯,太固执,太偏激。整天埋在书堆里,成书呆子了,迂腐了。”“什么时候得抽时间好好开导开导他,对前途持这么一种悲观态度,不解脱出来,是不行的。”“你对王银香有什么看法,她真的好像对你的意见特别的大。”“意见么,刚才安文不是全说了?我真的一点都不明白,她为什么老是认为我在整大权?我怎么会整大权呢?这不是太让人莫名其妙了吗?”邓友贤一旁说:“王银香销赃二十台热水器,价值二万多元,怎么没她的事呀?销赃也是可以定罪的啊。”李达伟说:“听公安分局王局长说,她将她的责任推得干干从她那里出来的。还有那张大字报也一样。”“她要说,就让她说去吧,我不在意。”刘竹山顿了顿,说,“我还真不想做这个矿长了。”宋光召笑道:“怎么,老牛岭金矿要散伙了,你也准备搁担子了?”“你别给我扣帽子,我心里的压力的确很大,真要像安文说的,老金谷找不到新的金矿了,我们该怎么办?”“不会像安文说的那样,我们老牛岭金矿就走投无路了吧。”“下一步,我们该怎么走呢?”刘竹山皱着眉头,苦苦地思索着。“抓勘探队。抓二十四平巷出矿。

抓开源、节能、降耗。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了,只有抓这些了。”邓友贤一旁说。“当前工作的重中之重,还是抓勘探队。”李达伟说,“其它的工作,都解决不了根本的问题。”“我明天到勘探队去。友贤,你去跟郝坑长商量一下,将老工人自救队全部从竖井废矿区撤下来,组织工人队伍去竖井那边废矿石拾废矿。选厂如今一个星期只上三天班了。这样下去,这个月的黄金产量只怕不会超过十五公斤的。”周如兰去世许多日子了,刘竹山还没有去看望过伍冰。这天,他从勘探队下班回来,匆匆吃过晚饭,就去伍冰家。爷爷死了,父亲死了,如今母亲又死了,伍冰只有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过日子了。虽然她已经二十一岁了,但她毕竟是个女孩子,她毕竟过去一直生活在父母亲的襁褓之中,突然间,亲人一个接着一个都离她而去,她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是可想而知的。刘竹山来到,伍冰家里的时候,伍冰正坐在那里默默地流着眼泪。家里已没有如兰在世时收拾得那样干净、整洁,一副零乱的样子。一张很旧的书桌上摆着母亲放大了的照片,照片是十多年前照的,穿的那件紫色衣衫,显得华贵而高雅。只是,她的眉宇间总是脱不掉那一种淡淡的忧伤。这一丝淡淡的忧伤别人不会知道,但刘竹山一眼便能看出来。刘竹山的心里涌起一缕难以言状的悲凄之情,如今他只有那么愣愣地望着照片上的如兰了。“刘叔叔,我今后的日子怎么过呀?”突然,伍冰一声哭喊,“我没有工作,没有工资拿,我怎么活下去呀?刘叔叔,过去,我要找你给我安排工作,我妈总是拦着我,不让我去找你,说不能给你添麻烦。

如今,我妈去世了,没有人拦我了,我求你,你还肯替我安排工作么?”刘竹山真的有些为难了,他说:“伍冰,这个问题,的确是个问题,全矿还有两百多个待业青年,还有六十多个中专毕业生都没有安排工作。就是在岗的职工,如今也是两个月轮流上一个月班。给你安排工作了,那些待业青年和中专毕业生都要我安排工作,那就难办了呀。你的确有困难,可人家也有困难啊。”伍冰抬起头,两眼盯着刘竹山,悲凄地哭着,突然,她说:“刘叔叔,那阵,我妈要是跟你结婚了,我就是你的女儿了呀。你能不关心你的女儿么?你能这样看着自己的女儿无依无靠么?你能忍受你的女儿过这种悲痛的日子么?”刘竹山浑身不由一阵颤栗,他万万没有料到,伍冰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连连地说:“伍冰,你不要过于悲痛,也不要过于对自己没有工作,生活无着落,身边没有亲人担心。我说了,我把你当做我的女儿一样。这样吧,你到我家里去吃饭,王姨整天都在家,你没事的时候,还可以和她说说话,解解心里的忧愁和烦恼。”刘竹山这样说过,又说:“你说的事,我明天跟宋叔叔他们商量一下,尽量给你找个事做,解决你的困难,好么?”伍冰说:“我是没有办法啊,我妈要是还活着,我也不会为难你的啊。”看着伍冰泪流满面的样子,而桌上的如兰,又是那样含一缕忧伤,期期艾艾地看着他。

刘竹山再坐下去,他真的有些想哭了,他说:“伍冰,我走了,过些日子,我再来看你。”然而,伍冰的哭诉却让他无法从心里驱走。自己真要和如兰成了夫妻,伍冰就是自己的女儿了啊。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钟了,小莹刚刚回来,好像是在和母亲怄气,噘着嘴。王桂花则坐在一旁,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刘竹山说:“小莹,这么多日子,你一直在侍候金来,很辛苦。你和金来的事,是你们自己的事情,我们也不能干涉。不过,人生一辈子,说不长也不长,说不短也不短。不管长也好,短也好,都要一脚一脚走过去的。你们既然相好了,今后就要相濡以沫,相互体贴,不要抱怨谁,要始终如一地相好下去。”小莹说:

“按你和我妈说的,我和金来的事还会后悔的哕?”“我没有这个意思。”刘竹山说,“但我作为父亲,很想知道我女儿心里现在是怎么想的。”“我早就已经决定了,和金来过一辈子。选厂的班我也不上了,那个班,两个月才能拿一个月的工资,养不活我们两个。”“不上班,你做什么去?”刘竹山吃惊地问。

“我和金来商量好了,我们开个小面馆,自己养活自己。”“这行么?”王桂花看着丈夫,发急地说,“人家想去上班却不能去,你有班上又不肯去上,你只别任着自己的性子,把饭碗丢了,让你爸操心啊。”小莹似乎已经考虑很久了,“金来不可能再上班去了,一个月两百来块钱的残废金,按金矿现在这个样子下去,今后只怕也不会有发的。我要是也没有工资了,不是眼巴巴地等着饿死么?我没有小义和大龙那样的技术,就是有那样的技术我也不能丢下金来出远门去打工。开小面馆不要成本,也不要什么技术,金来还可以静忙。只要租个店面,小面馆就开起来了。”刘竹山沉吟良久,问:“你们的面馆准备开在哪里?”“农贸市场外面的车路旁边,房子也租好了,每个月一百五十块钱的房租,我和金来吃住都在那里。”“金来他家里同意?”“不同意怎么办,他们养金来一辈子么?他爸妈答应给他五百块钱,我要我妈也给我五百。我知道家里困难,没有钱,这五百块钱就算是给我做嫁妆的吧。加起来有一千块钱,开面馆的本钱也就差不多了。

我妈却不肯给我钱,说没有。”刘竹山长叹一声,“真没有想到,老牛岭金矿矿长兼书记的女儿也要去做个体户了啊。好吧,家里没有钱,我去给你借。小莹懂事,结婚不要嫁妆,就五百块钱,我们还不答应么?唉,老牛岭金矿真的要是找不到新的矿脉了,只怕大部分人要被推向社会的。小义走了,大龙走了,如今你又要走。小莹呀,爸不拦你,惟望你能把小面馆开得红红火火,给大家做个样子出来,也算是支持你这做矿长的父亲了。”刘竹山的眼睛湿了,他将头扭向了一边,没有让女儿看见他眼眶中的泪花。小莹说:“这些事,都不是我要考虑的。我现在考虑的,是我和金来如何生存下去。你答应我五百块钱,就快点给我,过两天我们的面馆就要开业了。”小莹这么说着,就进房睡去了。看神色她心情并不怎么好,一副很疲倦的样子。刘竹山叹了口气,喃喃地道:“我家小莹才二十二岁啊,懂事了,成熟了,知道想问题了。”王桂花哭着说,“我真担心她和金来开面馆能讨得到吃么?要是讨不到吃,工作又丢了,怎么办啊?”刘竹山没有做声。

许久,对王桂花说:“刚才我到伍冰那里了,很可怜的。你明天把她接过来,跟我们一块吃饭,不过多只碗多双筷子。”王桂花说:“如兰在的时候,我当着她的面答应过的,我明天就去接她。”王桂花一副眼泪婆娑的样子,“只是,你还要对小莹说一下,别让她有什么想法。不然,我多久就将她接过来了。”刘竹山说:“我担心的是你,而不是她。她们平时关系不错,如今伍冰的父母都不在了,在我们家吃饭,她不会有意见。”刘竹山顿了顿,“你的态度要好一些,平时对她说话要亲热一些。不要让她来我们家总有一种在别人家里的感觉。要做好事,就要诚心诚意地把好事做好。”也许,二十多年来,刘竹山还是第一次这么认认真真地、心平气和地和王桂花这样说话。王桂花有些受宠若惊了,连连地说:“你不交待,我也会这么做的,不然,我对不住如兰。

我欠她的太多了啊。”王桂花这么说的时候,眼泪又出来了。刘竹山再没有和王桂花说话,他敲开女儿的房门,准备和她谈谈伍冰的事,他希望小莹也多关心一下伍冰。第二天中午,刘竹山回家吃午饭的时候,伍冰果然到他家来了。伍冰还没有从对母亲思念的悲痛中解脱出来,在厨房帮着王桂花做午饭,脸上还挂着泪水。刘竹山说:“伍冰,你已经二十一岁了,成大人了,要听话,要懂事,要往开处想,不要过于悲伤了。今后,你就把这个家当做你自己的家,刘叔和王姨就像你自己的父母一样。”伍冰哭着说:“刚才王姨也是这么对我说的。我已经没有了亲人,我真的把你们当做我的亲人了。”王桂花说:“你真要这么想,我就高兴了。伍冰,早晨你小莹姐还对我说,你就是她的亲妹哩。”

刘竹山说:“上午,我和你光召叔说了你的事,你是个特殊情况,你光召叔也同意给你安排一个工作。过去,因工死亡的工人子女还兴顶职哩,你爸是因工死的,给你安排一个工作还是说得过去的,什么时候开党委会,正式作个决定,你就可以上班。”王桂花问:“给她安排什么工作?她是个女孩子呀。”“先决定了,才能安排工作。到时候我们会考虑的。”伍冰说:“不论让我做什么事,我都会努力去做的,不会给刘叔叔丢脸。我知道这份工作来之不易。”饭菜办好之后,摆上桌准备吃饭,伍冰说:“小莹姐还没有回来,等等她。”王桂花说:“她不回来吃午饭的。”“这个月小莹姐没有上班,她去金来哥家里了?”“她和金来准备开一家小面馆,正忙哩。”“开面馆做生意?”伍冰有些吃惊地说:“下个月不是轮着她上班了么?”“她说她不上班了。金来每月只有两百多块钱的残废金,要是再找不到矿,那两百多块钱也保证不了。”王桂花说,“你小莹姐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你刘叔叔和我都劝不住,只有让她去了。”伍冰坐在那里,许久没有说话,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吃过午饭,王桂花说:“伍冰,别回去,就在我家和王姨说说白话,王姨一个人在家也很寂寞的。”

伍冰说:“我到小莹姐那里去,小莹姐在哪里开小面馆呀?”“在农贸市场旁边,租的一间小门面。要不,我陪你去。”“不用你陪的,我自己去。”说着,伍冰匆匆地走了。小莹和金来租的一片门面真的在农贸市场旁边,只有一间,大约有十五平方米,还在装修,一个木工正在做厨柜和案板,一个泥工在门前打灶。新买的炊具和碗筷堆在门角落里。小莹正在裱房子,电影画和废报纸摆了一地。金来由于脚不方便,坐在旁边的凳子上指挥小莹贴电影画。李安文也在这里,给小莹递浆糊递画,眼睛却不愿意离开小莹。小莹远远地看见伍冰从农贸市场那边走过来,东瞧瞧西望望,的样子,就将手中的活儿放下了,出门招呼伍冰说:“伍冰,你是在找我么?”伍冰说:“刚才我在你家吃午饭,听王姨说,你在这里,我就来了。”小莹说:“我和金来准备在这里开个小面馆,你看怎么样?”伍冰说:“你真的不上班了?”“迟下岗不如早下岗,小义和大龙早就走了,我还观望什么呀?到了金矿走投无路的那一天,只怕就迟了。开面馆都没有人来吃面条了。”伍冰就不做声了,愣站一阵,就帮着小莹收拾房子。李安文说:“小莹这一步应该说是走得太对了。

从小义、大龙和小莹的身上可以看出,干部子女的素质要比一般工人子女的素质高。一些人还在要求安排工作,要工资发,等着勘探队找到新的矿脉。他们却有一种危机感,预料到老牛岭金矿是没有辉煌未来的,先走了一步。我早说了,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最后的结局,只能是工人们自寻出路。”伍冰看着李安文,吃惊地说}“安文哥,刘叔叔他们都还靠着你带着探矿队早日找到金矿的,你怎么说这种泄气话呀?”“我不是说泄气话,更不是危言耸听。我们人类自认为是最最聪明的,能够主宰一切,拥有一切。我说最愚蠢,最坏的也是我们人类,为了一时的拥有,他们疯狂地开采和掠夺自然资源,没有计划,没有节制,没有长远的目标。

实际上是在毁灭人类自己。是在给自己的未来掘下坟墓。开采得越快,越多,埋葬自己的坟墓也就掘得越快,人类毁灭的那一天也就越来得快。我们老牛岭金矿已经开采了一百二十多年,得到的黄金和流失掉的黄金大约有三百吨。得到的精锑和流失掉的精锑大约有一十八万吨,白钨有五万多吨。你们一定不知道,得到和流失的比例竟是一比五。如果把流失的黄金算起来,我们老牛岭金矿还可以开采两百年。根据中南黄金公司的勘探结论和工程院院士的物探结论,以及我的导师的论证,我最近又查找了大量的资料,肯定地说,老牛岭的金矿已经开采完了,没有了。老牛岭金矿已经在这个星球上消失了。

还要我找什么?还有什么找的?再找也是白费劲。”李安文像发表演说一样,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伍冰听他这么说,十分担心地问:“安文哥,老牛岭金矿真的像你说的没黄金可采了,已经采完了,你将来准备干什么去呢?”伍冰看着他,羡慕地说,“我知道安文哥是有去处的,你是勘探队的工程师,又是副队长,还没有单位要你么?”“没有这个想法。我不打算离开老牛岭金矿。既然回来了.我也就不准备离开这里了,好马不吃回头草呀,因为回来,我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呀。何况,哪一个矿山,都有资源枯竭的那一天,到别的矿山去等着散伙,和在老牛岭金矿等着散伙,又有什么区别呢?只是,我妈已经再不让我在家白吃自喝了。今后,我的生活问题的确是个大问题。”李安文一副无奈的样子。你们不曾听说过么,凤凰脱毛不如鸡呀。”肖金来笑说:“今后,老牛岭金矿没有了,勘探队没有用武之地了,你也来开小面馆过日子吧。”“那时,金矿没有了,老牛岭金矿的工人都会各奔东西,自寻出路了。老牛岭金矿的工人也就不会再像过去一样有钱了,开了小面馆谁又有钱来吃你的面条呀?”肖金来笑道:“安文,你未免太悲观了,照你那么说,人类好像已经到末日了,地球马上就要毁灭了,不存在了。大家什么事都不用干了,坐在家里等着地球爆炸吧。”

“地球的确会有爆炸的那一天,但那一天还很遥远,我们看不见。老牛岭金矿没有金矿采了,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这一天我们是看见了,碰上了的。”李安文这么说的时候,站起身,忧心忡忡地离去了。伍冰说:“安文哥也可怜哩,那阵,听说他谈的朋友生生死死不让他回来,他也不愿回来,大权伯伯却要他回来,说不回来,就要断绝父子关系。女朋友吹了,大权伯伯坐牢去了,银香姨又不贤慧,他成了形单影孤的一个人,日子不好过哩。”小莹看着伍冰,笑说:“伍冰其实是个不错的姑娘啊,心地很善良,是非又分明,而且又会关心人了。”伍冰脸有些发红,“我说的没错呀。听说,已经四五年了,安文哥还没有忘记他大学的那个女朋友呀。”“正是因为这一点,我才觉得安文哥是个不错的人,是个值得同情的人,是个可以信赖的人。”伍冰就不做声了,勾着头,默默地帮着小莹贴电影画。“伍冰,听我爸说,他已经和光召叔叔商量过了,只等开党委会定下来,就让你顶你爸的职上班去。”

“中午他对我说过了。”伍冰说,“你爸对我好,你妈也对我好。小莹姐,你今后就是我的姐了。”小莹笑道:“有你这样一个好妹妹,我当然高兴哕。伍冰,让你去上班,你就不愁今后过日子没着落了啊。”伍冰不做声,许久,她喃喃地说:“我还要想一想。”过后,就问小莹,“小莹姐,你的面馆什么时候开张?”“后天。后天又是我和金来结婚的日子。”“没听你妈说呀,怎么就结婚呀。你妈给你的嫁妆都准备好了么?”“我不要嫁妆,只要他们给我五百块钱,做开面馆的本钱。”小莹叹气道,“五百块钱,我爸还要去借哩。”许久,伍冰说:“后天,我来给你帮忙吧。”“不要你帮的,来吃我们的喜面吧。”小莹这么说。十二月三号这天是星期天,小莹和肖金来小面馆开张的日子,也是他们俩结婚的日子。这天,小莹和肖金来的一些老同学。和朋友都来了。邓大龙和宋小义还专门从德州赶了来,在小面馆门前放了十万响炮竹。他们还做了一块大红匾挂在小面馆的门楣上,“金来面馆”四个烫金大字格外醒目。两人得知小莹和肖金来今天还是结婚的大喜日子,连忙又给他们俩买了贺喜的礼品。肖金来说,“看样子你们在德州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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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天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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