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妖道,究竟什么意思?”苏合回了房里,犹在琢磨。
“娘子,我们继续……”白略的贼手又开始出动,在苏合的腰间磨蹭着。“我想……”
“不行,我得去看看。”苏合却似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动作,拍了拍桌子,猛地站了起来。
白略垮了脸。“娘子,是不是他们都比我重要?”
苏合转头看了看他的脸,蹙起眉在他的耳朵上揪了一把。“小白,这可关系到扇离的生死。你先忍忍啊。对了,你的妖娆坊,难道不回去看看?”
“有了娘子,我还要它干嘛。”白略虽然这样说着,还是无可奈何地起了身。“娘子又要赶我走,我也没法子。”
“你不回去,难道还想住这儿?”苏合的唇弯了弯。看到他倏然点亮的狐眸,又接着说了一句:“我这儿可没多余的地方了。”
“没关系没关系,我可以跟娘子住在一起。”小白狐狸腆着脸,往苏合身上蹭啊蹭。
“想得美。”苏合伸出手指,把他戳了开去。“你快走罢,等我搞清楚这件事情再来找你。”
白略的脸相当之哀怨。绯色的红唇皱成一团,淡灰的狐眸眼巴巴地看着苏合出了门。
苏合顿了顿,转头看看,又有些不忍心。
“晚上陪你吃夜宵。”
白狐狸的狐眸再次点亮,忙不迭地上下点着那颗狐狸头,生怕苏合反悔似的。
苏合勾勾唇,这才走了出去。
走到扇离所住的地方,只见青免皱着眉靠在院子里的大槐树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下子发生了这么多事,扯出这么多真相,想必他也很难接受。
“青免,你怎么在这儿?”
青免抬眸看见她,也有些慌乱。
“扇离她的伯母来找她,所以我就出来了。”他闪烁着躲开苏合的视线,咬着唇,不敢看她。
“噢。”苏合想到他之前对辰星的依恋,心中有些小小的别扭,偏生自己又什么都想不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那个……青免,我并没有从前的记忆。你不用觉得别扭,还把我当苏合就好。”
青免垂着头,很纠结的样子。
“我……我真的不知道……”
“没关系。这种事,有谁猜得到?”除了那只狡猾的白狐狸,还有谁能猜到这其中的那么些曲折?苏合弯了弯唇角,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别在意。”
“乖徒儿。”天禄子忽然慢慢踱了进来,无比正经的样子。“来,为师有话要对你说。”
“好。”苏合心生警惕。往往师父这样正经的时候,说出来的都是要让人黑线三尺的话。她跟着天禄子到了花园里,他才停了下来。
“妖……”
天禄子长叹一声。“你们这两个徒儿,真让为师操碎了心。”
苏合的心紧了紧,眼眶也有些发热。天禄子虽然平日里荒诞不经,却是为了她们暗中做了许多。若不是师父他及时赶到,怕是小白他已经化成了一尾普通的狐狸。那时候,叫她怎么办?想到此处,她顿时心生感激,觉得无论怎样,师父终究是师父。
“师父,谢谢你。”
天禄子回过头来,精光四射的圆眼眯了眯,伸手抚着自己的胡子。
“其实这一次为师去山海界,也问了凤凰祭司关于扇离的事情。”
苏合顿时紧张起来。“祭司怎么说?”
“比翼鸟族的这个秘密,已经瞒了许多许多年。”天禄子灰白的头发风中凌乱。“只有一个法子,能彻底帮扇离解除衰竭。那就是让她亲手杀死让她心动的人。”
“什么?!”苏合大惊。“怎么会有这样的方法?”
天禄子又顺了顺胡子。“这下你知道,为师为何说让她自己决定了罢?”
“可是要让扇离杀了青免?!”苏合摇着头。“且不说青免多无辜,单说扇离,她绝不会答应的。”
“为师也知道。”
“难道就没有别的方法?”苏合已有些哽咽。“我不信。”
天禄子摇摇头。“徒儿,生死有命。扇离她要走怎样的路,由她自己决定。看开些罢……这件事,说到底还是怪为师。阴错阳差让她最终还是应了劫。”
“师父,为何当初要让她下山?”
“前些日子我替她卜卦,算出她死劫将近,卦象显示了一个青字。我想是青要山,所以就将她撵下山陪你,谁知道……”天禄子无奈。“真是注定啊。”
苏合的心中百味杂陈。他们一直想要改变扇离的命运,却无形中成就了命运。
“若不是因为当初扇离的记忆未恢复,为师那时也找不到通往山海界的路,早就将她送回了族里。如今……”天禄子长叹一声。“如今亦于事无补了。”
“师父。”苏合垂下眼。“难道我们只能这么眼睁睁看着扇离死去?”
天禄子侧开脸,转过身去。
三月的春风已带暖意,庭院里的粉紫茶花开得正好,随风轻摇,身姿华艳。而夜里盛开的洁白昙花却已散落凋谢,在风中散落,终究消逝不见。
素绞无意世情狠,迫香消玉殒,遗淡魂,化作追梦人。
这是唯一一次,天禄子从头到尾都很正经。
于是苏合明白,大概他的确也没了办法。这个时候,她倒宁愿师父还是那个荒诞不经的样子,好给她留些希冀。
苏合推开扇离的房门时,她有些惊慌地把桌上的某件东西塞到袖子里。
虽然只是一瞬,也被苏合看了个大概。
扇离的脸上仍有未干的泪痕。苏合的心疼了疼。
“扇离,有什么事,不能跟师姐说?”
扇离怔怔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泪如泉涌。
她一边掉泪,一边把袖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竟是一把锋利的匕首。
“他们要我杀了他。我我……师姐,我宁愿死!”
她扑进苏合的怀里,眼泪沾湿了她的衣襟。
“我知道,我知道。”苏合抱着她的头,在她背上轻轻抚着,替她顺气。“扇离,只要没到最后的时候,我们就还有机会不是?
扇离就这么伏在苏合的怀里,从一开始的嚎啕大哭变成了啜泣,最后终于停了下来。
她也不说话,只是抱紧了苏合的腰。
“师姐,原来喜欢一个人的滋味是这样的。”
她毛茸茸的头发在苏合的脸上滑来滑去。“我以为自己讨厌他,谁知道看见他的时候却只是脸红心跳得厉害,总觉得自己哪儿都不对劲。害怕见他,又盼着见他。他在我身边,我便觉得心安。”
苏合的唇角勾了勾,把她拉离自己,拿出锦帕替她擦着泪痕。“傻孩子。”
她只说得出这三个字。别的,都放在了心里。
无论什么代价也好,只愿换你好好地活着,自由地爱下去。
青免一直守在门外。
苏合出来的时候,朝他点了点头。
“她……她怎么样了?”青免的神情有些焦灼。“为什么她不肯回去?”
苏合仔细地端详了他一会儿。“青免,你喜欢她么?”
青免愣了愣。“我不知道。”
苏合叹了一声。“希望你能尽快知道。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她转头看了一眼。“进去陪陪她罢。”
闹腾了许久,已过了晚膳的时间。
苏合让和罗把晚膳送到扇离的房间里,自己出门去了妖娆坊。
“娘子?”
白略正捧着一卷书看得入神,听见她进门的声音,欢喜地放下了书。“怎么来得这么早?还没到吃夜宵的时辰。”
苏合有些乏了,倒在他的小榻上揉揉脑袋。“怎么,嫌我来早了?”
“哪里会嫌。”白略讨好地凑上前替她按肩。“是惊喜。”
“我还没有用饭。陪我一起吃点吧。”苏合懒得跟他贫,把脸伏在他的手上。“小白,我累了。”
“想吃什么?”白略绕到她身边坐下,让她懒散地靠在自己怀中。“我让他们送晚膳上来。”
“晚膳就不用了。来些点心就好。”
白略唤了人,送上几只精致小碟,两盏莲子羹。
苏合只喝了一口,便挑高了眉毛。“你家厨子的手艺,的确是不错。”
白略看她扫尽愁绪的样子,勾了勾唇,浅笑温存。
“这是我做的。”
苏合大愕,连勺子也掉进了羹里。“你你你做的?”
与他相识了这许多日子,还不知道这只狐狸除了会狡诈耍宝玩心机之外,居然还会做点心?!
白略撑着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吃惊的样子。“怎么,娘子不信?”
“那这些……”她指着桌上的赤豆糯米糕,白糖山药条,脆炸春饼和虾仁水晶饺。“这些也是你做的?”
“除却这碟糯米糕和春饼是从聚贤楼买来的,其它都是。”
苏合对他上下审视了一番。“看样子我得重新评估你的价值了。”
难道自己无意中居然找了个宜室宜家的好男人?苏合想到这个可能,抖了抖。
这狐狸,无论如何也跟宜室宜家这几个字挂不上钩。祸国殃民还差不多。
“娘子之前说,买我是你做过最不划算的买卖。”白略把头枕在她肩上,颇有些委屈。“那我只好多学些技艺,免得哪一天被娘子嫌弃。”
他倒是记得清楚。苏合偷笑一声,拿银箸夹了一只水晶饺。饺皮洁白半透明,隐隐露出内里粉红色的虾仁。蘸些醋,一口咬下去鲜滑无比。
苏合吃了半只下去,意犹未尽。正要把另外半只也塞到嘴里,忽然看见白略充满期待的脸。
“好吃。”她笑着,把剩余的半只塞到了他的嘴里。
白略弯了一双狐眸。“我从前都不知道,原来****是这般美妙的事。”他的脸上满是快活的神情。“以前真是白白活了那么久。”
苏合掐了掐他的胳膊。“好了,少肉麻。”
白略凝视着苏合的脸,渐渐带了些忧虑。“娘子,你以后不会不要我了罢?”
苏合正嚼着山药条,猛一听这话,一口气上来,山药条卡在喉咙里,进退不得,只好拼命地咳嗽。
“咳,咳咳!”她捧着自己的喉咙,涨红了脸。
白略拍着她的背,递了一杯水给她:“慢点,慢点。”
果然是祸害啊……
苏合好容易将喉咙里的食物咽了下去,又喝了水清清嗓子。
“怎么好好地忽然说这个?”她想了想,又竖了眉毛。“是不是又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嗯?”
“哪儿敢啊。”白略蹙了长长的黛眉。“只是我担心……若娘子想起从前的事,那……”
“那又如何?”苏合不解。
白略长睫闪了闪。“我担心你想起从前心里装的那人,便不要我了。”
所以他才急着要“侍寝”,把生米煮成熟饭?
苏合心思一转便想了个通透,顿时又觉得好笑。“不是都说了?前世的那些事情,是属于辰星的。我是苏合,不是辰星。她心里头的人,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又继续埋头苦吃,徒留白略像个小媳妇儿似的满心纠结。
苏合箴言录:
动不动就杀啊杀的,还可以再狗血一点么?
(风点头,还可以的……)
白略箴言录:
娘子要我,娘子不要我,娘子……
(扯着小菊花瓣满心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