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羽回到白马城,用身上最后几文钱买了几个烧饼填饱肚子。他没有行李,那客栈中没有他的东西,房钱也付了,他也便不回去了。他如今身无分文,得赶紧去接生意。
自由镖局是自由镖师们组成的松散联盟,在大多数城市都有分局,自由镖师一般都在那接生意。
转过几条街,苏羽已能看到自由镖局的大门。镖局并不大,地理位置也不甚佳,街上行人不多。他刚走几步,突然发现两边各多了一人。
“你们……”
苏羽话还没说完,那两人已抓住他的手臂,挟到一旁的小巷。
苏羽心中震惊,只觉两手像是被两把铁钳给紧紧扣住,甚是疼痛,那两人显然是学武之人。他初得内力,又没有打斗经验,这一下遭袭,心中慌乱,竟不知反抗。
两人一言不发,挟着苏羽走得极快,一人还用另一只手捂住苏羽的嘴。不多时三人从小巷另一边出来,出口处已停了一辆马车。
两人将苏羽带上马车车厢,车夫扬起马鞭,驾车朝城门疾驶。
上了马车,苏羽又见到了一人。那人年约三十,一身绣金黑衣,神情阴厉。不知怎的,苏羽觉得他有些眼熟。
马车不小,四人坐下也不显拥挤。
那黑衣青年一直看着苏羽,半晌冷冷道:“我师父呢?”
“你师父?你师父是谁?我怎么知道你师父?”
黑衣青年神情更冷,道:“你昨晚在哪?”
听他提起晚的事,苏羽骤然发现青年的衣着与黑鹰掌门相同,惊道:“你们是黑鹰门的人?”
黑衣青年点头。
苏羽一慌,寻思定是他们见黑鹰掌门没有回来,所以找上了自己,吞吞吐吐道:“他,他,他死了。”
车厢中的空气一窒,黑衣青年骤然出手,掐住苏羽的脖子,阴狠道:“你胡说什么?”
苏羽只觉得胸闷得难受,双手使劲想掰开对方的手,可对方多年习武,内功岂是苏羽这个初学者可比,他又哪里能掰的开?拼命挤出声:“真……真的。我……没……骗你。“
黑衣青年冷冷地看着他,手没有放松的意思,直到苏羽双眼开始翻白,才松开。
苏羽捂着脖子,一阵咳嗽,不住喘气。
黑衣青年直等到他恢复,才道:“怎么回事?”
苏羽心有余悸地道:“他,他与我师父相斗,都死了。”他可不敢把菩提心的事告诉他们,但这句话也不能说是假话,想必能混过去。
黑衣青年皱眉道:“你师父?你师父是铁七?”
苏羽道:“是。”
黑衣青年道:“以你的身手,会是铁七的徒弟?”
苏羽脸红过耳,道:“师父才刚刚收我。”
黑衣青年又问:“你说我师父死了,那他尸体在哪里?”
“在……”苏羽刚想说话,却突又想起,师父的墓和黑鹰掌门的墓相距不远,若是他们因丧师生恨,拿铁七师父的墓泄愤那该如何是好?铁七师父虽与自己相识不久,但待自己极好,自己决计不能任人辱他尸骨,可自己却武功低微,虽然黑鹰门的人未必会做这残恶,但以防万一,这真话是万万不能说的,但苏羽学佛十几年,假话也说不出口,唯今之计,就只有闭口不言。
黑衣青年见苏羽不说话,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喝道:“你怎么不说话?我师父在哪?”
苏羽不吭声,像是没有听见。
黑衣青年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怒道:“我说话你没听到吗?”
苏羽道:“听到了。”
黑衣青年道:“那你怎么不说话?”
苏羽道:“我不能说。”
黑衣青年道:“为什么不能说?”
苏羽道:“不能说就是不能说。”
黑衣青年怒极反笑,也不多说,抓住苏羽的手关节,轻轻一拗……
苏羽只觉一股剧痛袭来,手仿佛被折断,身体顺着手扭动,颤抖不已,冷汗直流。
黑衣青年冷眼看着,以他的功力,苏羽连挣扎都做不到,他淡淡道:“现在能说了吗?”
苏羽充耳不闻。
黑衣青年冷笑,手上加力,苏羽痛得近乎晕厥。
“现在呢?”
苏羽没有开口。
黑衣青年冷道:“好,武功不怎么样,骨头倒是挺硬。”
他正欲拗断苏羽的一只手,挟持苏羽的两人中的一个突然道:“大师兄,会不会要了他的命?”
黑衣青年淡淡道:“断一只手死不了人。”
那人道:“我不是担心这,他没学过武,身体脆,我怕他受不了断手的疼痛。”
黑衣青年皱起了眉头,没有说话,却松开了手。
挟持苏羽的另一人问:“那现在怎么办?”
黑衣青年想了想,对说话之人道:“三师弟,你回去告诉其他师兄弟,留在白马城,等候师父的消息。”
那人点头应是,看了苏羽一眼,问:“这人该怎么处置?”
苏羽心中一紧,看向黑衣青年。
黑衣青年道:“我带他回师门,让师叔伯们发落。”
那人点头,下了马车。
马车兀自行驶,黑衣青年闭目养神,不再理会苏羽,至于挟持苏羽的另一人压根连看都不看苏羽一眼。
苏羽自被挟持以来,一直没有反抗,菩提心经虽然神奇无比,,但苏羽内力毕竟不多,菩提内力自行护主的力量不强,以致黑鹰门众人根本没发觉苏羽会武功,也就不再管他。
前路迷茫,苏羽却是想得开,抱着走一步算一步的想法,埋头睡去。
叫醒苏羽的是车夫,他给了苏羽一些干粮清水就出了马车。
苏羽拨开车窗,发现天已黑,马车停在官道旁,黑衣青年和车夫以及挟持苏羽的另一人在生火烤肉,从黑衣青年对其他两人的称呼,苏羽得知那车夫是黑衣青年的五师弟,另一人是四师弟。
黑衣青年三人吃过晚饭,兀自休息练功,只要苏羽不走远,他们都不过问。苏羽也知道自己逃不掉,吃过干粮,修炼起菩提心经,想着内力多一分也就多一分逃出的希望。菩提心经神妙无端,修炼时并不一定要盘坐,苏羽也就躺在马车里,假装睡觉。
苏羽再睁眼时天已大亮。他是被马车顿停惊醒的。
黑衣青年皱眉喝道:“五师弟,怎么回事。”
赶车的五师弟沉声道:“我们有麻烦了,有强盗。”
坐着马车,说明有些银钱,人少,容易啃。他们这样的确实是强盗最理想的对象。
黑衣青年道:“几个强盗而已,打发了就是了。”
五师弟苦道:“不是几个,是二十几个。”
车里的三人都是一惊,他们武功不弱,在江湖中也算是二三流的高手,那黑衣青年更是逼近一流,一人对付七八个不入流的强盗不成问题,可现在是二十几个。
黑衣青年二话不说出了马车,那四师弟也跟了出去。
苏羽从车窗探出头去,只见黑衣青你三人沉着脸站在马车前,对面二三十丈是二十几个佩刀汉子,为首一个虎背熊腰,满脸虬髯,神色嚣张。
黑衣青年抱拳道:“各位兄弟,在下路过此地,还请行个方便。”
虬髯汉子笑道:“方便?行!我最爱给人方便,你们把马车和财物都留下,我就给你行方便。”
黑衣青年皱皱眉,扫了一眼对方二十几人,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道:“这些还请兄弟们收下,不成敬意。”
说着,将荷包朝虬髯汉子掷去,这一掷他用了八分力,想探一探对方的虚实,最好是能镇住对方。
荷包飞得极快,风声呼呼,转眼已到虬髯汉子前。
虬髯汉子一手抓住荷包,上身晃了晃,眼里微露惊色,但一闪而逝。笑道:“小子功夫不错!”
黑衣青年见他只是身体晃了晃便接住荷包,心里一沉,诚声道:“还请行个方便。”
虬髯汉子打开荷包看了看,不动声色,揣进怀里,淡淡道:“这还不够。”
黑衣青年脸一沉,那荷包里银两虽不多,却有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加上刚刚露的一手,他本以为对方不会跟自己死磕,没想到对方胃口这么大。
那五师弟忍不住喝道:“你别太过分了。”
虬髯汉子冷冷道:“过分又如何?”
四师弟冷道:“别以为我们怕了你,真打起来你们也捞不到什么好处。”
虬髯汉子手一抬,从一名手下那抄起一把大砍刀,道:“小子挺嚣张啊!”
黑衣青年道:“还请考虑考虑。”
虬髯汉子道:“不用考虑了,留下马车和财物,否则,就把命留下!”
黑衣青年阴冷地道:“看是谁把命留下。动手!”
三人如箭一般射向群盗。
虬髯汉子大刀一挥,喝道:“兄弟们,上!”
下一秒,双方已撞在一起。
黑鹰门的看家本领便是黑鹰爪,黑衣青年作为黑鹰门的大弟子,在黑鹰爪上的造诣自然不会低,只见他两爪隐现黑芒,爪风激荡,一人独斗群盗中包括首领在内的五名入流高手,手爪每在虬髯汉子的刀背上一抓,大刀便是一颤,险些脱离虬髯汉子的掌握,其他功力稍弱的四人更是谨慎万分,不敢轻触黑衣青年的手爪。但黑衣青年要真伤他们却也难。
六人战成一团,一时难分胜负。
相比起师兄,那四师弟和五师弟却是轻松不少。强盗团除了与黑衣青年战在一起的五人外,没有别的入流高手,单对单远不是黑鹰门两人的对手,但他们人多势众,黑鹰门两人也不敢硬抗,而是扬长避短,利用巧妙的身法游斗,时不时出爪,在对手身上留下五个血洞。
双方激战正酣,苏羽看着却是心中大喜,计上心来,心想黑鹰门三人都被缠住了,自己岂不是可以趁机逃走?
心里想着,不由稍稍打开了点马车门,刚好看到黑衣青年的战斗,这一看却是吓得他心跳一顿,只见那黑衣青年虽然与五名强盗激战不已,可却时不时朝马车这边撇上一眼,很显然,他虽然拿对手没辙,可也是游刃有余,立于不败之地,想脱身随时都可以。苏羽还没学会八卦游身步,根本不懂轻功,绝对跑不过黑衣青年。
苏羽心凉了半截,闷闷地坐在车里,**斗都懒得看了。
马车外呼喝声不断,劲风呼呼。
群盗已经死了三个,黑衣青年虽然奈何不了强盗首领五人,但他的两个师弟对付一些不入流的小卒还是没有问题的。
强盗首领也已经意识到自己失算了,大刀一挥,逼退黑衣青年,喝道:“撤。”
群盗早有撤退之意,听到首领的话顿时收手,慌忙撤退,黑衣青年三人也没有追击,任他们走了。
黑衣青年和那四师弟上了马车。黑衣青年上来时隐含深意地看了苏羽一眼,阴冷一笑,却没说什么。苏羽知道自己打开马车门定是被他看到了,心下慌乱,更不敢说话。
车厢外那五师弟吆喝一声,马车又再度行驶。
不知行了多久,突听车厢外一声叫喊,马车停了下来。
黑衣青年皱眉问道:“五师弟,怎么了?”
车厢外传来那五师弟惊喜的声音:“大师兄,是七师弟。”
黑衣青年眉头一挑,打开车门。
苏羽疑惑地朝门外瞧去,一骑停在了马车前,马上的骑士一身服饰与黑衣青年相同,显是一个门派的人。
那骑士见了车厢中的人,忙恭声道:“大师兄,四师兄。”略显疑惑地看了眼苏羽,却没多问。
黑衣青年点了点头,淡淡道:“你怎么来了?”
骑士恭敬道:“有要事,师叔派我来通知师父通知师父。”
黑衣青年道:“有什么事你与我说吧,师父现在有些麻烦?”
骑士惊道:“师父有麻烦?”
黑衣青年无奈道:“这事说来话长,你先把要事告诉我。”
骑士忙道:“哦,好,是这样,前几日药王传出消息,说是要举行试药会。”
黑鹰门三人脸色均是一变,黑衣青年道:“药王有新药问世?”
骑士道:“应该是,师叔已经出发了,命我来通知师父。”
黑衣青年显是余惊未了,愣愣地摆了摆手,道:“你速赶去白马城。”
骑士应了声是,纵马而去。
黑衣青年三人仍是一脸震惊,苏羽却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只听那五师弟对黑衣青年道:“大师兄,我们现在怎么办?”
黑衣青年沉吟了一下,道:“先去药王谷。”
五师弟一喜,扬起马鞭,马车复又行驶,速度快了不少。
苏羽见他们脸含期待,忍不住问道:“药王谷是什么地方?那试药会又是什么?”
四师弟一脸惊奇,黑衣青年也不由看向他。
四师弟道:“你连这都不知道?”
苏羽尴尬地摇摇头,道:“我刚出来不久。”
四师弟恍然,道:“难怪。”
他接着道:“药王谷当然就是药王的住处,而药王,则是南阳府数一数二的制药高手。”
苏羽惊道:“制药?”
四师弟点点头,道:“不错,药王极擅炼药,所炼的药物种类繁多,却无一不是药中的圣品,功效惊人,且他的脾气也不怪癖,不与人结仇,江湖上极受敬重。”
苏羽道:“那试药会是?”
四师弟看了他一眼,却是没有不耐烦,继续道:“药王炼药术极高,也极为自信,不想一生都炼制前人之药,因此时常会研究新药。”
“新药?”
“不错。”四师弟道,“药王天纵奇才,炼制的新药往往有神奇的功效,不过新药毕竟是新药,究竟有没有副作用谁都不清楚,药王对药物极为谨慎,因此他每次研制出一种新药,都会放出消息,找自愿的人试药。”
苏羽道:“你们就是要去试药?”
四师弟苦笑道:“我们是这么打算的,不过轮不轮得到我们就不知道了。”
苏羽诧异道:“难道去试药的人很多吗?”
四师弟感慨道:“很多!非常多!”
苏羽更不明白了:“你不是说新药都不确定有没有副作用吗?怎么有那么多人去?”
四师弟道:“因为药王的名头!药王研究出新药也不是一次两次,以往都不曾出现过意外,一般药王找人试药都说明新药的成功率已是接近百分之百了,成功率不高的是不会拿出来的。而且试药的人都会得到丰厚的报酬和药王谷的友谊,而且药王的新药功效神奇,研制成功后出售价格都是不菲,试药人却可以最先服用一颗,你说这样的好事想要的人多不多。”
苏羽吞了吞唾沫,终于明白他们为什么那么期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