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淰打完点滴后,人已经舒服了很多,至少头已经不再晕了。周嘉泽一直扶着她,那感觉就是她现在是一个娇弱无力的小病人,必须依靠他的力量,她想说自己没有那么严重,他这个做法太夸张,想了想,却什么都没有说。她能感到来自他身上坚实的触感,于是这个夜不再那么的孤寂,医院的路灯昏黄暗淡,人影浅薄,她稍稍用力的抓住他的手臂,心踏实了不少。
以前她只能一个人,将自己裹在被子里,大脑混沌一片,只能无力的驱赶身体的不适,等待着下一个黎明的到来,现在她终于不用自己一个人守着无边无际的黑夜了,也不用一个人死死闭着眼睛逼自己睡着,更不用惶惶不安。
她想说,谢谢,但又不想说,嘴角带着笑,显示着她现在的心情不错。
他们在医院门口打车回去,在公寓下面下车,下车之后,任淰拖着他的手臂不放,让他蹲下,她爬到他的背上,让他背她上楼。
周嘉泽在进楼之后,一阵埋怨,“果然两个待遇啊,以前这心疼我那心疼我,现在对我各种奴役。”
任淰心情好,不与他计较,抱住他脖子的手在他胸口不停的画着圈圈。他们每上一层楼,声控灯就亮一下,灯光昏暗,并不刺眼,她将头贴在他的背上,“这是在表达对我的不满?”
“只是不满吗?你没有发现我一颗强烈不满的心?”
“你再说我就咬你。”
她将嘴贴在他的肩膀上,示意她真的会那么做。
周嘉泽无声的笑了起来,“原来我养了一只……嗯……嗯”
他笑而不语,让她气急,用手捂住他的鼻子。周嘉泽憋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用嘴巴呼吸,“哎哎哎……谋杀了我你就只能孤独终老了。”
她放开自己的手,“三条腿的蛤蟆找不到,两条腿的男人满大街都是。”
“但没有一个会是你喜欢的我。”
这么有自信的声音从他嘴里吐出,她竟然一点都不反感,甚至因那份自信而心跳加速,她将他抱得更紧,笑着不再说话。
是啊,我要去哪里再找一个,让我深爱的你。
任淰与周嘉泽第二天一同回到周家,昨天因为她生病,让周嘉泽也没有回来,她很是不安。他们倒没有因此有不悦,反而问她现在如何,她只是个小生病,没有什么,众人这才终止了对她身体的询问。
任淰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周嘉瑶了,她们的年龄相当,众人便刻意让她们在一起,并让任淰多陪陪周嘉瑶,她才刚回来,很多东西都已经不太熟悉了。
任淰看着周嘉瑶,模样大致上没有太大改变,气质却变了很多。过去的周嘉瑶活泼好动,常常提出许多意见,现在的周嘉瑶似乎沉稳了很多,就连笑意中都带着淡淡的疏离,这感觉有点像周嘉泽面对别人时的模样。
她现在也是周嘉瑶心中的别人,淡淡的惆怅感传来,心口那里微微堵着。
“还习惯吗?”她主动开口,走近周嘉瑶身边,“昨天原本就想过来,只是身体不争气。”
周嘉瑶也打量了任淰许久,这时点点头,“还好,毕竟是回自己的家。你没事就好,什么时候过来都无所谓。”
周嘉瑶拿出羽毛球拍,扔了一个给任淰,示意打几局。
她们小时候也常常喜欢在一起打着羽毛球,然后很多人加入,任淰的级别很差,不过她们那时打羽毛球,别人都会尽力的去接她的球,无所谓输赢。
任淰已经很多年不曾打过羽毛球了,周嘉翼的技术却已经渐渐偏向了专业,任淰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一个菜鸟,只能捡球的菜鸟。而且就算周嘉瑶去捡球,多半也是因为任淰把球打偏了或者打低了,她的发球极为不标准。
已经不是像过去那般了,只为了多接几个球……她的目光略略的恍惚起来。
在任淰再去捡球后,周嘉泽却走到了她的面前,拿过她手中的球和拍子,用手摸了摸她的头,像是在做安抚。周嘉泽转身看着自己的妹妹,“有你这么打球的吗?当人好欺负不是,让我来。”
他笑着说这番话,并未有任何深意,周嘉瑶却笑了笑,她原本想说“都说女生外向,其实男生才更外向”,话到了嘴边转了转,却仍旧吞了回去。
任淰坐在一边,看着他们高手对决,至少对于她而言,他们就是高手了。出手狠准快,接得迅速有力,一个球能打很多拍,而且完全非友谊兴致。
她原本没有多少兴趣,都被吸引得笑了起来。
偶尔周嘉泽没有接到球,便撑着拍子,目光示意任淰。任淰就很狗腿的去为他捡球。
周嘉瑶也发现了,开始的时候周嘉泽还很尽力打,现在只要球的落向位置离任淰不远,周嘉泽就不会接球了,而是站在原地看任淰捡球。
周嘉泽也没有发现自己这个爱好,只是看到任淰为他捡球时那小媳妇的模样,他就觉得好笑,心里也柔软了不少。
几个小时打下来,周嘉泽和周嘉瑶都有些累了,便停了下来。
周嘉瑶看着自己的哥哥,“有待提高啊?”
“我又不参加什么比赛,能保持这种水平已经可以了,要求别那么高。”周嘉泽冲自己妹妹笑笑,便向任淰走了过去。
周嘉瑶比任淰大十个月,念的是同一级,不同班,年龄的确相当。任淰和周嘉瑶站在二楼的阳台上,离地面不高,却能看到院子里的全景,过去她也这样常常和周嘉瑶站在一起,那时的感觉是随意,现在的感觉是觉得气氛有点诡异。
周嘉瑶似乎也想起了很多事,过去周嘉泽负责为她补课,任淰也会来……那时没有想到那么多,现在却联想起来。
“你什么时候对我哥哥有那种心思的?”周嘉瑶的声音很轻,只是淡淡的询问。随着年龄的增长,都学会了哪怕立场很不同,也没有必要去刻意影响别人的选择,以及产生不必要的敌意。
任淰微微抬头看她,笑得很是尴尬。
周嘉瑶却没有勉强,双手撑在栏杆上,“还记得过去我们一起在春节期间看电影吗?”
那时喜欢看的不是现在著名的某几家卫视,而是本城的地方台,到了春节期间,总是会播放一些电影。任淰会同周嘉瑶一起看那些老片子,那是一部港片,女主角被称为古装界的绝色美女。
任淰和周嘉瑶都喜欢那部电影里的女配,可最终男主角和女主角在一起了,女配眼睛瞎了自己离开了。
当时任淰和周嘉瑶互看了对方一眼,周嘉瑶说,“虽然我喜欢这个女配,但我更爱现在的这个结局,男主角就该和女主角在一起,那样才是圆满。”
任淰看向周嘉瑶,总觉得她现在提起那部电影带着别样的情绪在里面,只是自己一时摸不透。
“我喜欢圆满的故事,过去是那样,现在也是那样。”周嘉瑶淡淡的吐出一口气。
任淰神色微变,周嘉瑶和她一样,见证过周嘉泽与沈心奕的过往,都将他们的爱情当做童话一样的故事,于是任淰的出现,成为了那个破坏者,至少在周嘉瑶心里是如此,任淰的角色不该出现在童话这个故事中。
“可我们都应该很清楚,童话都是骗人的。”任淰背过身,找个借口离开了。
她下楼时,正好碰到了上楼的周嘉泽,周嘉泽看到她,刚准备开口,她就收回了视线,很快的下楼去了。
周嘉泽觉得她莫名其妙,却也并未多想,而是继续上楼,看到站在阳台上的周嘉瑶,立即走了过去。
“下去吃饭吧!”
周嘉瑶却没有给予回应,周嘉泽想了想,才又开口,“刚刚你和任淰说了什么?”
周嘉瑶转过身,背靠在栏杆上,眼睛眨了眨,“怕我欺负她?”
“胡说些什么呢!”周嘉泽觉得自己刚才这话似乎也有些过分,立即笑了笑。
“三哥,你真的准备和任淰在一起吗?”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觉得你玩得有点大了。”如果是别人,根本不用让家人知晓,就算以后也可以直接分掉,但任淰不行。
周嘉泽拧着眉头,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有想过,他不是一个绝对的浪漫主义者,而且也够自私。但当时他是怎么想的呢?在泰国时,当任淰对他说了那一番话时,他心口一阵悲恸。他不是一个会容易被人感动的人,对任淰说出的话也只是让他了解了她的想法,她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坚强,她是在时时不安。
那番话,对他影响并不深,真正深的是任淰的表情,那带着决绝的失望以及绝望,让他迫切的想要将她留住。所以他拉住了她,将她按在床上,与其说是男人的自尊作祟,他知道自己是想留住她,以及不给自己任何退路。
从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自己不再有退路了。
“我没有玩。”
他话出口,周嘉瑶神色却惆怅了几分,“那如果心奕姐姐回来了呢?”
周嘉泽敛着眉头不说话。
周嘉瑶靠近他,“如果心奕姐姐是有苦衷才离开你的呢?”
周嘉泽觉得莫名的烦躁,“嘉瑶,你要清楚一件事,是她向我提出的分手。”
无论原因如何,结果如何,他没有亏欠过沈心奕半分,至少这件事上如此,别人没有资格用他欠着沈心奕的姿态对待他,任何人都没有资格。